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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噩耗连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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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不在皇都,宋王也跟着去打仗了,拓跋珺便以寻找名医为由,带着病入膏肓的世子来到洛阳。
这座地处天下之中,久负盛名的古都,果然与平城不同。不但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更是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
树木林立、郁郁葱葱的都城街道上,商旅辐辏,熙来攘往。难怪司马锦当初会提议迁都,确实比在平城更有长远的发展。
待入新王府安顿好了世子爷,拓跋珺风尘仆仆重新一番打扮,急着进宫。
可进了宫才知道司马锦被陛下带走了!
她咬牙切齿,有怒难发。
太和十九年正月,平城传出一道惊人噩耗。
太师冯熙病故了!
冯诞随陛下南征途中,闻报当即悲伤过度至昏厥。
只过了一个月,就又传出冯诞哀伤过度死于钟离。天子罢军前往徐州,在徐州为冯诞举丧。
冯诞的死着实让拓跋珺诧异,这也证实太师之死不简单。
是年五月,拓跋宏南征失败,撤兵回洛阳。半途中,宋王府噩耗传来,世子刘承绪到了洛阳却不适这边的气候,使得病情不断恶化,终心肺衰竭,不治而亡。
这才成亲两年多的时间,公主就成了新寡,鲜卑子弟本就不看好这段的姻缘,私下里都在为公主惋惜。
而眼下宋王正留守彭城,无法擅离。拓跋宏一回皇都,率先去宋王府进行慰问。
拓跋珺就等着陛下出现,见天子至,当即梨花带泪,泣不自禁。王府丧礼已经结束,世子病死第二天遗体就被送回了平城安葬。公主行事之快,收尾之利索可见预谋已久。
拓跋宏哪怕有所怀疑,却也奈何不得她,于是在众人前哽咽宽慰,兄妹俩把戏演得极真。等演得差不多了,拓跋宏再亲自扶公主回寝居歇息。
门一掩上,四下再无外人,拓跋珺从君王的半边怀里抽离,用衣袖抹了抹双颊上的湿痕,作出沉冷的表情,凝声道:“方才皇妹太过伤心,一时忘了皇兄也刚经历过丧失爱人之痛。陛下,也请节哀。”
面对她的试探与挖苦,拓跋宏脸色森然三分:“不用装模作样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即便他这样撕开话,拓跋珺却没有打算和君王争执,忽单臂抱胸,颔首恳请道:“还请皇兄放过雯华!我愿至此常伴青灯古佛,为那些亡者诵经超度,也替我们自身赎还罪孽。”
她的心思果然玲珑剔透,比起与天子反目成仇,这招以退为进更为恰当,又话里有话提起过去,似威胁且似提醒他们之间没必要走到玉石俱焚的地步。
拓跋宏长吐一气,态度略缓和,顺着她的话也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妹妹言重了。你我总归是手足至亲,过去,朕最艰难的日子也是和你一起挺过来的,又岂会因为一个女人,伤了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此时公主才刚丧偶,他的赐婚本就委屈了她,当下若再是答应拓跋珺的请求让她遁入空门,不但惹来非议,贺兰部那边也会诸多怨言。
迁都的事还有很多不顺利的地方,朝政局面内忧外患乱,比起与公主闹僵,作为天子,他首要做的是安抚住洛阳里的鲜卑贵族们,尤其是忠于自己的贺兰部。
可见公主也是有所把握,才会故意对他这么说,也或者公主还有其它的谋算。
一想到这些,拓跋宏复道:“宋王在前线作战,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王府冷清,你一个人在这只会更加伤心,不如这就随朕回宫,还有人能陪你说说话。”
拓跋珺抬睫看他表情,见他态度明确,唇角略扬,振声道:“珺儿谢皇兄成全!”
事情要比她预料的还要顺利。
可见君王对自己的忌惮还是挺有用的,刘承绪的死就是一个提醒,让皇帝知道控制不住她,唯有留在身边才能方便监视。
随后,彭城公主跟着陛下回宫了。
是夜。
司马锦脚步轻快穿过宫闱路径,眼神之中的急切,如火在焚。
直到停步在一所后殿朱门前,她双手不受控制地一阵发颤,将闭合的朱门推开。
吱嘎一声,引来里面人的目光。
“何人?”兰雅疑声问,走出内室寻看。
“尚书大人!”她面色一变,是喜是惊:“公主正好要派我去寻你……”
话音未落尽,身后就传来公主的声音。
“雯华!”拓跋珺大声一唤,看到司马锦后眼眶不住发红,表情难以言喻的复杂。
兰雅识趣,默默退了出去。
时间仿佛在那二人身上定住了般,她们隔着距离相看彼此,含着泪花,泛起鼻酸。
这短短几个月,真是让人万分煎熬。
“珺儿……”司马锦嗓音一哑,眼眶凝泪张臂冲了上去,紧紧地将拓跋珺搂在怀里,然后止不住的颤抖。
拓跋珺双手攀抚她后背,触摸那一条条愈发消瘦的脊骨,再三哽咽道:“对不起,是我害你委屈了。”
司马锦终忍不住,埋首在她脖间低声哭泣:“我好想你……珺儿……我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卷入这宫闱之中……”
她过于高估自己的本事,以为能应对自如,历经后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自量力。
拓跋珺唇角狠狠抽动,强忍着心中瓦解的情绪,嗓音压抑道:“再给我点时间,我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不!”司马锦却改口,紧紧搂着她脖子,额头摩挲她的发鬓:“你不要再为我犯险,宋王回来肯定会再细查世子的死因,陛下眼下不拆穿你,就是等着日后借刀杀人,我不能让你再双手染血!”
不能再双手染血……
面对这几个字,拓跋珺深深吸气,缓了缓后,低声问:“他都告诉你了?”
她的心狠手辣,蛇蝎歹毒,所以都不用亲口细问,直接确定刘承绪就是她害死的。
司马锦眉头一皱,当即停止抽泣,脱离了怀抱,含着泪凝视她:“珺儿,冯诞是我间接害死的。”
说再多理解她处境为难的话,还不如这一句,她的手也染了鲜血和人命。
“太师传出死讯的那天,我偷偷告诉了他,冯太后其实是陛下所害。但太师之死,我不清楚是不是与陛下有关,我只能引他猜忌去与陛下反目,我再趁机逃回南齐。”
于是她对冯诞说,冯太后一死,陛下尝到了帝王的真正滋味,只要再铲除太师,满朝上下天子再无忌惮。
别看陛下对冯府恩宠,冯家女儿都收进宫中,包括太师的儿子娶的都是皇族公主,只因这样能阻止冯氏联合其它世族巩固自己权威,将来收网清除冯氏这颗毒瘤时,不至于过分动摇根基。
所以看似冯家富贵之鼎盛,一手能遮天,其实皇帝早早就在设计这一切。冯诞知道真相后,果不其然与皇帝争执。拓跋宏嘴上说唯独不想伤害的是他,却也是伤他最深。
“可我没能成功逃脱……”
冯诞卧榻抑郁了一个月,最终也吐血而亡。即便这结局不是她想要的,但的的确确是她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