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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溜得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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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饵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踏上家长催着相亲这条路。
母亲提到的宋波,比她高一届,中学时人送绰号“暗送秋波”,取名字的谐音。至于负责后勤工作的宋老师,虽有些古板,但绝对是一个讲原则的好老师。
一路上,焦饵表情恹恹的,父母和她说话她也有一搭没一搭胡乱回应。
直到父亲说,他已经把这次聚餐的地点晒到朋友圈了,焦饵骤然来了精神。她翻开父亲发的那条,浏览下面的评论区,不出意料的,她发现了裴南樯的踪迹。
如果心有灵犀,南樯一定能踩着七彩祥云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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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鹤楼的服务很人性化,老远就有领位员迎了出来。
“请问是三位吗?”
焦爸爸抢先说道:“程女士预订的秋月阁包厢,一共五位,可能我们到早了。”
领位员联系三层的服务生领班,得到回复后,说:“您确定是五位吗?已经有三位进了楼上包厢。”
“老宋和爱人离婚后,一直独身。”焦爸爸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今天带了女朋友过来?”
焦饵心知肚明,除了宋老师和宋波,那第三个人不是裴南樯又会是谁?
她神色淡然,望向犯了迷糊的父母。
见焦爸爸犹豫不前,焦妈妈说:“上去看看就明白了。”
一家三口上楼,刚走到楼梯转角处,就听见秋月阁传出来的阵阵谈笑声。
“学长,你当时说我手筋脚筋硬得像个老头儿。经过多年的苦练,我终于有所成,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表演风中摇曳的柳枝。”
“好了,南樯,你别再扭腰了,我笑岔气肚子疼。”
“他怎么来了?”
焦爸爸和焦妈妈你瞧瞧我,我瞅瞅你,谁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焦饵大大方方地推开半掩的包厢门,和里面的人打招呼。
“宋老师,宋学长。”
最后,她的目光像一只归巢的小鸟,轻轻落在裴南樯脸上。
“南樯,你来干嘛?”
“我想吃醉鹤楼的清水汆牛肚,这道菜讲究火候和口感,外卖点不到,只能堂食。”裴南樯解释道,“所以我就来了,正巧在大门口遇见宋老师和学长。”
“我们这是家庭内部聚会,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焦爸爸刚要下逐客令,宋波猛地起立,毕恭毕敬地迎接两位长辈:“焦老师,程老师,恕我冒昧地提个建议,南樯既然来了,不如借此机会我们大家聚一聚?”
“好吧。”焦妈妈顾全大局,“都坐下,我们点完菜,边吃边聊。”
“程老师,菜已经点好,”裴南樯没有叫程阿姨,而是模仿着宋波的语速和神态,“服务生承诺二十分钟之内上齐。您放心,今天这顿饭,我请客。”
焦妈妈落了个不自在:“哪有让你花钱的道理?”
裴南樯说:“我和宋学长商量过了,今天的饭是我俩迟到多年的谢师宴——”
焦饵差点笑出声。她连忙掩住嘴,努力控制面部表情,故作深沉也不是,敷衍微笑也不是,两个小梨涡被她这么一折腾,悄悄地藏了起来。
焦爸爸全程不发一语,他徐步走到宋老师身边,拉开椅子落座。
“老宋,近来可好?”
“身体还行,眼神有点不济了,暑假里正好缓一缓。”
两位年纪相仿的男人热情寒暄着,桌子另一边的焦妈妈却如坐针毡。
焦饵和宋波打完招呼,再无多余的话。
她闲得无聊,随手叠起餐具下方垫的餐巾纸。她把自己面前这一块餐巾纸叠成小青蛙,又把母亲餐具底下那块拿到手心,琢磨着叠一朵花还是叠一片枫叶。
正走神呢,裴南樯转动餐桌转盘,把一整包餐巾纸都转到焦饵手边。
“你尽情叠,不够了我去服务台多买几包。”
“南樯,有件事阿姨要拜托你,你跟我到外面走廊来一下。”焦妈妈叫过裴南樯,转过头叮嘱焦饵和宋波,“你们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好好聊啊!”
包厢门重重关上,焦饵不禁有些担心。
妈妈会不会把南樯驱逐出醉鹤楼?假如南樯不能留下,她也要想办法溜之大吉……
“焦饵,听说你在燕都念大学?校园爱情很美好吧?”宋波忽然发问,言语中暗含拐弯抹角的探询。
“我不知道,”焦饵如实回答,“我沉迷于学习,没时间谈恋爱。”
宋波眯着的眼睛迅速睁圆,换上一副舒心的表情:“你觉得谈恋爱浪费时间?不错,我也这么认为。”
焦饵礼貌地回以一笑,重回沉默。
宋波不肯结束话题,他双手抱于胸前,试探地问:“我做个假设,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哈——找到符合心意的结婚对象,直接步入婚姻,要比谈恋爱要经济实惠得多。”
“学长,你大学学的金融专业吗?”焦饵冷不丁问道。
“不是,我专业是电子工程。”宋波显然愣了,“作为一名工科狗,可能表述不当,经济实惠这个词组,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一种开放型的人生态度。”
焦饵立刻联想起了同在家属院居住的另外一对老师夫妻,他们是丁克一族,各有各玩,在法定的婚姻关系中活得洒脱而不羁。
“开放型?你的想法很前卫。”
“不好意思,我的表达能力堪忧。”宋波连忙解释,“我说的‘开放’,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那种。”
“明白。”焦饵笑得意味深长,小梨涡重现在了腮边。
宋波目不转睛,生怕一眨眼就会错过焦饵垂眸时宛若天人的美感。他呆呆地望了一会儿,说:“我等的那个人,也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焦饵端起茶杯,微笑着说:“学长,祝你顺利找到心仪的对象!”
说完,她起身,借口去洗手离开了包厢。
奇怪,妈妈和南樯都不在走廊里。
他们会去哪儿呢?
焦饵拾级而下,寻遍醉鹤楼二层和一层的走廊,仍然一无所获。
她怏怏不乐,正想要打个电话给老爸找借口走人,裴南樯熟悉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蓦然响起。
“我这招金蝉脱壳用得妙不妙?”
“我妈妈呢?”焦饵看向他身后,“你怎么甩掉她的?”
裴南樯上前,将手提的餐盒郑重地交给焦饵:“当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阿姨曾经是我的班主任,我了解她的性格。”
焦饵说:“对了,我还没顾上解释,今天这场聚餐是变相的相亲……”
“嘘——不用解释。”裴南樯摸摸焦饵的头发,“我相信你。”
焦饵脸颊发烫,她掂掂餐盒,没话找话:“里面装的是你刚才说的清水汆牛肚吗?”
“嗯,我点了两份足量装,本来不允许打包外带,我费尽口舌多加了小费才成功。”裴南樯牵过焦饵的手,“公园离得很近,咱们去野餐吧!”
公园蚊虫多,再加上焦饵皮肤已有晒伤痕迹,她本想考虑考虑,转头却瞧见母亲的身影闪现在楼梯口,于是她匆忙应道:“快,咱们这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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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沉沉。
即使置身树荫底下,焦饵也有一种干脆沉睡过去不要苏醒的念头。
裴南樯擦干净石桌石凳的浮灰,才让焦饵坐好。
他把做了标记的餐盒推到她面前:“这一盒没有放韭菜花,你尝尝看。”
蒜末、葱花、麻油、香菜,混合着白芝麻粒和花生碎,均匀地撒在新鲜出锅的牛肚表面。焦饵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的郁闷随之烟消云散。
“再加两勺老陈醋就完美了!”
话音未落,裴南樯已经严格按照她的吩咐淋上老陈醋。
“你最喜欢的牌子,我特意跑到超市买的。”
焦饵盯着他手中拎着的醋壶,又想笑又感动:“我和宋波聊天的工夫,你就取了餐还去超市买了一壶醋?棒棒哒!”
“那是,”裴南樯一点不谦虚,“我是谁啊?戏曲学院家属院出了名的高效达人。”
然而不到五秒钟,真相浮出水面。
焦饵夹起一筷子牛肚,不经意瞥见醋壶把手下端半厘米见方的标签,上面赫然印刷着醉鹤楼的品牌logo。
“什么都别说了,主动送上耳朵!”
裴南樯低眉顺目地凑近焦饵,硬着头皮侧过脑袋,准备接受撒谎的惩罚。
谁知焦饵迟迟不动。
她的手伸至半途,注意力却集中到了品尝牛肚上。
揪耳朵和美食,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便知。
“真香!”
焦饵全然不顾自己豪爽的吃相,唯恐牛肚口感变差,一口接一口,像极了囫囵吞枣的那个人,不仔细咀嚼就咽了下去。
“慢点吃,别噎着!”
“你也吃呀——”焦饵含混不清地说,“人家不让打包是对的,温度一变,牛肚就变韧了,刚出锅的肯定更好吃。”
“傻瓜,你喜欢,我天天陪你去吃都行。”
裴南樯一时百感交集,分不清怜爱和心疼的界限,从背后紧紧抱住了焦饵。
他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透过她薄薄的衣衫布料,一点点渗入她的皮肤。
“南樯?”
“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