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紫月纱依

87、风再起时（二）

　　晰儿的身体自小不错，向来极少生病，这番却是病得不轻，拖了大半个月才略有好转。天权和雅尔海晴不敢怠慢，整日守在小家伙身边，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这日，见晰儿喝过药后睡得还算安稳，雅尔海晴叮嘱晴儿看好弟弟，便将满脸倦容的天权强行带走了。

　　“海晴，你干什么？”因为担心吵醒晰儿，天权直至回到房间才敢从雅尔海晴怀中挣脱出来，面带薄怒地责问道。

　　“你说我要干什么？”雅尔海晴眼疾手快，一把将天权拉回来，直直迎上他微含怒意的幽深眸子，毫不示弱道：“你以为你是铁打的不成？又是朝廷的事，又要照顾晰儿，别回头晰儿病好了，你再吓我一回。”

　　“哪就这么娇贵了？你别小题大做。”天权微一皱眉，当即反驳道：“离姐姐就留下一个晰儿，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对得起她？”说罢他再次推开雅尔海晴，欲要转身离去，却是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都这样了还敢说没事？”雅尔海晴正好在身后扶住天权，看向他的目光混合着责备和心疼，“要不让太医过来瞧瞧？我看你这段时间的脸色都不太好。”

　　“我真没事。”天权还想反抗，见雅尔海晴一脸焦急，心下不由一软，改口道：“大概是这几天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既然天权愿意休息，雅尔海晴亦不再勉强，扶他躺下便要离开，“我回去看看晰儿。”

　　“不用，晰儿那边有晴儿，不会有事的。”天权拉住雅尔海晴的手，不肯让他离去，“你还是去管管你的宝贝女儿吧。”

　　“昭阳！她怎么了？”雅尔海晴面露疑色，他不觉得小丫头最近有惹麻烦啊。这些日子晰儿病了，他们忙于照顾他也就没有多少工夫去管两个小的，结果昭阳把晔儿和暝儿照顾地极好，衣食用度都极妥当，没什么不对的。

　　“她怎么了？”天权无奈一笑，忽然扬声道：“她都快带着两个小的把王府给拆了，你管不管？”

　　“我管，我管……”雅尔海晴赶紧点头，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昭阳本就和他们不甚亲密，天权又一心按照他的标准来要求她，搞得“母女”两个见面说不上三句话就能冷场，何必呢？

　　临近中秋，晰儿的病情总算大好。中秋佳节乃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又恰好是月华的生辰，自然要在宫中庆贺一番。

　　大病初愈，晰儿圆圆的脸蛋削尖了些，露出尖尖的下颌和略微凹陷的脸颊，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却因此显得更大更亮了。

　　天枢看着心疼，便向他招手道：“晰儿，过来，让朕瞧瞧。”

　　晰儿抬首瞥他一眼，既不回答，也不上前，冷冷凝视片刻，便转身向晴儿所在的方向跑去。

　　天枢微愕，目送小家伙的背影迅速跑开，神情莫名，目光复杂，久久没有作声，直至朔望“呜呜”的哭泣声在耳畔响起。

　　“父皇……”朔望摇摇晃晃地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小脸上全是泪水，看得人心疼不已，“晔儿欺负我，呜呜……我去找他玩，他不理我，还把我推开，呜呜呜……”

　　天枢闻言略微皱眉，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自从在两年前的抓周礼上不小心抓到晔儿以后，朔望就对这个只比自己大上半岁的小哥哥特别感兴趣，有事没事都爱缠着他玩。

　　可惜晔儿对朔望从来没兴趣，总是和他针锋相对，只要是两个小家伙可以碰面的场合，一番争执吵闹在所难免。天枢抱起朔望正要安慰，便见天权拎着晔儿走了过来。

　　“晔儿，给望儿道歉。”把手脚并用胡乱挣扎的儿子放到地上，天权厉声道：“望儿比你还小，和暝儿一样是你的弟弟，你怎么可以欺负弟弟呢？”

　　“我没有欺负他，是他先欺负暝儿的。”晔儿不甘心地在原地蹦起来，“他也不是弟弟，暝儿才是……”

　　晔儿正闹得带劲，朔望也跟着凑起热闹来，“我不要晔儿做我的哥哥，我要他当我的太子妃。”

　　太子妃！？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都说童言无忌，如若不是皇帝在他面前透露过这层意思，一个三岁孩子是绝对不会想到这种事情的。

　　天权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明白哥哥为何会在当初登基时就封朗儿为齐王了。原来早在那时，他便已决定将太子之位留给朔望。只是朔望，他真的适合吗？

　　“笨蛋！”晔儿对朔望的提议嗤之以鼻，“你不知道太子妃应该是女孩子吗？”

　　“我不管，我就要晔儿，我就要……”朔望索性撒起娇来，“父皇，好不好嘛？”

　　“……”

　　这段在当时的人们看来并不经意的小插曲过后，中秋宫宴总算开场，温柔美丽的小公主当仁不让地成为当晚最耀眼的主角。

　　天权不停地为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的晔儿和暝儿布着菜，两个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他却是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一阵阵地犯恶心。再联想到这些日子不时的头晕目眩、容易疲倦，天权心中隐约猜到一种状况，却始终不敢验证。

　　三年前，天权难产生下晔儿和暝儿这对双胞胎，身子大大受损，之后又是内战外战、连番奔波，始终不曾好好调养，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到很好的状况。

　　君妃再三告诫过他，绝对不能再有孩子，否则会有性命之虞。即便是晴儿一再表示想要妹妹，天权都不为所动，一直坚持服药，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可要是真的不小心有了，他又该怎么办呢？不要好像是不可能的。

　　天权犹自胡乱猜想着，晔儿却好奇地仰起小脸望着他，问道：“父王，你怎么不吃月饼？”说着便把手中的半块月饼往他口中塞。

　　天权不忍拂逆晔儿的好意，硬是强忍着不适将那半块月饼吞了下去。月饼本就有些油腻，天权刚咽下去便觉胃里一阵翻涌，再也忍耐不住，他捂着嘴，在众目睽睽之下奔了出去。

　　直奔到一个无人出入的偏僻院落，天权才忍无可忍地大吐特吐起来。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他便是不用把脉也能大致猜出自己的情况，他家晴儿苦苦期盼的妹妹只怕是有戏了。

　　好容易呕净胃里的食物，天权擦擦嘴角直起身来，却发现一道清冷的身影矗立身前，他喃喃地开口问道：“母后，你怎么来了？”

　　“喵喵，把手伸出来。”君妃开门见山，根本不给他丝毫解释的机会。她不说还好，这一开口，天权索性把手背到身后去了。

　　“母后，我没事，你不用看了。”天权连连摇头，坚决不从。开玩笑，这事谁都可以知道，唯独母后不行，她要是知道，他女儿还能有命吗。

　　“哼！”君妃冷笑一声，趁天权不留意直接夺过他的左手，探上腕脉。片刻之后，她淡然道：“嗯，才两个月，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天权先是不解地反问，随即大惊失色，往后一退，提声道：“母后，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