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薇》拼老命过四级

3、序章

　　“先生，为何您要给我取名叫‘式微’”

　　“《国风·邶风·式微》言：式微，式微！胡不归。”

　　“学生不懂，”

　　“你今后会懂的，”那时候说这话的先生，手扶着花白的胡须，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他。

　　后来那胡须被染红，胡秀才那眉头也一直皱着，定格在那，再也舒展不开了。

　　那天白雪映红火，整个村庄都燃烧在火中，高大的赵大叔被砍掉了手脚，漂亮的白姨姨被划花了脸，王奶奶被扔进了大火里，唯一识字的胡秀才被砍了头，脑袋挂在了稻草人上。

　　他被打断了手脚，满脸泪痕，却死睁着眼，趴在地上看着这场炼狱，看清大火中的每一张狰狞着狂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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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趴在尸体堆中，一动不动。

　　尸体是不会流血的，不过那群人扔的尸体太多了，所以在扔他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腹部上的伤口还在冒血。

　　“这些尸体不需要烧了吗？”

　　“烧什么，把这些做礼物留给他们，让他们看看跟我们作对的后果，哼！”

　　然后脚步声走远，他依旧不动，起初是害怕那些人还没有走，后来是真的动不了，骨头被打碎的手脚在不知时日药材的浸泡里也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子，他四周都是赤裸的尸体，都是不正常的惨白，体温随着血液和时间一起流失，渐渐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了，又或者，他早已成了个这堆尸体中的一员了。

　　他睁着眼，张着嘴拼尽全力呼吸着，眼前是一张狰狞的脸，眼球突出，嘴巴大张，里面没有舌头，整张脸依旧保持着死前的惊恐，那是因为疼痛，这段时间里，他感觉最多的就是疼痛，那些人抓住他们这些孩童，把手脚骨头打碎，然后泡进装满不知名药材的大缸里，那药力之强，粉身碎骨，竟比不过那药材侵入身体的疼痛，一时哀嚎声如无间炼狱，但没过多久就没有哀嚎了，不是他们不疼了，而是那些人当着所有孩子的面割断了几个嚎叫最大孩子的舌头，之后便不敢再哀嚎了。

　　他身边尸体里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铁匠家的小孩子，总跟在他身后跑，教他怎么磨斧子，还帮他一起背过柴，有屠夫家的小胖子，总偷家里的猪肉给他，却不知他家大人早就知道他的小动作，还有总追在他身后喊“哥哥哥哥”的李家小孩，追在他身后让他喊“哥哥”的木匠家大哥哥，他们都在那瞪着眼，嘴巴张开如黑洞，脸上一样的痛苦狰狞。

　　赤裸的皮肤都是惨白的，但不是死人皮肤特有的苍白，这些日子里，那些药入体后，他们的皮肤都开始慢慢变成这种奇怪的白色，发色也在变淡，也许继续那样泡下去，他们也真得会变得和死人无异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真的以为他其实已经死了的时候，有脚步声传来，他还以为是幻听了。

　　“苍天啊，都是小孩，看起来还没到十岁，都是……”

　　“这有多少孩子？谁这么丧心病狂！”

　　“将军，我们，我们该怎么办，这么多的，多的、孩子……”

　　“把所有尸体一一清出来，尽量找出幸存者。”

　　“是！！！”

　　他从层层尸体的堆叠中看见了一双黑色的长鞋，是他只在城里人那里看到过的，很好看。

　　突然间他像是活了过来，拼劲最后一点力气，伸出指甲尽断骨头尽碎近似畸形的手，越过一张狰狞的脸，像是抓住黑暗中的唯一的一丝曙光，抓住了那支脚。

　　“将军！！！”

　　“别慌！是幸存者，还有活着的，还有孩子活着！”

　　上面的重量消失，一双稳健的手把他从尸堆中刨了出来，有柔软的布料盖在了他赤裸的身体上，有人把他抱在怀中，他终于感受到了温暖，冰冷的身体逐渐复苏，在那人的怀里瑟瑟发抖。

　　那人语气颤抖，“太好了，你还活着！”

　　他抬头，看见一张宛若天神的好看脸庞，终于流下泪来，至此他的一生，沦陷于这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