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活一世又如何》如水一浮萍

2、断绝往来

　　第二章 断绝往来
　　“大嫂，大嫂，你在家吗？”兰儿一边叫一边走进院子。
　　“哎！兰儿，我在后院喂鸡呢，你把菜放在厨房里就可以了。”
　　我醒来已有三天了，身体的伤也渐渐好起来，今天我拒绝了兰儿给我送饭，我让她帮我从菜园子里摘些青菜回来。我看过，家里还有些粮食，加些青菜，也可以将就的吃了。二叔家也不宽裕，我不能以伤为借口老吃他们的。
　　“大嫂，我还摘了些老豆角，一起给你放厨房里了，这个剥了壳炖久一点也很好吃的。”兰儿放下菜已走到后院。
　　“好的，谢谢你，兰儿。你放下了也回去做饭吧，一大家子的饭也要做好久的。”
　　“嗯，大嫂，那我回去了。你要是做不了，就过来吃，你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好的，我先做做试试，真做不了我就过去。我们一家人，我不会客气的。”
　　“那我走了。”
　　“嗯！”
　　兰儿走后，我喂了鸡，又用旧茅草围上鸡棚一圈。鸡棚里有四只小鸡，现在刚入秋，我趁着有空提前为它们做好过冬准备。
　　这几天我也想清楚了。我既然来了这里，那就安心的呆在这里吧。《步步惊心》里四爷不是送了若曦六个字吗？而我，也需要这六个字。学会独立生活，是我现在最迫切的需求。
　　这几天柱子很乖，他应该真的没有受到什么重伤，否则也不会这么的好带。他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自己玩，偶尔逗逗他，还会咯咯咯的笑。现在，我也是把他放在摇篮里自己玩，才来喂鸡的。
　　厨房里有白面，有白米，也有一些杂粮。灶台上放着几棵白菜，旁边还有一大把老豇豆。
　　厨房里有两口大锅，一口小锅。我烧了热水，全刷了。几天不用，锅都锈了。
　　我把那些老豆角都剥了角，只留豆米，和着白米炖了一小锅浓浓的米豆粥，加些油盐调味，够我一天吃的了。青菜先留着吧，现在已入秋了，留一两天的没问题。
　　有一口大锅，我加满了水，准备午后烧一锅热水，好好的洗洗，柱子也要洗洗了。
　　粥不是很美味，但也有一股子粮食的清香。我喝了一大碗，还小心的喂了柱子小半碗的浓粥水。柱子刚开荤味，吃得滋滋作响，看他吧唧的嘴，我也笑了。
　　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儿子，以后，我都当你是亲生儿子。将来的日子，就让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吧！
　　昨天我问了兰儿，柱子竟然也是半岁大，和我现代的儿子生日只差几天，这缘份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我抱着柱子坐在灶前一起烧火，给他看红红的火焰亮亮的火光，火苗的温度烧热了锅底也烧热了我这颗异世的心。
　　趁着找换洗衣服的时候我把两个房间都翻了一遍，在我的房间找到了一个钱袋，里面有一些的银钱铜板。我不认识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有多少。另一个房间可能是柱子爷爷奶奶以前住的，现在除了一张床架和一个衣柜，其他都是杂物。
　　拿着那小袋钱，我有些发愁。我虽然不认识这个时代的钱，可从份量来看这些钱也不多。我现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这点钱，如果坐吃山空，我和柱子很快就会被饿死的。
　　看来，以后我和柱子的生活，还要精打细算，从长计议才好。
　　正发愣着，门口传来叫门声。
　　“大嫂，大嫂，我是杏花，你开开门”
　　“谁呀！”我急忙把钱袋藏好，抱着柱子出去应门。
　　“大嫂，我是杏花，我婆婆叫你过去一趟。”
　　打开院门，一个比兰儿较年轻一些的姑娘站在门口。
　　“杏花？”我记得杏花是罗家佑的媳妇。
　　“大嫂，我婆婆听二嫂说你今天自己做饭了，就让我来叫你过去。”杏花老老实实的说。
　　“二婶叫我有什么事？”
　　这几天我都不出门，这个二婶我还没见过。他们家还没分家，家成和家佑都跟着二叔在矿区干活，家里就婆媳三人带着三个孙子孙女，自然当家的就是二婶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吃饭，二嫂没给你送饭，婆婆问起，二嫂说你从今天起自己做饭吃，婆婆让我吃了饭来叫你去我家。”杏花也只是个传声筒，想知道什么事去了就会知道。
　　“好，我也刚吃完饭，我这就跟你过去。”
　　我回身关好院门，跟着杏花走。二叔家离我家大约有百来米，五六间茅屋，一个院子，只是院子要比我这边大很多。
　　一进院子就看见兰儿在剁野菜。她看见我神色讪讪的。
　　“大嫂，你来了，婆婆在屋里。”
　　“嗯，你剁这个干什么？”
　　“喂猪的，我们家粮食少，麦麸也贵，只能多放点野菜了。”
　　“哦——”
　　“大嫂，婆婆在那呢。”杏花指着正对院门的一间屋子说。
　　“好的，谢谢你，杏花。”
　　“大嫂——”杏花可能不习惯我的多礼，竟然有些脸红，别扭的向兰儿走去。
　　我笑了笑，往屋里走去。
　　“哟，柱子娘来了，快，快进来，别让风吹着柱子了。”
　　我人未到门口屋里就传出了声音，听这声音，中气十足，沉稳有力。
　　一个四五十岁，身材健硕的妇人走出来，伸手接过柱子抱着，一番的逗哄。
　　“二婶！”我猜测着打招呼。
　　“哎！柱子他娘，快进来，你这伤也刚好几天，受不得风。”
　　这显然是一间待客的堂屋，有一张大方桌，四条长凳，墙边还有几张小凳子。二婶抱着柱子坐在上方的长凳上，我也在下方的凳子坐下。
　　“二婶，近来身体可还好？”
　　“好，好，我这几根老骨头，还硬朗着呢！”
　　“二叔家成家佑他们也好？”
　　“好，好，他们能有什么不好！”
　　“二婶，您叫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事，就是呀，美月，你也别怪二婶我心眼小，实在是这家里家外的，都指着你二婶我一个人，那么多张嘴都找我要吃的，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二婶，有什么事您就说吧，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唉，也没什么事。柱子他爹没了，你又刚摔伤，你也帮不了我什么。你只要把这几天的饭菜钱外加那只下蛋鸡的钱给我结了就好。”
　　“啊？”
　　哦！原来是找我付饭钱，我之前还认为是自家人，照顾我几天呢！看来二婶这一家人还真是抠门。难怪我摔伤后只见兰儿去看过我，给我送饭，其他人都没露过面。原来是怕花钱呀！
　　这样看来，兰儿之前对我的友好，也要仔细想想了。
　　吃饭付钱，天经地义，通过几天饭钱，看清一些人，这也值了。比起看不清人心以后吃大亏，这点饭钱太少了。
　　“二婶，要多少钱？”
　　“那只下蛋鸡，正下着蛋呢，每天一个，天天都下。现在杀给你吃了，鸡没有了，蛋也没有了。就算你半吊钱吧。其他的饭菜汤水，外加兰儿做饭的人力，你合拢了也给半吊钱吧，两样加在一起，就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家里的钱袋里是有几颗小碎银子，可我也不知是多少，够不够。如果付了饭钱，所剩无几，那我和柱子之后的日子就更艰难了。如果不够付，那日子该怎么过？
　　我刚摔伤，柱子又小，二婶不但不照顾我们，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我要钱，这是要为难我的节奏？我和柱子没有钱怎么过冬？吃什么？我们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霸田地？霸院子？嗯，这个应该有可能！
　　“你也别装了，柱子他爹死的时候，矿上可是赔了五两银子！我现在只要你一两，你就做出这个样子！”
　　二婶见我不答话，认为我有钱不想出，说话立刻就变了画风。
　　五两银子？一条人命就值五两银子？一只鸡半两银子，十只鸡就可以买一条人命！这个时代的人命还真是便宜啊！
　　“二婶，我没有。”我小声的申辩。吃了别人的东西就该付钱，这个我一定不会抵赖，可是不是现在就付，我还真不清楚。
　　柱子爹死了半年，这半年里如果没有什么大的花销，应该还剩不少吧。
　　“没有？才几个月你就说没有了，你整天在家里，都怎么花钱了？你这个败家婆娘，柱子爹在矿上辛辛苦苦的挣钱，最后连命都搭上了，你在家里就这样败家？”
　　“老天呀，是我们老罗家哪里造孽了，竟娶了这么个败家婆娘进门。你开开眼吧，这败家婆娘，把我们老罗家的家财都败完了。”
　　二婶大声的哭嚎，吓坏了柱子，柱子“哇”的也哭了，我连忙抱过柱子，拍拍他的背安慰。兰儿和杏花听到声音也急急的跑进门。
　　兰儿看看婆婆，又看看我，最后壮着胆子问：“娘，您怎么啦？”
　　二婶脸一垮，眼一瞪，盯着兰儿说：“我怎么啦？你还问我怎么啦？要不是你这个贱人瞎着眼睛充好人，硬说她是一家人，要给她送饭，我现在至于这样吗？”
　　吼完兰儿，二婶又拍着桌子嚎：“哎呀！我的鸡呀！我每天都可以捡一个鸡蛋的鸡呀！就这样没了！一个铜板也收不回呀！她说没有钱，她的钱都去哪儿了？老天呀，你开开眼吧！”
　　“……”兰儿转头看看我，然后尴尬的低下了头不说话。
　　她那天杀鸡也是问过婆婆的，婆婆也没说要嫂子出钱。今天午饭，婆婆突然说不送饭了就要结算饭钱，早知这样，她那天就不杀鸡了。
　　杏花一脸懵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句话也不敢说。
　　“二婶，不过一只鸡几餐饭，您又何必这样呢！”我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一出声，二婶又找到了目标，瞪着我说：“这样怎么了？这样不应该吗？你吃了我家的鸡，还吃了我家的饭，让你给银子，这不应该吗？我是合理合法的，去到衙门我也有理。”
　　“是，你有理。我也没有不承认吃了你家的鸡，吃了你家的饭。”
　　我心平气和的说，但我也不再用敬语。碰上二婶这样的人，就要她越热，我越冷，这样才吵不起来。否则，非闹个鸡飞狗跳不可。我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一些好。
　　“你承认了，那你拿银子，快，一两银子。”
　　一听我承认了，二婶一阵高兴，认为我已经屈服了。她感觉银子就在眼前，马上就可以拿到了，也不哭嚎了。
　　“一两银子？”兰儿不敢相信的抬起头问她婆婆。二婶见兰儿出声置疑，立刻瞪了兰儿一眼，兰儿又低下了头。
　　“二婶，我承认吃了你家的鸡，也吃了你家的饭，你说要一两银子我也同意。只是我现在没有银子，不能给你，等我以后有了银子一定马上还你。”
　　要耍赖，那就大家一起耍，别说我现在没银子，家里那点钱是我和柱子的养命钱，就算是我有银子也不会那么爽快的给她。
　　常言到：好言好语三冬暖，冷言冷语夏日寒。二婶她们一家外面三个劳动力，家里三个劳动力，而我现在孤儿寡母，还刚摔伤，她们不但不帮我一把，吃一只鸡几顿饭还逼着我给钱，这还是一家人吗？
　　“不行！”二婶激动得站起来。
　　“你既然承认了，那就给银子，等你以后，不是我小看你，就你这样，能养活柱子就不错了，哪来钱还？”
　　“我承认欠你的，就会还给你，你不信我可以写欠条，你要我现在给，对不起，没有！”
　　我脾气也有些上头了，谁也不是泥捏的。一只鸡几顿饭就算去五分一的人命钱，这明显就是敲诈。她如果见好就收，那一切好说，她如果还不知足，那我一分也不给。反正东西也吃下肚了，她还能打我不成。
　　“杏花，你帮我去喂猪。”兰儿支走了杏花，对我苦笑一下。
　　“娘，大嫂，你们别吵了。那天是我要杀鸡的，大嫂伤得不轻，又要奶柱子，我想给她补补身子，这样伤也好得快点。”
　　“当然是你杀的，你的账等下再跟你算，现在没你什么事。”二婶恶狠狠的说。
　　“娘——那只老母鸡也老了。明年开春，多孵两窝小鸡，我好好照顾，多留几只下蛋鸡。大嫂一个人带着柱子，也不容易，大嫂吃的这只，就不要算钱了，好吗？”
　　兰儿在替我求情，我有点意外。
　　“兰儿？”我不太想领兰儿这个人情，现在她是好是坏我还不清楚，因为几天饭钱而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将成为我以后的负累。我孤儿寡母的在这个世界生存，不得不处心积虑小肚鸡肠一些。
　　“大嫂，那天给你炖鸡，我也没有说要你给银子，我也不知道今天娘找你要一两银子，这都是我的错。”
　　兰儿跟我说完，转向二婶，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娘，这只鸡就当是我吃了吧，以后我会更勤快的干活。大嫂现在没钱，又刚摔伤，求您看在大哥的份上别逼她了。”
　　“你——”
　　“兰儿——”
　　我和二婶同时出声。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我现代人的观念里，人生在世，跪天跪地跪父母，别的人，一概免谈。今天，兰儿为了一只鸡，也为了我不再被她婆婆追债，竟然对她婆婆跪下了。
　　是这个时代的人命不值钱，还是人的尊严不值钱？先是五两银子一条人命，现在又是为一只鸡下跪。事情发展的方向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转头看二婶，她的儿媳不但不站在她那边，还跪地为我求情。她气得伸手指着兰儿，颤抖着不说话。
　　我站起来一手抱柱子一手拉兰儿。
　　“兰儿，你起来，一只鸡还不值得你这样。”
　　我转身面向二婶，很严肃的对她说：“二婶，今天我没有钱，但我保证在一年后还你一两银子，一成的利息，我说到做到。我一个人带着柱子，生活艰难，你们家大业大，和我不是一条道的，从今往后，我们两家不再往来，你看怎么样？”
　　这样的人家，我还不屑于往来呢！
　　“你真没钱了？五两银子都花光了？”二婶半信半疑。
　　“没了！”我斩钉截铁的说。
　　“唉，败家啊！那好吧，我就等你一年。一年后你保证还我一两银子，还有利息？”二婶再次确认。
　　“我一定还！从今往后，断绝往来。”我态度很坚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断就断吧！”二婶看似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反对。
　　我抱着柱子，转身就走。
　　以后，这唯一的本家也没了，我和柱子，真真正正的成了孤儿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