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冤状》狠狠正经的

4、第四章

　　来人步伐稳健，跨过门槛与赵大人并肩一站，与生俱来王者之气立刻将赵大人那仗势欺人的污浊气焰压了下去。

　　赵大人来不及偏头看人就慌忙下跪，随他来的狗腿子跟着一起跪地。

　　“王爷千岁。”

　　靖北王闻声蓦然一笑，一双曼妙深情的桃花眼下刻着对下跪之人的冷冽和讽刺，：“动作真够快的啊？”

　　靖北王又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那两个扣住狄安良双臂的人自然也吓得认怂松手，低头不语。

　　他唇畔带笑，转过身看着地上的赵印之，问道：“来吧，赵大人说说，狄安良是犯了何事，要赵大人亲自来带人？”

　　话不狠，语不冷，就偏偏让人心生惧意，不敢有违。

　　赵印之没料到自己出师不利，一来就碰上了靖北王，这问题直接把他逼入死角，掌心撑住地面，手臂颤颤巍巍，就是说不出话来。

　　叶昭炀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想出口气，有靖北王撑腰他就更没上下级观念了，“哟，赵大人，您就说个话呗，您要下次再趁着王爷不在来这么抢人，回头我也好给王爷交代。”

　　叶昭炀嘴碎，一句话把赵印之说得跟个山寨土匪似得。

　　赵印之仰了仰脖子瞪了眼叶昭炀，随之怯懦地开口解释：“王爷，狄，狄家牵扯到……”

　　“陈年旧案，狄商暴毙后此案便结了，赵大人是想翻算旧账？”靖北王打断赵印之。

　　“不敢。”

　　身后的侍卫搬来一张凳子，他坐下后右手摸着剑眉，继续说：“回去告诉你主子，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三年，就不要没事找事，挖坟起墓别有一天把自己给埋进去。”

　　赵印之顺着台阶就下，磕了头道过恩，连滚带爬地跑出阴律司。

　　靖北王抬手一挥，王府众侍卫也施礼作退，阴律司后堂只剩下三人。

　　叶昭炀觉着自己呆在这实在碍事，便也躬身告退，“王爷，要没事，属下先行告退？”

　　某人依旧挂着笑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狄安良却慌张抬手止住正一步一步往后退走的叶昭炀，“那什么，我跟你一起。”

　　她有点后悔用狄安良的身体，没想到她是个有夫君的，这可怎么办？若是这王爷以后想行房事，她岂不是就要……

　　鬼娘暗暗瞄一眼坐在太师椅上不动声色的靖北王，心想如此丰神俊逸的美男大致是不会看得上她这种毁了半张脸的丑女吧，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错乱的心思往叶昭炀身侧靠了靠。

　　苏信北好以整暇地瞧着狄安良，见她如此疏离倒也没觉得意外，深吸一口气把目光转向门外说：“东西，我已经让人收拾搬回王府，办完事就早点回来。”

　　他说完起身，拍了拍绣着雅致竹叶的锦袍，便提步离开。

　　叶昭炀侧身作揖恭送，狄安良动也不动。

　　等靖北王身影彻底消失在阴律司外，叶昭炀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一副大难不死的模样。

　　狄安良叉腰也叹了一声，问：“靖北王是什么来头？”

　　“王爷，当然是皇帝的兄弟啊。”叶昭炀忽然觉得其实鬼娘大人也不是什么都懂，“我说你死了多少年头了，这都不知道？”

　　“不是也有封王封侯的吗，我只是问下。”鬼娘挑眉瞧着姓叶的，“小兔崽子，说话越来越不知好歹了是吧？”

　　叶昭炀诶了一声，双手举高高嘿嘿打哈哈，“鬼娘大人饶命，我只是顺口顺口。”怕鬼娘气大自己小命不保，眼珠子哧溜一转立刻转移话题，“我听说这靖北王城府极深，心狠手辣，你以后跟他相处最好事事小心，别给他看出端倪。”

　　鬼娘伸了个懒腰，哎呀一声：“我自然不会与他多接触，过两天找个借口搬到阴律司来，再者，如果他真看出个一二，我便离魂，大不了不用这身子了。”

　　鬼娘说完这话面色一顿，拍着一旁叶昭炀说：“我回趟仙女庙，你赶紧带人去找蔡绪的骨头。”

　　叶昭炀点头应允便目送狄安良离开。

　　仙女庙在城西东侧的山丘后边，山丘有些高，恰巧挡住仙女庙，终日不见阳光。

　　再来，那一处荒凉得很，树木成枯，溪流干涸，终年都没点生气，别说是人就连阿猫阿狗也很少接近，后来凤京城人就觉着这是不祥之地，知道点门道的都会绕开。

　　祥不祥不知道，不过仙女庙附近确实来往的鬼很多，此处其实是凤京城生魂去往地界的接引处之一，作用与土地庙差不多，不过与土地庙不同的是，此处接引的都是冤死之魂。

　　仙女庙地方小而破旧，四厢门已经有两扇都歪倒在地上，门槛倒是很结实，门内泥地上铺满稀稀疏疏的铺着干草，供桌上唯一的一只苹果已经被老鼠啃去半个，缺胳膊断腿的仙女像金鸡独立，嘴角上扬一派好笑。

　　鬼娘足足地叹了一声，走到供桌前，拿起香炉旁边的一只红色木筷子，敲了敲香炉，“生来不坐清平轿，崎路磨石赤双脚，黄泉归下忘川笑，奈何桥过轮六道。”

　　念叨完，鬼娘将手上的红筷子插/进香炉拜了四拜。

　　门外忽而刮了一阵阴风卷入仙女庙内，狄安良长发微微飘起，一道正肃的声音随之在她背后扬起：“此处无生魂，你唱给鬼听啊？”

　　鬼娘转身，一脸无奈地瞧着对面的自家师父：“本来就是唱给鬼听得，哪里不对吗？”

　　钟师舔了舔口腔壁，“诶，为师最近上火，你收着点啊。”

　　鬼娘双臂环抱，懒得跟他计较：“师父，从昨晚到现在没有冤魂来报吗？”

　　钟师眼珠子转了一圈回忆后两手一摊：“没啊，太平盛世，哪来的冤魂？”

　　“什么太平盛世，您老啊，以后少喝点别人给你的祭酒，真的是，醉醺醺的老坏事。”鬼娘边抱怨着边把香炉上的红筷子给拔出来放在供桌原位上。

　　钟师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发生什么事儿了？”

　　鬼娘解释：“凤京城城外那棵大柳树上挂了一张人皮，骨肉都不见，铁定是鬼物所为，可你说这死者蔡绪却没来仙女庙报冤，这不可能。”

　　钟师闻言诶呀一声，左手两指一动，掌间突然冒出一撮冰蓝色火焰来，右手凭空挥舞一段后两手掌心紧合，蓝色火焰随即消失。

　　鬼娘就看着，也不说话，半晌后钟师眉头微蹙跟鬼娘道：“土地庙也没收到蔡绪生魂，为师已经让鬼差去抓。”

　　鬼娘点头，其实抓到蔡绪对她也没什么用，因为人死后生魂不定，记忆模糊，蔡绪根本不会记起他死前发生过什么，更不会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而死。

　　“对了，师父，你为何非要让我找至阴薄录里女儿身，这狄安良和那个靖北王是夫妻啊，这要是……”鬼娘觉得光是想想就难以启齿。

　　钟师哦哟一声，忍着笑缩了缩脖子，好似看戏：“怎么了，不就是夫妻吗？人家艳鬼还整天找男人吸精气呢，那王爷何等厉害，吸光他！”

　　“师父？”鬼娘简直不想再看这个老不正经的师父。

　　钟师嘿嘿一笑，抖了抖袖口，“哎呀，狄安良才刚醒身子骨差，他不会动你。”顿了顿，他又继续，“再者说，那靖北王苏信北我还不知道啊，家里三妻四妾女人多得是，你看看这个狄安良，半张脸毁得比夜叉还难看……”

　　钟师猛地捂住嘴，“呸呸呸，可别让夜叉听见。”

　　“师父，你就嘴碎吧你。”她也是哭笑不得，“夜叉不告你状，这狄安良也得去参你一本。”

　　“啧，胡说八道，那狄安良三魂不归，参什么参。”钟师哎呀一声又抖了抖袖口，就抖出一壶酒来，扭了扭腰本想坐下喝两口，却发现这仙女庙什么东西都没。

　　他突然心疼自家徒弟，好歹也是个鬼差呢，住这破地，不行，改日得让那苏信北出银子修缮修缮。

　　鬼娘盘坐在地上，随手在地上画圈圈，就望着师父喝那永远喝不完的酒。

　　好久之后，钟师才对鬼娘道：“徒儿，不对啊，鬼差说大柳树方圆百里都不见蔡绪的鬼魂啊！”

　　“拆骨祭魂！”鬼娘抬头看向师父，“我想，叶昭炀是找不到蔡绪的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