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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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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进入左宅,雨轻变得安分许多,不过因为所处皆是陌生,她的好奇心一日比一日重,身边的筱蕙早已看穿她的心思,便每每劝导,又告知了左思,很快左思就为她请了一位教事嬷嬷,姓公孙,据说她原是辽东太守公孙恭的旁支后人,从宫女升做女官,这几十年来负责武帝的日常起居,直至武帝病逝,她才请辞出宫,后住在洛阳休养。
时下,不少公侯伯府或世家望族时兴请些宫中退出来的老宫人到家里来教养女儿规矩礼仪,不过公孙嬷嬷大都拒绝了。左思也颇感意外,此番她竟然愿意屈尊来府中教雨轻,而且不收重金,只称有缘。
左思膝下有女,名媛,字执素,约莫十二三岁,性情温婉,公孙嬷嬷先端详了她一会,就见她坐得雅致,保持完美的微笑看着嬷嬷。
“左大人,我要教的小姐怎么还没到?”
左思尴尬的解释道,“公孙嬷嬷,都怪我管教不严,雨轻那孩子恐溜出去逛街市了,不过我已派人去找了,很快她就会回来的,还请嬷嬷稍等片刻。”
“爹爹,莫急,雨轻妹妹难得来洛阳,自然眼见的都是新鲜的,她出去玩一会也很平常。”左媛脸上仍挂着笑容。
“大小姐果然善解人意,不过揣测得痕迹都流露出来了可怎么好?”
左媛立时羞红了脸,悄悄给父亲递眼色。
左思轻咳一声,央告说:“公孙嬷嬷,小女幼稚不懂事,还望多多指点。”
“不敢,”公孙嬷嬷一改刚才的不慌不忙,一副疲惫状,“我早已厌烦宫里的尔虞我诈,如今出来了只想过清静日子,我与那孩子有缘,方想教导一二,至于其它人,还望另请高明。”
“执素,还不过来给公孙嬷嬷赔礼,”左思假作震怒,斥道:“为父真是白教你了。”
左媛应声,赶忙起身跪下,嘤嘤求道:“嬷嬷,阿媛知错了,是我故意放雨轻妹妹出府的,我只想——”
公孙嬷嬷微有怜意,低声道:“你小小年纪心机太重,亲母未必会教你如此,必是姨娘从中挑唆。”
“阿媛四岁时就没了母亲,一直是刘姨在照顾我。”
公孙嬷嬷点点头,“这就是了,以后你自己可要学会辨别是非,莫要轻信旁人,念你年纪尚小,我不怪你,若你愿意,明日可与雨轻一同听我讲课。”
左媛听此,喜笑颜开,忙磕头拜师。
街市外十里处有一竹亭,柳枝飘拂,送来徐徐凉风。
雨轻刚偷溜出来自是高兴,可过了一阵就觉得不对劲,原来身后的筱蕙早已把她跟丢了,两人这样一分开,雨轻连回去的路也不认得,就坐在亭子里,想了又想。
这时,马蹄声渐近,一中年男子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小厮,快步走上前,笑问:“小姑娘,怎么你一人待在这里,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雨轻生气的扭过脸去。
“哦,那你没有别的亲人吗?”
雨轻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何为亲人,疏远你的人可称得上亲人?”
“你这孩子,一副老腔长叹的,定是有人欺负了你,”男子拿出手绢,递给她,笑说:“要不要擦擦眼泪啊?”
“我可勇敢呢,怎么会哭?”雨轻扬起小脸庞,与他对视一眼,竟有些看呆,不自禁的说:“叔叔长得好美,比画里的人还美。”
“是吗?”嵇绍拉过她的小手,说:“你真会逗人开心。”
“叔叔,雨轻从来不说假话的。”
“雨轻,这名字真好听。”嵇绍抚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凝视江边,看到有一艘船向岸边驶来,眉头紧蹙,“他们来了。”
“他们是谁?”
嵇绍沉声,“叔叔不能送你回家了,待会我叫花湛送你。”
不远处有一少年朝这儿跑来,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白净面庞,修眉俊眼,不如矜弈秀美,却有一股浓浓的江湖做派,他着一身素净的细缎长袍,除了腰间一条如意绦子系的青玉佩,身上再无佩饰,手持一把长剑,躬身行礼,道:“父亲,孩儿来迟。”
“花湛,马上送这孩子回家。”
花湛低头看看雨轻,有些摸不清头绪,便问:“她是哪家的孩子?父亲认识她?”
“不必多问,送她回去是正经。”
“可贾大人(贾谧)已在船上等您了,以防万一,我必须跟着——”
“他不能奈我何,况且那是他与石崇之间的事,我不会牵涉其中。”
花湛深知拗不过父亲,气得一跺脚,便要拉雨轻离开,雨轻哪里肯听他的话,马上躲到嵇绍的身后,央求道:“我不要跟这个凶巴巴的哥哥走,我要跟着您。”
“雨轻,叔叔有事要办,不方便带着你——”
“我不会给您添乱的,在我舅父派人来找我之前,我跟定您了,不许您赶我走!”雨轻神气的叉着腰,稚气的说:“我可以保护您!”
嵇绍忍不住大笑起来,连连点头,“好吧,你这个鬼丫头,真不知你的舅父怎么管束得了你!”
“父亲,我在这里候着,万一发生什么事——”花湛面露忧色,盯视着雨轻,似乎还想拉她过来,可耐小家伙紧紧抱住嵇绍,并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衣袍里。
“也好。”
嵇绍牵着雨轻的小手,慢悠悠走到岸边。
有一艘精美的画舫在岸边停靠,不时传出动人的琴声,身披金纱的妙龄少女掀帘外望瞧见了他们,便盈盈笑说:“嵇大人来了,请进!”
嵇绍款款走上船,雨轻有些兴奋的左瞧瞧右看看,嘴里嘀咕着,“好气派啊,我可是头一回坐这船呐。”
“这小女孩是谁?嵇大人带着她来恐怕有些不妥吧。”这女子刚要拦住雨轻,就被帘内的人喝止。
“眉儿,既然是嵇大人带来的,我长渊自然欢迎。”
“是。”眉儿躬身低首,请他们入船舱。
只见里面主宾座上一个穿着华服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神情傲然,靠左的一边分别坐了两位男子,衣着素净,温文尔雅,慢慢饮着茶,靠右边的则是一位年纪略长的男子,头戴宝冠,眉间有些怒色,一直抚摸着手上戴的绿宝石戒指。
“延祖兄,不需要向我介绍这孩子吗?”贾谧眯着眼睛审视着雨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