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水月（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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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对于谢雨来说，落入灵镜最划算的一件事。是她已经感觉不到饥饿，镜中岁月也无昼夜。
在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终于有时间治疗一下她的伤，顺带召唤一下她的凰来琴了。
原主叫做尹凤。谢羽从灵镜中见过了尹仲父女被逐直到分离的全部过程。她倒发现自己与凤凰一族倒是很有渊源。
入定之后，没有了时间流逝之感。
谢羽手下凝聚出完整的七根琴弦时，问了灵镜，“如今何时？”
灵镜抖了抖，冒出几个字。“三月之后。”
“尹仲人在何处？”
“你问他作甚？”
“自然是看热闹呀！”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没有地位的战五渣。
好一个不孝的女儿，他若是尹仲，非要气死了。镜子都不得不感叹了。
镜子的水银地面缓缓波动，激荡起一长串涟漪指引着方向。
谢羽缓步而去。
许久许久，看到周围的水纹变成血腥的红色。
她看不到人影，却听到里面充满疯狂的怒吼声，“童博！休想困住我！我不会输的！我马上就会出来，到时我尹仲必要你们水月洞天都付出代价！”
“童博！你听见没有！”
“我会出来的！我会再出来的哈哈哈哈！”
谢羽：好生恐怖.JPG
她指尖闪过金色流光，凰来琴的虚影凝结，渐渐化作多年前金色榣木的模样。指尖落在琴弦，第一声响，闻者心神皆是一颤，灵镜流水翻起惊涛骇浪。
琴弦挑动时，辗转琴音，无疑令人想起种种记忆中，那些令人心绪回转难以割舍的片段。
那是红尘中喜怒哀乐的凝结。
它可以让人想起所有快乐与忧愁。
曲名五味。
……
“那是……”
就像是从最遥远最遥远的记忆中传来的乐曲。
童心拉着童博的衣袖，天真道，“大哥，你听到了吗？那是什么呀？”
童博从开始的失神中清醒过来，“是琴声……”
这里怎会有琴声呢……
悠远，清澈，竟又有着一种看破尘世的洒脱。
它契合于童氏一族的族规，不争不抢，博爱万物。
随着琴音而来，似乎是远古时期的那般，万物并存，自得其乐的安逸情景。飞鸟，流水，落花，静月，和乐宁静，淡然致远，弹奏之人，显然非常了解童氏一族避世无忧的心境。
是尹仲？
不。他杀伐之气极重，即使会弹琴，也绝不会有如此平和的心态。
灵镜中，还有其他人存在？
童心揉揉眼睛委屈道，“大哥，我好想血蟒啊。”他和血蟒也是好兄弟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快乐的。血蟒可以带他一起飞，一起玩，还不像二哥一样老凶他。
一场高烧烧去了他的神智，让他心中好与不好的定义也变得单纯不可测。
童博护着他，难得没有批评。血蟒，没想到童心与血蟒感情，如此深厚。听到这琴音时，他也，想起了豆豆……
童博一直忧心天下安危，因神魔尹仲不得安寝，如今恍惚来此，再次与豆豆失言。此生此世，童博对得起天下人，却只有对不起豆豆。若真如童氏一族所信奉的那般，人有转世一说，但愿他下一世，能信守承诺，永远陪在豆豆身边。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童心想二哥。”
“会出去的童心。”童博摸了摸靠在自己身边不肯撒手的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沉声安慰道，“相信大哥，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从他们踏入灵镜，就一直纠缠着他们的尹仲的声音，在此刻，消失了。
……
“凤儿……”
“凤儿！凤儿你在哪里！”
荒芜的石崖边，中年男子在山崖上飞奔而来，他大声地呼唤，没有回音。声音中的痛苦与绝望，令闻者欲绝。
他脚下失足，从崖上一脚踩空，翻滚着落地来。
平静的深谷突然冒出了火焰，变成滚滚岩浆的地狱岩。
凡人的躯体顷刻间皮开肉绽，化作飞灰。可不消多久，滚滚岩浆之中，他的身体又重新凝聚，先生皑皑白骨，再生鲜红血肉，最后浮现出一层皮肤。
常人见此情景，恐将魂飞魄散。
谢羽站在石崖边：……这便也不难解释，尹仲为何要与童博不死不休了。
这只是他们的梦境。他们的记忆中，没有谢羽模样，所以他们，也看不到谢羽。
场景一转。
依旧是一片荒芜。但谢羽看的清楚，此处不是地狱岩。
男子抱着七八岁的小姑娘坐在岩石边休息。她的头上扎着两条小辫子，眼神明亮清澈，抱着男子的脖子，“爹爹，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吃的啊，凤儿好饿……”
谢羽就站在他们身后，无人察觉。
尹仲尚且年轻，不是五百年后须发斑白的模样，摸摸尹凤的头发，温柔道，“凤儿乖，很快就有吃的了，啊，乖。”
远处柴火上的木棍上，插了一条红色的蛇。
谢羽瞄了一眼，抱着琴对灵镜道，“就是那条蛇？”
灵镜不敢说话。“……”
谢羽正坐下来，指尖落到琴弦上，琴音变得宁静，宁静而柔和。荒芜的戈壁长出肉眼可见的草场，草长莺飞，流水潺潺。
大晴天，一道惊雷劈过，木棍和红色一切变成渣渣。
童尹仲：？？？
尹凤从尹仲怀中跳下来，对着几秒长成的草原毫无排斥惊慌，她拍着手掌，指着远处的几棵果树蹦蹦跳跳笑的天真可爱，“爹爹，有吃的了，爹爹快看。”
童尹仲望着那片苍茫无忌的穹顶，“咚”一声跪下来，不断磕头，一边笑一边哭，“苍天啊，你终于看到了吗？凤儿是无辜的，尹仲偷学龙神功，有错，可凤儿，求你宽待凤儿吧!”
童氏一族信奉天地，尊崇神明。尹仲也是一样的。
如不是尹凤因食用毒蛇死亡，恐怕作为姓氏为童的他永远不会说出逆天而行的话来。
尹凤走到他身旁，伸出小手抹抹尹仲的泪水，懵懂不解，“爹爹，你怎么哭了呢？凤儿不要吃了，爹爹也不要哭了。”
尹仲哭的更惨烈了，一把抱住孩子，“凤儿哇……”
谢羽跟着二人，在这流放之地游荡了几十年，直到童尹仲老死，他的灵魂也追随在自己想象中的凤儿身边。知道尹凤死亡，他一生平静的幻梦也结束了。
地狱岩的烈火依旧灼烧着他的躯体。
灵镜中所封印的，是他作为不死人的灵魂。
琴音不绝，尹仲站在原地，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他现在，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加清醒，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加平静。
五百年了。
他再次，清楚的看见了，那个为陪伴他而身死的女儿。
他的凤儿啊。
如果她还活着，那该是什么模样……
会是他梦中的样子吗？
明明是当代童氏与天地感应最为亲近的天才，明明是天赋异能最为优越的后代，童尹仲不过是练了龙神功，就被驱逐到荒芜之境。未离开童氏之前，他尊天奉地，不敢逾越，可为何他所尊崇的天地，却如此无情的夺走了他唯一的女儿……
轻柔婉转的琴声渐渐淡去。
尹仲终于回过神，“是谁！是谁！出来！给我出来！”
谢羽拨开灵镜的迷雾，站在尹仲面前，“爹，是我，凤儿。”
尹仲呆了一会，“凤、凤儿。”
“真的是你？”过了会，他自己摇摇头，“不，不会的。我回去的时候，凤儿已经不在了。”
那么大的洪水，凤儿又身中剧毒无法移动，不可能是她。
“其实我并不确定这件事。不过灵镜既已显像，姑且我便当你为父亲便是。”
“数十年前，大水将冰棺冲下地狱岩，是玄长老救了我。因为剧毒和沉睡多年的缘故，我已记不起凤儿一名。我在地狱岩生活十年，都是玄长老照顾。此次来灵镜之中看清前因后果，还是想劝父亲罢手。他们并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绝情。”
“所谓一念为仙，一念为魔。父亲若执着仇恨，不死之身反而害了父亲。”沉溺仇恨，永生永世，难以解脱。
“……就因为这些？”
“父亲，我来看看你。”谢羽道，“若您不信倒也无妨，如今话已传到，我们也已见过。我想告诉您，凤儿未死，如何选择，那是您所需决断之事。”
真正的尹凤，恐怕也不想让自己的父亲，与天下为敌。
他是童氏的人，那么也会遵守不杀人的族规。
所有能说的她都说过，所有可以作为理由的规劝也已经提起，谢羽并不知道尹仲会如何选择。
像他那样心智坚定又积攒多年仇恨是否会为女儿放下，谢羽不敢确定。
对于仇恨，这样的人往往会很固执。
谢羽也没有办法去劝诫说，为她而袖手。她可以当自己，是多出了谢羽记忆的尹凤，可她与真正的凤儿，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
“父亲。若您想通了，我们总会再见的。”
谢羽以此作为结束语。
“凤儿！”尹仲下意识还是呼唤了一句。
尹仲的神力是破开灵镜的方法之一。
不过，他自己主动的打开灵境，与童博以性命做交换打开灵境，结局完全不同。
他若念及尹凤，不再纠结水月洞天之事自然最好。可若童博以性命做交换，那届时，他们之间又多一笔仇怨……
谢羽觉得，能少死人，还是少死一点更好。虽说此世也有灵魂，转世的说法，可是往往重新开启的生命，虽有着同样的灵魂，但因环境，记忆，智慧等种种影响，新的生命与从前，还是十分不同的。那个原原本本的人，其实只有一个。
能珍惜则珍惜，惜命是一件好事。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去尊重的人，还怎么指望他能尊重其他生命呢。
……
半年后。
灵镜重新打开。
安安静静。
没有地动山摇，也没有任何风起云涌。
谢羽四下一看，环境陌生，周围山林遍布，不见人烟，周围没有童博，也没有尹仲。
看来灵镜有意把他们分开了。
离开灵镜，时间对身体的影响立刻体现了出来。她头晕眼花的更严重了。
她扶着石块站起来，缓缓循着流水往外走去，走了不知多久，就没有意识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水月（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