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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瑜之死(修) ...

  •   建安十五年,巴丘夜雨,尽管门窗紧闭,冬日的寒意还是渗透进这间并不大的房间。

      小乔听着房间中央放着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面色忧愁地拿铁钳翻弄了几下,试图让炭火燃得更烈些,却始终不能如愿。

      周瑜已经病了有些日子了。

      路途中忽然发了重病,明明医师说此病危及性命,唯有修身静养才能有康复的希望,他却为了赶回江陵统筹兵力拒绝了。

      连日马不停蹄地赶路,病情越发严重,整日整夜地咳嗽,脸色也是苍白不见血色,更是因为病中没有胃口,消瘦得两腮都凹陷下去了,再没有了从前美周郎的风采。

      可小乔不敢再劝他。

      自从赤壁之战后,吴主孙权对周瑜的态度就有了变化,更加倚重他身边的谋士鲁肃。

      而原本与周瑜相交至深的鲁肃,却又与周瑜的政见不合,一心支持孙吴联盟,不仅将周瑜好不容易打下的荆州借去给刘备,还一道赔去吴国的郡主孙尚香。

      若是孙家长兄孙策在,必然不会眼看着小妹出嫁给年岁相差巨大的刘备。

      然而现在做主江东的是孙权。

      自送嫁之后,周瑜便日渐沉默。

      小乔试图劝了几次,被驳斥了,甚至连带夫妻间的感情也疏远了不少,便不敢再劝他。

      她抬眼看见庞统,发现他单手托腮,手肘撑在桌上,等待周瑜苏醒,已等得神思倦怠,便压低声音小声劝道:

      “凤雏若是今日没有要紧事,便先回去吧,公瑾咳嗽了许久才安睡下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

      庞统被她的声音唤醒,猛地抬头,表情空白了两秒,似乎是茫然刚才小乔到底说了什么。

      过了会儿,反应过来,才浅笑着回答道:“我再等等吧,江陵那边传来回消息,我若推迟报告,偏将军醒来。记挂着怕是心绪不宁,反而不好了。”

      小乔抿抿唇,想着周瑜病中确实不宜思绪繁多,也就不继续推辞他的好意:“辛苦凤雏了。”

      “不必不必,是我职责所在。”

      两人说话间,周瑜睫毛微微动了下,似乎光是睁开眼都已经让他费力了。

      刚刚意识苏醒,肺里便传来阵阵疼痛感,让他压抑不住地咳嗽起来。

      小乔和庞统知道他是醒了,连忙聚了上去。

      周瑜睁开眼,没有看向坐在他床边的小乔,虚虚聚拢的视线落在站得有些远的庞统身上,唤道:“凤雏,你离近些我们好说话。”

      他身体虚弱,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更是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让小乔和庞统听着都是极其心酸。

      庞统连忙听命来到周瑜旁边,小乔则拿手背试探性地触碰了周瑜的脸颊。

      一片冰凉,没有多少生气,几乎逼出她的泪水来。

      “扶我坐起来吧。”周瑜注意到她泫然若泣的神情,眼神更柔软了些,轻声向妻子说。

      小乔听了应下,扶着他慢慢坐直了身子。

      “将军,江陵那边说... ...”

      庞统话未说完便被周瑜打断道:“凤雏,我现在无力执笔,你替我记下,写书信向主公回报。”

      庞统不明所以,但依然恭敬地应下:“是,将军请说。”

      “我与伯符自幼相交,性情相合。先主孙坚被奸人所害之后,蒙伯符不弃,与我共谋天下大事,我感激肺腑。”

      周瑜顿了顿,似乎说得更艰难些了:“伯符死后,因主公赏识,我官至偏将军,受命讨伐巴蜀,取襄阳,却不幸身染重疾,日加无损。”

      “公瑾!”小乔越听越觉得周瑜所说不详,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一声,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周瑜柔和了眼神,自从几次争吵后,夫妻间便少了许多交流,可他其实清楚小乔是担忧自己的身体,关心自己。

      如今他已经觉得大限将至,对陪伴自己十余年的妻子心中仅余爱怜。

      他安抚性地拍拍小乔的手,脸色竟然红润了少许。

      “将军实在不需如此悲观,只不过是小病罢了,庸医误诊之事频出,我们离江陵不远,江陵城中应有医术更佳的医师... ...”庞统闻言心中悲戚,忍不住劝周瑜宽心。

      “不必了,你且听我说完,转达给主公知道。”

      周瑜心知自己病笃,医师医不了命,长吸了一口气,道:“与北方曹操的战事未定,容忍身边刘备的蜀军成长绝非善事,养虎为患,望主公思虑周全。我去之后,鲁肃忠烈,可以代替我继续向主公尽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希望主公采纳一二,我便能死而无憾了。”

      “就这么多吧。”

      该交代的都说完,周瑜放下心中一件大事,忽然松懈精神,嘴角露出浅笑唤道:“凤雏。”

      庞统连忙答应。

      周瑜说:“我自赤壁胜后便失去主公信赖,若你回吴郡后无人向主公引荐你,你便西奔刘备吧。主公既然借了刘备荆州,我去之后,伐蜀计划便再难推行了。”

      作为东吴的将领,他不能坐视刘备蜀军壮大,但作为庞统的朋友,他却知道刘备是个很好的投奔对象。

      “将军... ...”庞统紧皱着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咬唇沉默。

      周瑜又看向自己容貌姣美的妻子,叹息说:“小乔,你我伉俪十余年,我去之后,你怕是就要辛苦了。”

      小乔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流下来,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可惜天不假年,主公也不听信我的意见,我二分天下的谋划终归实现不了了。”

      他放任自己躺倒,忽然嘲讽似地叹息道:“是啊,天妒英才,伯符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可惜啊,可惜啊... ...”

      他声音渐小,终于完全陷入沉寂。

      小乔止住自己的哭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床上已无任何生息的憔悴青年。

      她转脸求助般地看向庞统,庞统上前一看,脸上悲戚更重,闭上眼沉重地说:“夫人,将军已经去了,节哀吧。”

      小乔僵愣一会儿,表情茫然,张嘴大口呼吸着,然后猛地扑在了周瑜的身上,泣不成声。

      庞统侧脸,不忍再看,也不忍再听。

      他们发现不了,有一位容色正青春的少女倚在门扉旁,表情木然地将这段场景尽收眼底。

      姬黛自存在,便如游魂般依附着孙策,除他身边哪儿都去不了。

      她知晓自己的姓名,却不知自己的来历,也不知自己的目的。

      眼看着孙策慢慢长大,看着孙策与周瑜性情相投结总角之好,看他面貌英俊被人赞孙郎,看他武艺高强人称小霸王。

      她也陪着他亲赴敌营,领回父亲的尸骸遗物,看他为弟妹和整个孙家开创出一片新天地,看他于四下无人时收起面上开朗的笑容,坐在父亲墓前沉默地一壶壶灌酒。

      姬黛没法加入他的生活,他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但她依然很开心能注视着孙策一步步实现他的理想。

      直到丹徒西山之变,许贡三个谋士从密林中出来,为主报仇射杀了孙策。

      她依然只能徒然看着。

      孙策死后的一段日子,姬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她孤单立在孙策的墓碑旁边,看着前来拜祭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连大乔都不怎么带孙策的儿子孙绍来。

      时间经久,她发现自己不再受限制只能待在一个人的身边了,只要她想,她哪里都可以去。

      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可以去。

      最后,她选择来到周瑜这里。

      毕竟大乔与孙策夫妻不过两年,情感并不算深厚,每日悲苦的原因大半不是因为孙策死了,而是她孤儿寡母的生活不便。

      孙绍长得也很像大乔,面貌清秀可人。

      大乔怕他像孙策一样在外遭到不测,更是每日拘束着他,让他专心读书,致使他身上书卷气越发浓厚。

      姬黛没法从他身上寻到半点孙策勇武的影子。

      因此她还是选择来到周瑜身边,看着周瑜为他与孙策曾经许愿的共同理想继续奋斗。

      但终于他们的理想也随着周瑜病逝而失败了。

      之后吴国会怎么样,姬黛已经不想理会,她真的非常疲倦,只想离开了。

      当她满心去意时,一个对话框忽然突兀地弹在了她的眼前:“是否确认离开。”

      姬黛茫然地眨眨眼,发现这个奇怪的对话框依然存在,犹豫地点在了那个“是”字上面。

      从未有过的头晕目眩感瞬间将她整个人吞噬,她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被大力撕扯着。

      等痛苦慢慢消退,她才睁开眼。

      一个白白嫩嫩的童子就几乎与前额相贴地盯着她。

      “终于醒了啊!”童子喜笑颜开,立刻就要把正躺在地上的她扶起来。

      明明是个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孩童,力气却大得惊人,姬黛被他扶着坐起来才讶异道:“你能碰到我?”

      “当然啊。”童子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来啊。”

      “回来?这里是哪里?”姬黛不解自己怎么会有可回归之处。

      打量四周,发现都是一片白茫,连她身下也不是地面。

      这个地方和她从前见过的所有地方都截然不同。

      “这可不好解释,反正是个心想事成的好地方。”童子挠挠头,没想出来个好解释。

      “那你是谁?”

      “你刚从三国那个年代回来,嗯... ...那我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天道了。”童子想了一会儿这么回答道:“你也是哦。”

      然后他脸上带些羞怯地道歉:“本来你应该直接出现在这里,但我创造你以后,发现这地方没法存在两个天道,于是只能先把你放到人间界,更改这个地方的法则。”

      “天道?”姬黛忽然握紧了拳头,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情绪:“天妒英才,让伯符死去的就是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周瑜之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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