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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宫锁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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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市离皇宫颇远,加上今日忧夏闹出的意外,宋六郎比往日晚回了皇宫,因此宋六郞先在马市租了马车,急急行至皇宫附近,才给了赏钱跳下马车,一路疾步回宫,到了宫东侧门口,一个守在那里的小太监急不可奈的上前叫道:“官家可算是回来了,今怎么到这个时辰才回来,还带了一身的污气。”
宋六郎知道小太监口中的污气是指自己身上的血腥气,说实话今日忧夏又是受伤又是杀马,宋六郞一直和她在一起,又怎么会不沾染上几分血腥味,于是不以为意的说道:“看了点热闹而已。”
两人来至宫门口的侍卫房中,两个贴身太监说一边给他更衣一边说道:“可不得了呢,官家这浑身的污气,可怎么去给太后请安。”
原来这个宋六郎就是大宋朝的第四代皇帝--仁宗赵祯。此时距他登基为帝已然一年有余,但此刻所有的朝政都为他的母亲---当朝太后刘娥所把持。
赵祯之前被忧夏的伤和杀马的决绝给吓的不轻,震惊之余哪还顾得了其它,自然更不知自己身有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听了这话仍是一脸平静地说:“那就先沐浴吧。”
小太监为难地说:“回寝宫的话只怕时间赶不及了,这里又没有热水。”
赵祯脸上仍是万年不变地面瘫脸说:“无妨,就在这里洗了吧。”
虽然只有冷水,赵祯还是匆匆梳洗了,幸而八月份的天气也还不是太冷,不过也让这位含着帝国唯一一把金钥匙出生的小皇帝结结实实打一串寒噤。等他洗好,小太监体贴的给他用了香熏和漱口的青盐。
赵祯带着一堆太监赶到了太后的寝宫。
赵祯跪下规规矩矩地给太后刘娥磕头行礼道:“儿子见过大娘娘。”
刘娥好一会才抬眼道:“起来吧!”
赵祯说了声:“谢大娘娘!”这才站起了身。又向躬身向坐在下道的杨淑妃道:“见过小娘娘。”
杨淑妃忙道:“官家免礼。”
赵祯站直的身子,往常这时刘娥会令他入坐的,可是今天的刘娥沉着脸没有半分让他入坐的意思,整后整个大殿都像陷入死寂一样的安静。
杨淑妃打破了殿上的寂静:“官家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呢?”对于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杨淑妃是打心底心疼的。他总是那样乖乖的不多言语,可是刘娥对这个皇帝儿子从来都没个好脸色。今日见刘娥就又给皇帝摆脸子看了,不免于心不忍,她这问询也是对赵祯的提示。
赵祯自幼由杨淑妃抚养,自然明白小娘娘对自己的提点,但他也自知这些日子以来,他出宫频繁,如今太后既已起了疑心,随便派人一查,只怕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行踪就不难被太后查到,于是恭敬地回道:“回大娘娘,小娘娘,儿子出宫体查民情去了。”
刘娥没想到赵祯这翻竟然直承其事了,但还是不满地冷哼一声:“体查民情?我看你是去马市撒野疯玩了吧?”
赵祯再次对刘娥躬身施礼:“母后圣明。”
刘娥听赵祯这般上道的说话,满意之余,决定放赵祯一马。因为当初让赵祯出宫去看看民生民情,还是刘娥自己提出来的,刘娥也清楚的记着当时赵祯也是说了这么一句母后圣明,当时还是先帝在位,也正因此,这句僭越的话,清楚无疑的昭示了赵祯当时心中的激动和对自己的崇敬。这让刘娥当时的心微微一暖。哪怕此刻回想起来,刘娥也都觉得此刻自己若是过于追究,似乎甚是对不起自己当初的那股难得的暖意,于是怒气微敛,轻责道:“你自幼长于天家深宫,不识民间疾苦,偶而出宫转转也还罢了,怎可连日留恋市井之中胡闹。”
赵祯不敢抬头,轻声说:“崔先生这些日子病了,儿子过于放纵了自己,以后断然不敢了。”
刘娥冷冷的说道:“崔遵度病了资善堂就没别的人了吗?!冯元呢?”
赵祯轻声说道:“冯先生每日上午授课已经很累了,儿子不忍再……”
一句话没有说完,便听刘娥厉声道:“分明是你自己想偷懒耍滑!”
赵祯乖乖的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因为刘娥说的是实话,冯元每日上午的授课是两个时辰,崔遵度是下午的两个时辰,崔遵度不来,他的确可以让冯元下午再来给他上课的。只是日日上课,他也很无聊,于是索性借着崔遵度生病,自行做主停了下午的课。
刘娥见赵祯没有说话,再次顺了点气,淡淡地说道:“既然崔遵度身子不好,那以后下午的课就换孙奭吧!他的学问也是没得说的,而且身子也好,我看你精力也跟得上,以后两位先生的课各加一个时辰,把这些日子拉下的,也都给补上。”
赵祯仍是平静地说道:“随意给先生增加授课时间也不太好,若大娘娘怕儿子担耽了功课,不如让张士逊在孙奭授课后再给儿子授两个时辰的课。张士逊的学问虽不及孙奭,却也极为难得的了。”其实原本一天如果上四个时辰的课对他来说,已经是蛮重的了,尤其是上午的课,虽说大朝会是五天一次,但每日例行的议事还是会有的,虽然他只是坐在那里听着,但也是需要他每日必到的。如果赶上哪天的朝事纠纷不下,就只能让冯元在资善堂等到他回去才开始上课。好多次等他赶到资善堂的时候,离午时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了。
刘娥如电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赵祯。从小这便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现在她愈发无法明白他倒底真的只是不愿随意增加先生授课的时候,还是另打了什么鬼主意。而且他点名了张士逊又是为了什么?张士逊本就身为太子宾客、枢密直学士,由他授课本也无不可,但这个张士逊贫家出身,进士及第后由从九品的主薄作起,任三任县令,历江南、广东、河北转运使、礼部尚书、刑部尚书、还曾在先帝时做过一任丞相,可以说他是从宋朝从下至上都经历过了,赵祯特意点他又会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赵祯弯腰低头并不与刘娥目光相接。每天再增加两个时辰,这就意味着以后自己每天要有六个时辰呆在资善堂了,大娘娘的心意究竟是什么,他也同样摸不透,是怕自己不能及早的读完圣贤书,好接管朝庭大事呢,还是只是想把自己时间和精力挤占掉,好让自己没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注意朝政。虽然对于朝政他从来都是不敢表什么态的。面对着那些久经风浪的三朝元老们,他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而且那些是比书本上的学问更为实用的东西。仰或是这几天的悄悄出宫,还是让大娘娘听闻了什么。
良久才听刘娥缓缓地说:“那就依你。”赵祯怎么想的她此刻无法知道,但是他如果有什么想法,那就定要有所动作的,想知道他的那些小动作,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赵祯的心往下沉,面上仍是极为平静的说:“谢大娘娘!”看来对于大娘娘来说,只是想增加自己的上课时间,至于谁来上这课,大娘娘真的并不在意的。
刘娥淡淡地说了声:“坐吧!”
赵祯谢了座,坐在了右首的位子上。这时正上坐的是刘娥,刘娥左首下坐的是杨淑妃,右首下空着,对于赵祯坐的这个位子,刘娥心中还是有些纠结的,赵祯没有去挨着抚育他长大的杨淑妃,而是先择了这个离自己更近的位子,自是表示他与自己更为亲近,但这份亲近是畏于自己强大的权势呢,还是源自于他心中所谓的母子天性?无论赵祯是出于哪种心理,这都让刘娥心中有些郁闷。于是刘娥板着脸不说话。
赵祯心下没底,向杨淑妃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目光。
杨淑妃于刘娥和赵祯二人的心理,犹如明镜一般,于是向刘娥笑道:“太后若没有什么事,就让官家先回去准备一下明日的功课的事吧,必竟一天又加了四个时辰的课呢!”
刘娥没好气地说:“他就那么忙,这多加四个时辰的课都挤得出时间,在我这多待片刻便挤不出时间了吗?”
杨淑妃笑道:“就算官家不忙,太后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不是,这待会几个妹妹就要来给太后问安了呢!”
刘娥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说:“受益,那就去准备你自己的功课去吧!”受益是赵祯最初的名字,自从他更名赵祯后,刘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赵祯大喜之下,不疑有它,起身向刘娥施礼告退,暗想不管怎么变幻,他还是母后的受益,这是天定的母子血脉情份,无可改变。并向杨淑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赵祯走到宫门口,正迎见几位先帝的太妃来向太后请安,一众嫔妃见了他,齐齐跪倒参拜。
赵祯谦和地说道:“平身吧!”这些人也都算他的庶母了,赵祯无意于她们有什么深交,但必有礼数和谦和,赵祯还是很有分寸的。
众人谢了恩,赵祯起身离去,自是看不到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在一个一脸平静的李婉仪脸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