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巡情记》喜闻

32、反攻之战

　　晚上唐典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路上虽然只有数天时间跟据文睡在一起，却让她心里有了许多依赖。现在除了每天能在夏竦账中议事时才能见到，其它时间他都是一幅忙碌的样子，唐典真的奇怪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西夏本来猖獗的进攻也停了下来。夏竦大军一到，他们立刻偃旗息鼓，却转成了小打小闹的四处搔扰，令百姓们屡屡遭袭、苦不堪言。韩琦每次接到扰民报告都是气愤难平，虽然向西夏数次挑战，无奈嵬名山早已下令，高悬免战牌，并不应战。
　　夏竦发下榜文的第三天，城里大街小巷的路面上一夜之间忽然出现了许多竹片，行人纷纷捡起来看时，只见上面写的是：有得夏竦头者，赏钱两贯文！
　　对比夏竦榜上的“有得元昊头者，赏钱五百万贯，爵平西王”，大家纷纷摇头而笑。街谈巷议中这件事也成了众人的笑料。有军士将竹片呈给夏竦看，夏竦立时勃然大怒，拍案怒喝道：“夷人李元昊竟敢如此羞辱本帅！我夏竦与你誓不两立！不报此仇，我夏竦誓不为人！”当即下令再向西夏搦战，无奈夏军依然坚守不出。
　　十五万军马匆忙赶来，却只能跟西夏对峙。更有军士屡屡来报，西夏军士扰民事情时有发生，夏竦跟副帅韩琦、经略判官尹洙商议，等范仲淹的五万军马一到，将三路二十万大军一齐反攻，击溃西夏，夺回失土！商议过后，夏竦马上派韩琦、尹洙二人兼程回京，请仁宗批准反攻计划。
　　据文和唐典从夏竦的军账中出来，唐典见他一直沉默，众人商议反攻计划时他一直一言不发，便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是不赞成夏竦的计划吗？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啊，我们这边二十万大军，西夏才十万，单从数量上我们就有压倒性的优势。再加上韩琦和尹洙对军事也很有研究，计划得也很周密……”
　　“典典，我们是现代人，你也看过那么多的历史书，应该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比如有名的牧野之战、巨鹿之战、赤壁之战、淝水之战，哪次不是以少胜多？更何况西夏是游牧民族，本来就精于马战，现在又处于建国初期，人心归拢，齐心为国；而北宋思想保守，一心求诸和平，不但军队腐化、斗志不高、战斗力差，就连北宋的战斗机制也很死板僵化。就拿这个反攻计划来说吧，元帅并没有真正临阵决定如何战斗的权力。战斗方法必须派人回京禀报皇上，等皇上批准以后才能真正实行。可是战场上的军情是瞬息万变的，容得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坐等时间浪费掉吗？唉，北宋存在的弊端不是一两点就可以说尽的，这次虽然派来了二十万大军，可是这个最高统帅夏竦，他只不过是历史上有名的桂冠诗人，高谈阔论、投机取巧、嫉贤妒能、贪享富贵他有一手，派他来领兵找仗，只能怪吕夷简和宋仁宗了……”
　　“啊？原来是酱紫啊，那怎么办呢？如果真的弄了个全军覆没、大败而归，那不是太惨了？北宋如果败了，那些边境上的百姓们怎么办？他们不是要更可怜了吗？”唐典想起那天遇到的那伙逃命的百姓，就忍不住担心。这些天也有西夏军扰民的事情屡屡发生，唐典早已经憋了一肚子怒火了，恨不得北宋马上就打过去，把西夏赶走。
　　“放心吧，范仲淹还没来呢，他对于这场战争才是真正至关重要的。这次战争最后的赢家还是宋朝，只不过时间长了一点而已。而且夏竦日后还要加官进爵，一路荣升，吃点败仗对他来说倒没什么影响。”据文见她一脸的愤慨，倒是忍不住笑着安慰她。
　　“对了，你当初说要跟着范仲淹来，是因为他才是真正打赢这场大仗的人吗？现在又因为我的关系跟了夏竦，会不会影响你的数据搜集科学研究那些啊？”
　　“呵，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虽然我开始是想跟范仲淹，不过凡事有得必有失，而且夏竦官运亨通，只要跟他搞好关系，跟着他倒也不至于倒霉的，你就放心好了。”
　　……
　　范仲淹终于在十二月初三那天带着五万军马赶至延州。不几日后，韩琦、尹洙也从京城中返回，宋仁宗已经批准了夏竦的反攻计划。夏竦闻听大喜，马上命尹洙和据文去将反攻计划告知范仲淹，请他与韩琦同时发兵，攻打西夏。
　　唐典跟着二人去了范仲淹处，意外地发现左绍这厮竟然也来到了延州。她有些意外，左绍却故意眨了眨眼睛，然后就若无其事地坐下，陪大家一起商议军情。
　　范仲淹的态度让人很意外。他一口回拒了尹洙，彻底否定了这个反攻计划，理由是时机未到，不可贸然反攻。尹洙神情显得很是激动，他问道：“我朝边境民众受西夏侵袭，被杀戮抢掠，如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况且反攻计划也得到了皇上的恩准，我虽与公为至交，今日却实在想不通范公按兵不动，所为何因！”
　　“救百姓于水火、收失土于狄夷是我等分内之事！但羌人斗志激昂，我等官兵却疲化僵硬，贸然反攻，必然失败！还请师鲁回禀夏元帅，要三思而后行，别图良策为上啊。”范仲淹不为所动，依然拒绝出兵配合反攻。
　　尹洙见范仲淹态度坚决，长叹一声说：“韩公说过，‘且兵须将胜负置之度外’。您今天区区过慎，看来真不如韩公！”
　　范仲淹神色一肃，说道：“师鲁此言差矣！大军一发，万命皆悬！置之度外的气度，我不知高在何处！师鲁不必多言，还请与学士回去禀报夏元帅，我范仲淹绝不参与反攻，请夏元帅幸勿见怪！”
　　尹洙无可奈何，跟范仲淹告辞后，与据文唐典一起走出了大账。左绍随后跟了过来，两人竟然又自然无比地握了握手，尹洙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不知道两人这是什么意思。
　　据文先问道：“你怎么也跑这里来了？冬天这边可不好呆啊。”
　　“没事。我看大家都来了，也跑来凑个热闹。呆在这里总比在后方听消息带劲得多。再说了，范仲淹也是一代大家，跟他厮混几天，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哦，对了，这次夏竦定下反攻计划，你为什么不拦着点？”
　　“这是我一个人说了能算的吗？韩琦激于边境百姓屡受惊扰提出的反攻，夏竦和师鲁一拍即和，我一个随军的学士，身份只不过是账前主簿而已，说的话能管用吗？这不，范仲淹不是也没说动师鲁吗？”据文摇头苦笑着说。
　　尹洙忍不住问道：“蕴之看来跟范公意见相同。我朝军事机制有诸多不足之处，这一点我心里明白。但只要周密布署、全面进攻，想必以我二十万军兵压制西夏的十万军马还是可行的。”
　　这尹洙是宋代散文学家，写过不少军事著作，官职曾做到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允，跟范仲淹的关系很不错。后来范仲淹因为在朝堂上指责吕夷简滥用私人，广结派系，吕夷简心怀恨意，向宋仁宗奏上一本，指责了范仲淹的不少错外，将他贬到饶州做了知州。尹洙向来与范仲淹私交不错，便上疏为范仲淹辩解，结果却被贬到郢州，做了崇信军节度掌书记，监郢州酒税。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二人也不会有这次重新起用的机会，没想到竟然因为意见不合，却行为相左。
　　大家闲叙几句，便告辞离去。回到夏竦账中，将范仲淹的事情禀报夏竦不提。据文陪唐典回到房中，却忽然说道：“那个左绍，看起来还不错。表面上虽然痞气十足，实质上倒算是个正直的人。
　　“那当然！他没有那些明星架子明星腔什么的。为人也算仗义吧，脑子转得也够快，长得也挺帅。总的来说，还不错！”唐典顺口就说了一大堆好话。
　　“看起来你对他的评价不低啊？”据文似笑非笑地说。
　　“没有！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帮了我不少，我才说他好的……”唐典忽然有点心虚了，面对据文，她实在不该称赞左绍的。
　　“嗯，我看他也挺好。”据文不多说话，轻轻拉过唐典，眼中浓浓的爱意瞬间就淹没了她。唐典踮起脚尖，凑上去吻据文，据文猛的低下头来，将唐典拥在怀里，吻住了她的唇。
　　“蕴之！刚刚接到战报……”韩琦大踏步走来，刚好撞到两人拥吻的场景，一时手足无措地站着，那样子仿佛他比两人还要尴尬。
　　据文放开唐典，问道：“韩副帅刚才说接到战报，可是西夏动兵了吗？”
　　“是的！刚刚渭州传来战报，西夏军突袭渭州，夏元帅命我二人带五万军马反击羌军，这里十万军马也伺机发动，一举全歼羌军！蕴文兄先准备一下，大军马上出发！”韩琦说完，依然有些尴尬地看看唐典，转身先走了。
　　唐典看着韩琦的背影，跺了跺脚说道：“真是的，为什么要让你去打仗？那我怎么办？我也跟你去渭州！”
　　据文说道：“夏竦既然有心派我跟韩琦去渭州，他肯定不会让你跟去的。再说这次可能要有一场恶战，你还是留在这里安全一点。”
　　“那可不行！”唐典看着据文，眼里满是哀求。据文拍拍她的手，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找个借口跟夏竦说一下，你最好能躲到范仲淹那里。实在不行，我派人偷偷的叫左绍过来，有他在，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去渭州我也不放心啊，万一……”唐典还是不死心，毕竟跟在据文身边才是最好的打算。
　　“呵，你以为夏竦会凭空派我去渭州吗？我是学士身份，竟然派到战场上去了。可是现在他是全线最高统帅，我不能不听他的调动啊。典典，听话啊。哦，我这就找夏竦去。”据文转身走了，唐典愣了一会儿，跳起来连忙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