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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二位少侠再多住几日吧。”
      村长与全体村民将林箫竹和潘明送至村口,再三留客。
      林箫竹也有一些舍不得,对村长说:“我也很想留下来,可是我有任务在身,得即刻启程前往西南任职。”
      “那你们还会回来吗?”村长的孙女用稚嫩的声音询问林箫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
      林箫竹蹲下身,抚摸着她的脑袋,说:“有缘自会相见的。你觉得,我们有缘吗?”
      “有!”小姑娘开心地大声喊出来,“以后我也要向大姐姐一样找到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夫君!”说着,小手指指向林箫竹身后的潘明。
      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好对上双手抱胸站在自己身后的高大的潘明。不仅血脉翻涌,脸上泛起红晕,立刻回头反驳小姑娘,“哪儿有什么夫君,他……”
      这时,阿陈的妻子走出来,接着小姑娘的话说一句,“要好好珍惜对方,好好过日子啊。潘大侠可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他会让你幸福的。”
      “我……”林箫竹连反驳的话都不晓得怎么说了,偷偷瞄向潘明,沉思片刻,腼腆一笑,回答:“好,我记住了。”

      村里把唯一的一匹马送给了林箫竹和潘明,此去西南路途遥远,光靠走路估计要走上一个多月。有了这匹马,虽说不是什么上等的马匹,不过有好比过没有。
      潘明首先跨上马背,伸出一只手到林箫竹眼前,“来,我拉你。”
      林箫竹抬头看着马背上的潘明,正好太阳在他身后,阳光照射得林箫竹眼睛有些睁不开,眯着眼睛,从缝隙里看着潘明。就是这个影子,脑海里无数次浮现出的影子。墨绿弥烟,一轮月光,一身人影……那人,不会就是他吧。
      “发什么呆呢,上马。”潘明叫她。她伸出手,潘明立刻抓住她,手臂一收,拉她上马、坐在自己身前。

      “那二位少侠一路小心,多加保重。”村长站在路边告别他们。
      林箫竹点点头,“大家,保重。”
      “保重!”
      潘明拉起缰绳,双臂圈在林箫竹身子的两侧,一声“驾”,两人出发了。林箫竹别过身子挥手告别,在人群中不断地寻找着一个身影。
      他没有来……
      两人一马渐渐消失在树林里,阿陈才姗姗来迟,手里抱着一个包裹。冲出山门,才发现人已不见了。
      “他们,走了?”阿陈问旁人。
      妻子走过来,问他:“你手里拿的什么?”
      阿陈看着手里的包裹,轻轻使劲儿,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衣服,想让他们带着路上穿的。”
      阿陈失落着望着他们去的方向,心里在对她说:“这是那天大雨,你换下来的衣服和发带……”
      但其实包裹里还有一只发钗,因为阿陈曾说林箫竹一点不像个姑娘,一条发带就解决了自己的头发,于是他挑了一只发钗想要送给她……只可惜,再也送不到了。
      林箫竹是不是喜欢过阿陈?阿陈是不是也喜欢过林箫竹?
      无人得知,就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只是那天大雨,阿陈看着瘦小的林箫竹心头一疼,突然上前给了一个拥抱,林箫竹没想推开他。就是那一次温暖,让两人产生了错觉,生出了误会。
      阿陈不能喜欢林箫竹,林箫竹也不能喜欢阿陈,这是宿命、是命运。
      这一切,该说是来的迟了,还是本该如此呢。

      林箫竹没能在最后见到阿陈,抬手观赏着身上这件绣着海棠的上襦,和这条乳白色的下裙。指尖附上浅色的海棠花,她好像看到自己置身于海棠花下,抬头望着落英缤纷的景象。夜里风凉,却无人送来一袭温暖。匆匆相遇,匆匆离别,感谢你给我的那一份温暖,至少,让我暂时忘记了坐身皇宫的那个人,暂时忘记了他曾给过的一切。
      箫竹和海棠,一个悠然一个柔美。爱美的人,大概都会选择海棠吧,一年只得春天才能看见的,才更加让人懂得珍惜。而一年都是翠绿色的箫竹,一旦枯了枝干,又有谁会再看一眼呢。
      失落明显的摆在脸上,被潘明一眼看穿。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邮差了吧。”潘明一语道破,语气里还有一些不悦。
      林箫竹埋着脑袋,回答他:“应该是不喜欢的,只是那天雨里,很感谢他。都没能说一句谢谢,就走了。”
      “是吗。”
      “嗯,他很温柔,人很好……”
      潘明似乎越听越是一肚子火,想冒出一句“我救你的这两次,你怎么不说谢谢呢。”,但谁叫林箫竹真的一点不记得,就算他说了也是白说。
      他无奈地长叹一息,“罢了罢了,你唱首歌来听吧。”
      林箫竹一愣,突然叫唱歌?这人什么爱好。
      “唱不来。”林箫竹直接拒绝。
      潘明想了想,“就唱那首,‘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林箫竹撇撇嘴,“唱不来。”
      潘明又想了想,“那就,‘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林箫竹瘪瘪嘴,“不会。”
      潘明眉头一皱,“那你会什么?”
      “我根本就不会唱歌……唯一会的,就一首……”
      还没等她说完,潘明一锤定下,“就这个了,唱吧。”
      “我还没说完呢!”

      百般无奈,但是这一路着实无聊,潘明驾着马儿,自己却无所事事,唱便唱吧。她清清嗓子,想了想曲的调子,在脑子里整理一遍词儿,开始唱起——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桂櫂兮兰枻,斲冰兮积雪。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鼂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我望着你来,你却迟迟不来。为了谁吹起这排箫,这份情意、这份思情,是为了谁而颤颤悠悠。此曲悠长,望你能听清,听见、我的心情。
      是阿陈……还是潘宣?

      “我似乎,不该唱这首歌……”林箫竹埋下头,双手捧着脸,指缝间渗透出滴滴泪水,身体抽搐着,咬紧牙关,忍住不发出声响。
      可是潘明靠的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清。他右手使劲儿一拽,换了行驶的方向,加快了速度,一路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马停了,林箫竹的双手被身后的潘明抓住从脸上取下来,露出她那双通红的双眼。从黑暗一下子看到光明,一瞬间眼前一亮,一条大河静静地流淌在眼前,太阳照在水面,波光粼粼。

      “这里是……”
      潘明双手抱起林箫竹跳下马去,打横抱着她走到河边。
      他说:“这条河会一直流,流到西南去。”
      “从中原、流到西南?”
      “对,”潘明又往前走,“一直流,从未停下。”
      “……”

      潘明继续走,穿着鞋直接走进了水里。河水不急,缓缓流过潘明的双腿。林箫竹看看他逐渐浸湿的双腿,再看看他面不改色的样子,一言不发。
      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河水的中央。转过身子,朝着河水流去的方向。
      “你听过湘君和湘夫人的故事吗?”潘明望着河水的另一头问她。
      她摇摇头。
      “湘君很是思念湘夫人,曾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我认识一个人,他曾经因为一场梦、一个人,孤身一人从西南走到西北。尽管后来他们几度见面,那个姑娘都不记得了,并且接二连三的、喜欢上别人。可他还是心甘情愿,说要继续守护在她身边。”
      林箫竹听后、说:“这样的姑娘,不值得他这样付出。”
      “是啊,他自己也觉得不值得。可是再一次看到她哭成那样,他还是一阵心疼,恨不得痛的人是自己。”
      “哭成哪儿样?”
      “你这样。”

      潘明低下头,对上林箫竹的双眸,用眼睛告诉她,我说的、是你呀。林箫竹脑子笨,这一眼神持续了好久她才明白。
      “那个人是你,你说的,是我?”
      潘明不语,依旧看着林箫竹的眼睛。林箫竹有些不知所措,挣扎着想从潘明的怀抱里下去。潘明也不阻拦,将她放下,扶住她站稳。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林箫竹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
      林箫竹挠挠脑袋、顺顺头发,双手捞过身后的长发,在胸前梳理。
      “我怎么会不记得……诶?我手上的绳子呢?”
      打理着头发才发现绑在手腕上的绳子不见了,潘明举起手上的东西,“你在说这个吗?”
      林箫竹抬头去看潘明手里的东西,果真是那条绳子。何时跑到他手里去的?莫非是刚才放自己下来的时候?
      “还给我。”林箫竹摊手去要,谁料潘明不但不给还给扔了!

      林箫竹张着大嘴,望着绳子被抛出的弧线,一下子急了,“喂,你干嘛!”
      她跨出脚去追过去捡回来,刚走出一步,就被潘明一只手给拉回来。
      “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绳子罢了。”
      “你放开我!没有那条绳子我会疯的!”
      “你疯啊。”潘明一脸严肃,冷酷地说出三个字,死死抓住林箫竹不放,“我就要看你发疯的样子。”

      那双布满茧子的手力气极大,林箫竹不断的骂着潘明疯子一边挣扎。她越是挣扎,手上的力度就收紧一些。索性她也放弃了,眼泪涌出,随着她甩头的破口大骂,一起划过潘明的眼前。
      林箫竹彻底败下,苦问潘明:“你到底要干嘛……我发疯的样子会吓坏你的。我不想让你看见……”
      “我不怕。”潘明说的肯定。
      林箫竹却皱起眉头不松,“我发誓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原型的,我不想让别人讨厌我,听到别人说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永远都记得,潘宣知道自己是药人时的表情。
      潘明终于松开紧拽林箫竹的手,张开双臂拥住林箫竹瘦弱的身子。脑袋埋进林箫竹的后颈窝,在她耳畔轻声说:“在我面前,你不必拘束这些。我想得到的是你,就是原本的你。你可以肆意做自己,你忘了,我可是你唯一的解药啊。”
      “解药?”林箫竹反问道,“什么解药?你是说……药人?”
      “是的。”
      “怎么会?”林箫竹不信,她从未听说过药人在这世上还有解药。就连昆仑山的那个人也说世上无药可救……等等,她说的是无药可救,可救的——是人!?

      可是,为什么会呢?

      潘明看不见林箫竹此时无比诧异的表情,就像抱了一块木头。不过,他大概猜到了林箫竹在想些什么。药人确实无药可救,可救的是人心。

      他曾去过昆仑上,在前往西北战场救下林箫竹之前。也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女人,刚好碰上的时候,一个全新的药人刚刚炼出。她把这一个竹勺,正往药人身上浇淋汤池里的药水,洗掉药人身上的药草残渣。
      那女人咂咂嘴,说道:“那个叛徒走之后,我终于还是炼出了药人啊。二十年了,终于……”
      “你,就是阿门笸箩?”
      那女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真是一个难听的名字。哎呀呀,谁叫我就是这个名字呢。”
      阿门笸箩,姓为阿门名为笸箩。她并非中原人,从出生起就在草原。几十年前,正是青春懵懂时候的她邂逅了一位来自中原商人。商人的甜言蜜语感动了阿门,并邀请她一同前往中原游玩。她很欣喜,一口答应了。不顾家人的反对,孑然一身踏上了中原的土地。年纪轻轻的她分不清善恶是非,就连自己被卖给了离昆仑山下不远的一户人家当童养媳都不知道。
      那年她才十一岁
      一直到了她将要嫁人的那一天晚上。
      “你在这里等我,待我跑完这一趟,就来接你回家。”商人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完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再也没有出现。
      阿门不晓得,乖乖的留在这户人家,前前后后干着活。这家人在当地算是富裕,这里远离京城、地处偏僻,一个地方的人几乎都是亲戚,不宜通婚。
      她以为这里会有饭吃,所以商人才将她安顿在这里。她也心安理得的做着活路,丝毫没有抱怨。日日夜夜的盼望着那个给她许下承诺的人来接她。
      一晃就是十二年。
      这户人家的儿子长到了十八,看着时候到了,张灯结彩的准备成亲。阿门不明白,迷迷糊糊地被送入了洞房。
      这么多年阿门一直在这里,与这户人家的儿子也是知根熟底。两人年龄差了五岁,相处的还算融洽。
      她被打扮得一身大红,盖上盖头,端坐在床沿。毫不知情的等啊等,等到屋外人员散去,才有人推门进来。
      “青璃……”
      青璃是她到中原之后,那位商人给取的。他说阿门笸箩不好听,给取了一个中原人的名字。
      她听这声音,便知道来的是他。便问道:“为何大家把我打扮成这副摸样,还叫我坐在这里,等着人来了给我掀开?”
      他踱步靠近,一股酒味儿袭来。
      “你喝酒了?你的身子不能喝酒的。”她一脸担心,伸手想要揭开盖头,却被他一把制止了。
      “不能自己揭开,这样,就不吉利了。”
      “为什么?”青璃慢慢放下手,听他的话。
      他松开青璃,两只手搭上盖头,一边揭开一边说:“因为,从揭开这盖头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盖头下的人露出绯红的面容,水灵灵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人。
      “你说……我和你,这就成亲了?”
      他点点头,浅浅一笑。
      青璃欲言又止,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原来这就是中原人结婚的方式,搞得神神秘秘的。

      他蹲下身握住青璃的手,“我们这一生都要在一起,好不好?”
      那一刻,青璃明白了两件事,一、商人不会再回来了;二、这个人说要和她一生在一起,所以娶了她,她要好好与他在一起。
      可惜天意弄人,他身子不好,没能给自家留下后人便离去了。结为夫妇的那些年,是青璃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瓢泼大雨里,她傻呆呆地盯着墓碑上的“林墨璋之墓”出了神。

      “我们要一生都在一起的。”

      于是,她带着他的遗体上了昆仑山,寻到一处宝地,企图用药草和巫术救回他。

      潘明确认她就是要找的人,这才跨进了阿门笸箩的院门。
      这所院子修在昆仑山的一处山谷里,爬坡上坎好几遭才能走到这里。简易的木门没有门扉,只剩一个门框立在那里。窄小的院子里一个汤池就占据了几乎全部位置,右手边一个破旧的茅草屋,窗户也都破满了洞。
      这哪里是人可以住的地方,吃的喝的都成问题。潘明突然有些理解,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的林箫竹为何下山逃跑了。
      阿门笸箩瞧见走进来一人,眯着眼睛去看,也不大清楚。上了年纪,整日药味熏迷,眼睛早就不好使了。她放下竹勺,蹒跚着走到潘明跟前。
      “哟,这不是潘大将军吗?林箫竹早就不在了,请回吧。”
      说完摆着手示意潘明离开。
      “我是想来请教您,药人一旦被释放能量,真的没救了吗?”潘明跟在阿门笸箩的身后,一路跟随,一直走到那间破旧的茅草屋内。
      里面的味道跟屋外的截然不同,潘明一下捂住鼻子,都还是能清晰的闻到这股极臭的药味。
      阿门笸箩径直走到一张木桌子前,提起水壶想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才发现茶壶里早就没有水了。以前住在这儿的人倒是每天去不远处打水,回来为她煮茶。这一晃就是三年,三年了,这茶壶里已经三年没有人续上茶水了。
      阿门笸箩叹息道:“我这一个人倒是怪寂寞的……”
      潘明忍住恶臭,放开手,问她:“药人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你什么意思?林箫竹要死了?”阿门笸箩放下茶壶,稍稍回头去问潘明。
      “她现在在西北战场,百号人的队伍打上万的军队。以她的性子,肯定会一个人冲上去。我要救她。”

      阿门笸箩看到潘明坚定的双眼不禁一愣,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她憎恶的身影。
      “呵,她林箫竹何德何能,居然叫大将军来为她续命?”
      “不是她叫我来的,是我自己来的。”
      “从西南?”
      “嗯。”

      阿门笸箩笑了,摇着脑袋笑他,“年轻气盛,万不可乱说话。你要救她,就得把你这条命给她,那你可愿意?”
      没等潘明回答她,她又说:“放弃你的权利,放弃的荣华,放弃本该就是你的皇位?你愿意用这些来交换一个什么都不是,甚至还不算不上是人的林箫竹?”
      潘明的话都到了嘴边,被硬生生的吞下肚里。
      阿门笸箩冷笑一声,“我太了解你了。天生好强,想要的都会想方设法得到。可我就不明白了……她林箫竹到底有什么好的?可以帮你?呵,天真。”
      潘明拽紧了拳头,沉住气,听她说下去。
      “我当年确实舍不得林箫竹。她是我难得炼出如此完美的药人。本想让她替我宰了那个该死的负心汉。哪晓得她居然为了一个不记得的人跑下山去,可笑。”
      “什么?”潘明猛地抬头看向慢慢走到汤池变得阿门笸箩,“她不是为了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才下山的?”
      阿门笸箩一愣,“我以为你是知道、她是为了你才下山的?”

      潘明从未听过这等事,也没想过会有这等事。林箫竹确实与他早就相识,但二人并不知晓对方的名字。况且年少无知,过去了这么多年,谁还会记得。

      “你给那孩子留下来了太多美好。我听说她在京城遇见了很像你的人,那人是不是就是你弟弟,那个胆小的皇帝?”阿门笸箩打趣道。看着潘明落寞的表情她更是乐在其中。
      “我来,就是想知道,怎么才能救她。我不会大老远赶来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呵,倘若你是真心待她,自会救她。药人无药可救,可救的是人。但也要看是什么人。你若救不了她,就把她带回来吧。”
      “你有法子?”
      “笑话,她是我炼出来的,办法应该会有的。”
      “应该?连你都不确定?”
      “我这几十年光是炼药人都弄得我焦头烂额,谁还去研究解药。要去就赶紧去吧,完了,可就真的没救了。”

      潘明两手空空地下了山,却又明白了些许事情。他驾着来时的马,马不停蹄的赶往林箫竹在的地方。彼时,林箫竹解开手腕上的绳子,拔剑出鞘。

      阿门笸箩、也就是青璃,看着潘明远去的背影,会心一笑。对身后拐弯处走出来的人说:“我女儿长大了……”
      那人也笑了两声,“是啊,她长大了。”
      青璃的眼角湿润了,“我为什么没有告诉那丫头实话呢,我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身后之人走到她身边,搭上她的肩膀,安慰她:“孩子长大了,就放开她自己去闯吧。更何况她还是姑娘,终有一天是要嫁给别人的,你说呢。”

      林箫竹还是不明白潘明到底是如何救回了她,药人是没有解药才对的。
      林箫竹大喘着气,体内的力量在不断翻涌。她若不克制住,可能会对潘明出狠手。眼睛开始出现幻象,她的内力还不能完美的抑制住自己,导致眼前开始出现以前的东西。
      “这是……阿门?”
      潘明听到这个名字,猜想林箫竹应该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阿门,你在干嘛?”稚嫩的小姑娘的声音,这是小时候的林箫竹。
      阿门笸箩(青璃)回过头,抚摸着她的头,“阿门在给阿爹熬药呢。”
      “阿爹不是在睡觉吗?”
      “对啊,但是他醒来之后就要喝的。阿门需要这会儿把药煎好放在床头,等着阿爹醒来喝的。”
      小小的林箫竹嘟着嘴又问阿门,“这药好苦的,阿爹怎么会喜欢喝呢?”
      阿门笑笑,“阿爹身子不好,所以才要吃药的。你若不喜欢吃药,那就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能生病了。否则,生病了就要喝药呢。”
      “好!我一定不会生病的,这药真的太苦了。”说着,小姑娘捏住鼻子用手扇了扇气味。
      阿门笑着,手掌抚摸林箫竹的小脑袋,像极了母亲抚摸自己的孩子。

      林箫竹揉揉眼睛,眼前的景象又回到河水边。她一下子瘫坐在水里,这一举动吓坏了潘明,他赶紧伸手去接,要把林箫竹从水里扶起来。双手刚碰到林箫竹,就听见她沙哑着声音问自己:“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我会叫她阿门……还有阿爹……我到底是谁?”
      潘明叹口气,直接把林箫竹从水里就着这个姿势抱起来,让林箫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踏出缓缓的小河上了岸边,回到岸上正在吃草的马儿旁边将林箫竹放坐在地上,自己走过去拿东西。
      “阿门……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潘明问她,她犹豫片刻点头答道:“她叫阿门笸箩,应该就是一个姓。”
      潘明从马背上的一个包裹里拿出一件外套,走到林箫竹身边,把衣物放在一边,又说:“阿门还有另外一个意思,不过,那是西南一个地方的说法。来把你的湿衣服换下来,否则待会生病。”
      “阿门,还有什么意思?你站在这里我怎么换……”
      潘明站起身,“我去那边树林里捡些柴火。”
      “诶,你还没告诉我呢。”
      “待会再说,赶紧换下来。”

      潘明故意走的远一点去捡柴火,抱着一大堆干柴返回岸边时,林箫竹抱着自己、埋头坐在河边。太阳已经过了晌午没那么辣了,不过,被林箫竹晒在岸边树上的衣物都有些干了。
      “似乎每次解开绳子都会想起一些从前的事,可是系上绳子以后就不会记得解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似乎是两个我,一个记得,一个不记得。”
      潘明走到她身边,便听到她这么说着。
      “阿门叫阿门,所以我才叫阿门。阿爹我以为是叫阿爹,所以叫阿爹。我甚至没想过,阿爹就是阿爹,阿门……是娘亲。”
      潘明放下柴火,从怀里摸出两块石头降火点着。取下林箫竹晾晒的衣服,在火堆旁烤。
      “可是,阿门怎么可能是娘亲呢。一定是我猜错了,一定是。”
      潘明拿着衣服,看着面前的火堆说:“青璃和你阿爹一直没有孩子,大概如此,才让你叫阿爹的。”
      “青璃?”
      “嗯,她有一个中原的名字,青璃,就在昆仑山的门框上。”
      林箫竹大惊,她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竟然不知道门上写了青璃,她的名字。可是,潘明又是怎么知道?莫非,他去过?

      “你去过昆仑山?”林箫竹问他。
      他点点头,“小的时候去过,陪父亲打猎时,不小心走散了。”
      “几岁的时候?”
      “忘了,很小的时候吧。”

      林箫竹想问他是否在昆仑山见过阿门和阿爹,他们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潘明又怎么会知道,他不过是走散时到过昆仑山,对她的那些琐事一概不知。阿门笸箩在世间再出名,有些私事也不是人尽皆知。
      “终有一天,我会直到全部的吧。靠着自己的记忆,和听到的故事。知道阿门、不会是我娘亲。”
      “好。”潘明凑到林箫竹面前,与她的脸相隔一掌,“在那之前,你先把这件事给忘了吧。”
      “忘了?不要。我不能再忘记了,尤其是你。你跟我说的话,如果我又忘了,我会在一次忘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不必记得,忘了就忘了。忘了,未免不是好事。”
      “可是……”
      潘明低头吻住她,良久,缓缓离开。抚摸着睡眼惺忪的林箫竹,轻声说:“睡吧,等你醒了、忘了,我们就继续出发。”
      “你太狡猾了……”

      太阳逐渐落山,阿陈搀扶着妻子回了屋,潘宣放下公务准备用膳,林箫竹醒来以后,换上晒干的衣服,被潘明牵上马儿继续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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