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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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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一个。
这群家伙还真的是不让她省心,一天到晚竟是给她惹出新麻烦,从不安分。
夜叉拂袖而去回到清竺药堂,天色已晚,凤京城又开始在人鬼的世界里摇晃,与人鬼相比,这座城反倒更岌岌可危。
一踏进屋子,便看到满地的狼藉,被褥被扔在地上,桌凳被掀翻在地,砸碎的茶壶茶杯碎片洒得满地都是,空荡荡的衣柜,抽屉都被打开,满屋子都是被翻过。
她还没来得及叹气,叶昭炀就出现在她的身边:“你说你,干嘛把那幅画烧了,苏信北那家伙一醒过来就要画,我哪里给他找画去!”
“然后呢?”
叶昭炀气得翻白眼,她竟然还问然后?
“能有什么然后,你也看到了,满屋子找,恨不得把地都给掀开,这里找不到就去隔壁,整个清竺药堂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好在天河和广白没什么大脾气。”
“他人呢?”
“跑了,好像回王府了。”叶昭炀有些躲闪,“我可不伺候他。”
夜叉没说什么,叶昭炀确实没理由管苏信北的生死。
夜叉让叶昭炀去邵府看着,独自来到王府。
这里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最完整的就是王府的大门,乌黑的破壁残桓下还渗出被火烧过的焦炭气味,她走进王府一眼看过去空空荡荡又乱糟糟的。
七岁那年,那个鬼东西就占据了这个身体,她被鬼东西压制不能言语,可因是夜叉转世,鬼东西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八岁,狄府大火,鬼东西故意将她放出,让她重新占据七魄,救出苏信北,没想到遇到意外,身受重伤,其实那棵树倒下后,她就再也没醒过来。
从此之后,狄安良一直是鬼东西占着七魄。
狄安良真正的命魂——夜叉转世鬼娘便成为多余的那个一直留在她的体内。
所有鬼魅的事都是在人无察觉之时就已经发生过。
狄商不知,苏信北也不知。
苏信北钟爱这个肯为他付出生命的女人,大婚后更是宠爱到无以复加。
可惜,人心已变,他宠得是只穿着狄安良皮囊的鬼,那只鬼和叶飞扬来往,不忌讳人前人后,对他的爱意拒之千里还鄙夷践踏。
他会忍,从小到大都会忍,忍到忍无可忍,便扬言要杀了叶飞扬。
于是,狄安良跳湖,跳井,上吊,割脉无所不用地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苏信北一次一次把她救回来,她就一次次去死。
苏信北疯了,也彻底绝望。
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一只鬼,是在戏耍他的鬼,故意要他生不如死。
他开始变得深沉,复杂,冷漠,无情,人前更多的时候是笑里藏刀。
苏信北的对所有的事都变得淡漠,好像也让狄安良身体里那只鬼感到无趣,她不再捉弄反倒是安分起来,不久之后狄商就出事。
从八岁到狄商出事,她沉眠的十几年间的故事,也在这次王府大火中全数归还给她。
特别是苏信北和狄安良成婚后的几年,格外清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苏信北和狄安良情情爱爱分分合合的画面。
“真见鬼!”夜叉暗暗骂了一句,重新提步往书房的方向走。
书房自然是不会有苏信北的人影,所以她直接去了狄安良的房间,果然看见苏信北躺在已经被烧的半塌的床上。
她忍不住笑出声。
“滚!”苏信北没来由地骂出这个字。
夜叉没说话,脸上依旧挂着笑,她知道这家伙骂得是之前被楠竹复活的狄安良。
她双臂交叉在胸口,好以整暇地等着他继续骂。
“滚啊!”
声音比刚刚大了点,而且更凶。
夜叉依旧站着不动。
苏信北见人根本不理他,更加气愤,突然从床上跳坐起来,长臂一伸从床头抽出一把剑来,他穿着半解开的长衫,拖着剑大步走向站在门口的狄安良,杀意冷冽。
十步之后,他与狄安良仅有一剑之隔,而那把剑就架在狄安良的脖子上。
墨黑的眸子透出冷然的光,像是千年的寒冰还透着丝丝的雾气:“这张皮囊,我早不在乎了,别以为你还可以威胁我!”
“那你在乎什么?”夜叉倒是不怕死,反正她也不在乎这皮囊,“你可以跟我说说,或者我能帮你想办法搞到手,顺便再威胁威胁你。”
“……”苏信北气到双眼泛红,咬牙切齿。
但他又不说。
“啊,鬼娘是吧。”夜叉挑眉,略是鄙夷地瞧了瞧他,“你在找那幅画?”
苏信北眼神一凛,惊,喜,疑,怒,情绪瞬息万变,“你,是你藏起来了?”
“藏起来?”夜叉咯咯笑出声,掩嘴笑一会儿才板着脸说出实话,“那么大的火,都烧光了。”
“你!”剑是真割伤她的雪白的颈了。
“睹物思人,容易颓废,王爷趁早忘了那只鬼,好好再找个好姑娘,过安生日子。”夜叉说,“人鬼殊途,没结果。”
苏信北冷哼一声,推开狄安良走出房间,狄安良跟在他的身后随着他出了王府,见他买了笔墨纸砚又回到清竺药堂。
“跟一路了,你可以滚了!”苏信北骂道。
“啧,王爷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又没做什么。”狄安良憋笑。
苏信北进了清竺药堂,示意天河他们阻止狄安良进来,可怜天河压根做不了主啊,等着王爷进去后,恭恭敬敬地请狄安良进药堂。
狄安良到后堂,几间屋子还都乱着,苏信北径直走进之前狄安良住过的房间,随后展开纸张,开始研磨。
“哎呀,王爷,我来,我来。”她跑到苏信北旁边打算从他手上接过石墨。
苏信北气得一口气没喘上,俊脸憋得通红:“你怎么还不滚啊,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我老相好在你身体内呢,我能不跟着吗?万一你把他怎么样,我可不跟你一样可怜?我不能守寡。”夜叉故意道。
“……”苏信北真得想动手杀人了。
他抹了一把嘴,索性把石墨丢桌上,也不作画了,“别说他现在不在,就算在,我也斗不过他,你赶紧离开我的视线,不然我真得动手。”
夜叉摇头,无奈心中暗叹:愚钝!
那个鬼东西会跟你这么好好说话?
这么久,都没发现?
“好,我走。”
说着,她正要离开房间,打算去邵府看看,结果就见着叶昭炀领着邵鹏来了后堂。
“诶,大人,找到苏信北了?”
叶昭炀声音挺大,屋里的人自然是听得见的。
苏信北冲出房间,紧紧盯着狄安良的背影,夜叉察觉转身,歪着脑袋看着苏信北,分外无奈:“别盯着看了,你的画我已经烧了。”
苏信北低头,下颚紧绷。
“抱着一张画,你能过活吗?”她道,“你仍旧会懊悔,愧疚,不甘,最后死于堕落。”
男人像个受训的孩子,头微微一撇,似是不服气,可也不反驳。
他这般表情动作,换做之前夜叉断是没什么想法,可现在什么记忆都有,连着感情也有,自然是多了几分不舍。
“恨我就恨吧,反正你画一幅,我毁一幅,你什么时候正常了,我什么时候停手。”
“怎么样才叫正常?”苏信北终于开口。
“自己想。”
叶昭炀伸出一指,不情不愿地说,“我可以勉为其难跟你提个醒,鬼娘大人是断不会用自己的天魂换你这种人回来的。”
苏信北还想说,就被夜叉打断:“你怎么把邵鹏带来了?”
叶昭炀揉了揉鼻尖,“一不小心被看见,就带回来了呗。”
邵鹏赶紧行礼:“这几日,多谢几位帮忙。”
夜叉挥挥手,让他们进来说话。
她瞧了眼苏信北,男人立刻开始收拾房间,他造的就该他收拾,他先把桌子凳子搬起来,好让他们有地方坐。
邵鹏想着帮一下王爷,被夜叉用眼神制止,“清竺药堂收拾完,还有王府。”
苏信北翻白眼:“知道。”
广白很快就提了一壶茶过来,说是里头加了些花,味道更妙。
他们离开邵府后,邵鹏很快就知道王府出事,本打算来帮忙,但又怕邵府出事,故而一直呆在府上,这两日倒也安分,没发生什么,体内的腹鬼也不像是想要他的命。
只是他这两天非常嗜睡,一睡就会做梦,梦里是厮杀的沙场,风卷云残,马革裹尸又血腥残忍。
夜叉是知道顾青岩曾是战场上的人,故而多问了两句:“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有一个人,他手上提着一柄缨枪,身上是残破的盔甲,全身是伤,脸上都是血,但仍是英姿挺拔,永不言败的气势,他把敌人都杀光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他还是死了,被人用剑刺死的。”邵鹏说,“但每次,我都看不清那个从背后袭击他的是谁,我在想是不是我。”他眼眶微红,“我觉得是我,所以他回来报仇了。”
“你这个梦,做了几次?”
“三四次。”邵鹏说,“后来再要睡,我就让下人拿针刺我。”
邵鹏很艰难地熬过两天,直到叶昭炀去邵府,他才算得救。
夜叉让邵鹏先去休息,毕竟这梦她也解不开,梦境定然与邵鹏以及顾青岩有关,可究竟发生什么,她不得而知,更无法给邵鹏解答疑惑。
叶昭炀是有眼见色的,眼见着房里就剩下苏信北和狄安良,他也不走。
夜叉等了会儿便赶鬼:“你回仙女庙看看去。”
“你怎么不回去?”叶昭炀问这问题其实也多余,他眼睛瞄向还在收拾的苏信北。
夜叉解释:“我有点事要跟他说。”
“我要听。”
“私事。”
叶昭炀皱着鼻梁,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清竺药堂。
房间收拾得七七八八,苏信北刚找来扫帚簸箕,要把这地上的碎片给扫干净,结果这地上的碎瓷片自己进了簸箕,他抬头看向夜叉。
夜叉抬手摘下狄安良脸上的面具:“休息会儿。”
苏信北将扫帚簸箕放在门外。
“王府的那场火,是不是你放的?”
“是。”从门外进来的苏信北说。
“事已至此,你是不是该一五一十地把所有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夜叉抬头看着他,希望他能有所意会。
苏信北回望狄安良,喉结滚动,他垂眸犹疑半会儿才坐在她的对面:“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承认你是鬼娘。”
“……”他还不死心。
“能不能先谈正事。”
“我跟你之间的事就是正事。”
“……”夜叉舔着后槽牙,盯着苏信北,“你全毁在儿女情长上了。”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苏信北说。
夜叉懒得跟他力争无意义的话:“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她起身,准备离开。
苏信北微微张唇,稍稍犹豫了下,便轻叹坦白:“祭司大蛇是楠竹从西梁带回来的,从一开始他们就打算骗我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