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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三水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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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0号,周五,天气晴,温度28℃/32℃。
宜嫁娶、祭祀、塑绘、开光、出行、解除、理发、整手足甲、动土、安床、开池、防水、扫舍。
忌伐木、行丧、作灶、作梁、安葬。
申酉为吉,戌为凶。
小卖部收银台后面挂着一本大而厚的老黄历。
老沈前天好不容易接了个看婚房风水的业务,特地择良辰吉日,于今天下午三点出门前往维港花园去见雇主,并于下午六点完美收工,搭乘48路公交离开维港花园,返回三水巷。
按照计划,他最迟会在下午六点四十五分之前回到家中。
然而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在接到江梦女士的电话之前,老沈先接到了一通多年没见的老友电话。
那通电话之后,老沈便转乘26路去了火车站接老友徒弟,许堂。当然,这人同时还是他干儿子。
而接到江梦女士第二通电话那会儿,老沈刚在出站口和许堂碰上头。
*
当残留在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散去,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夜晚正式来临。
三水巷即将迎来它一天中最热闹繁华的时刻,可“老沈家小卖部”却偏偏在这会儿关了店门。
不过此事不算罕见,在三水巷居民的认知里,老沈家一年到头总是要疯几回的,如果哪年没疯反倒显得那年生活不完整。
故而整个三水巷,只有隔壁卖烤冷面的大哥听见动静分神瞅了一眼老沈家门头,但他也没当回事儿,很快就挥舞着小铲全情投入到铁板上三份裹着鸡蛋的面皮儿上。
小卖部里,沈淞淞紧紧搂着母亲大人的纤细手臂,寸步不敢离。
江梦女士往东她就跟着往东,江梦女士往西她就跟着往西,活脱脱像一没断奶的婴孩。
要搁平时,江梦女士早嫌弃的把人推一边去了,这大热天的,黏一块比谁出汗多吗?
可这回不同。
阴风起,铜铃动,有魂入门。
“别怕。”
江梦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说:“你是回房间等还是跟我一起?”
做神棍也需要天赋,而江梦女士显然资质平平,跟着老沈修习了二十余年都没能开天眼,所以如今只能借助月华香让鬼魂显形。
只是这么一来,女儿就不得不跟来鬼打照面。
这对沈淞淞来说是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
如果老爸在,她肯定二话不说就逃回房,可这会儿老爸不在,她不能留下老妈和来路不明的鬼独处……
毕竟江梦女士虽然胆子大的没边,战力却如同豆腐渣。
“我、我我一会儿闭上眼。”
一番挣扎,沈淞淞最终决定硬着头皮留下。
江梦便没有再劝。她知道女儿害怕,但这些事早晚要交到她手里,如今慢慢学着面对也好。
江梦女士带着沈淞淞和来路不明的某鬼一起来到小卖部后面的“冥界驻人间办事处”。
入目是一处很开阔的院子,院子中央立着一座很有年头的日晷,此时霞光方散,依稀还能看见晷针落在晷面上的影子。
刚好落在戌时。
沈淞淞搂着江梦女士的手顿时更紧了,说话都有点磕巴:“么阿……妈妈,爸、爸要多久才能到家?”
这个时辰可不太妙。
“快了,你爸去火车站接人,刚电话里说已经接到了,正往家赶呢。”江梦边说边用指纹打开办事处大门,带着女儿进门。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这年头连冥界公务员都开始用现代化科技设备来办公了——知名品牌24英寸顶配电脑、最新型叫号机、以及两米高的LED大屏等等等等,凡是用得到的,这间办公室里便应有尽有。
“哇哦。”
沈淞淞没忍住小小惊叹了一下,“变化挺大呀。”
新奇感短暂压住了恐惧。
沈淞淞有十年没进过这间办公室了。
其实身为神棍继承人,她天赋极高,三岁精通百种常用道符,五岁那年设下的摄魂阵威力便已堪比老沈。
且她生来天眼可辨鬼神,于修行之人而言,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赢在起跑线”。
若照此发展,如今她本该是享誉神棍界的少年天师。
但可惜了。
她怕鬼——非常!极其!特别的怕!
每回看见各路鬼朋友都会被吓出一场大病。
起初老沈和江梦女士都以为她是年龄小见得少才会害怕,想着等她长大见得多了便会习惯,可没想到沈淞淞却“越长大越害怕”,八岁那年更是病了一整年,差点就踏进鬼门关里排号投胎。
好在那场大病以后,老沈好像终于放弃了让她当继承人的想法,不知道从哪给她求来一个避邪挡鬼的玉葫芦。
如今只要这玉葫芦在她身上,沈淞淞就不用担心会突然看见鬼魂。只是她的第六感依旧灵敏,即便看不见,也会在鬼魂靠近的瞬间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那可不,与时俱进嘛。”江梦女士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了月华香,接着轻吐两字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沈淞淞对过往的回忆——“闭眼。”
“!!”沈淞淞猛一激灵,立马低头把脸埋到江梦女士肩上。
不过江梦主要是想给女儿提个醒,并没有立刻燃香,而是拿着香又带着女儿走进巨大LED屏后面的另一处空间。
沈淞淞一进去便闻到股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气息,如果说外面那地儿像是银行大堂,这里显然就是传统神棍办公的地方。
虽然她这会儿闭着眼无法看见周围环境,可古书砚墨、檀香桃木和黄纸朱砂的味道却止不住地往她鼻尖钻,让她想忽视都难。
随后,江梦女士领着她在一檀木桌前坐下,点燃月华香。
而在月华香烟雾升起的一刹那,周围阴气陡然加重。
沈淞淞背脊一寒,浑身汗毛瞬间竖起:“妈、妈妈……”
她声音发抖:“是、是什么鬼?”
“水鬼。”
江梦女士的表现则和沈淞淞截然相反。
她不仅不怕,反而一脸认真地看着那张逐渐在眼前显形的湿哒哒鬼脸,翘起二郎腿分析道:“瞧这小伙白里泛青、青里又泛白的脸色,我估摸着他死了得有半年。”
沈淞淞:“那、那快点超度他……”
她说着便默默把脸从江梦女士的肩膀挪到背后,双手也从手臂处缓缓移到腰上,好让江梦女士解放双手,抄写经文。
然而江梦女士闻言却一脸坦然地摇了摇头:“超度?我不会啊。”
沈淞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