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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顾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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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心中再如何忐忑,县城的大门终于还是映入眼帘,江雨桥默默的叹口气,若是有可能,她巴不得这辈子莫要再踏入县城。
可...她之前突然想起两年后一场大灾,这方圆百里地界,只有县城妥善无事,她现在还没有本事带着爷奶远走高飞,只能在县城蛰伏起来,多攒些钱。
她在心中默默的安慰自己,许远并不常出门,县城如此大,只要离他远些再远些,三五年不被他发现也不是难事,到时候有了一定资本再带着家人离开。
三人给守城的士兵看了一眼户籍就进了城,也不耽搁,直奔江雨桥说的私塾,每年二月二开学前总有三日时辰给新生报名。
今日是最后一日,想换私塾的人家早就赶在前两日办完了,如今那小书童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撑着脸数着眼前路过的人,扒拉着手指头算着吃饭的时辰。
老江头被这七拐八拐的道路转晕了头,终于等到驴车停在这幽深的小巷中,才长舒一口气,悄声和江雨桥抱怨:“这好私塾就是不一样,地界都这么隐蔽。”
江雨桥忍住笑给老江头顺了顺后背,端给他一壶水:“爷先喝口水压一压。”
老江头接过来“咕嘟咕嘟”灌了大半壶才觉得心里那个晕乎劲儿过去了,担忧的看着江阳树,想嘱咐两句,又怕说多了惹得他心里发慌,欲言又止半日最后搓着手跳下车:“咱们别耽搁了!”
江阳树小脸绷的紧紧的,一言不发跟着老江头跳下驴车,回头伸手要搀江雨桥,江雨桥楞了一下,心里一股暖流涌上来,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跳下来。
昏昏欲睡的小书童早就盯上这三个人了,待他们付完了车钱猛地站起来:“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老江头吓了一跳,看着小书童身上干净的长衫有些不知所措,江阳树见状是松开江雨桥的手往前几步:“听闻此处先生博学多才,小子特地来求学的。”
谁料那小书童听了这话面上一喜,顾不得招呼眼前三人,慌忙往院中跑去,边跑边喊:“先生,又来人了,咱们又要有肉吃了!”
被甩下的江家三人:......
江雨桥抽抽嘴角,眼见那一溜烟蹿的没影的小书童又跑了回来,圆圆的脸上漾着讨喜的笑容:“先生说请你们进去。”
一把拉住站在最前面的江阳树:“快走吧,先生等着呢。”
江家三口人无奈,只能提着拜师六礼跟在小书童后面,今日私塾中尚未有学生,刚抽出的柳条儿上站着一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给安静的院子填了几分热闹。
那顾先生就站在孔圣人像前,半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人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转过头来,望向来人。
江雨桥万万没想到四年后中了进士名动县城的顾润元顾先生竟然如此年轻,此时的他约摸也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顾润元有所察觉,把视线投向她。
二人对视一眼,江雨桥暗自心惊,顾先生的目光竟然丝毫不像年轻人,古井无波,仿佛能看透世事。
幸而顾润元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向老江头:“您是来送孙儿读书的?”
老江头从来没和举人老爷打过交道,哆哆嗦嗦的好半日才吐出一句“是”来,再也没有别的话。
顾润元倒是温和,笑了笑看向江阳树:“今年几岁了?”
江阳树面容严肃,上前半步双手一揖行了个大礼:“回先生,小子今年刚满九岁。”
顾润元挑了挑眉:“可读过书?”
江阳树紧张的汗都快出来了,却绷着声音回道:“只读过三百千和幼学琼林。”
老江头和江雨桥不自觉的把心提起来,举人先生的门定不是那好进的,怕是接下来要考试了。
果不其然顾润元踱步走向书桌,招呼江阳树:“写几个字瞧瞧。”
江阳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上去,稳住微微发抖的指尖,缓缓默下了一排千字文。
顾润元端详片刻点点头:“成了,明日来上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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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简单?江家三人目瞪口呆,齐齐傻愣愣的看着他,顾润元见三张如出一辙的脸忍不住抿唇一笑:“怎么,不愿意来?”
这一笑宛若佛祖拈花一笑,温暖安详,屋内残留的寒气都要被这一笑驱散开,江阳树回过神来,拼命点头:“自然愿意!”
老江头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举人老爷对着他们这些乡下人还这么和颜悦色,只让小树写了几个字就收了他,这是看中了他啊,自家孙儿要出息了!
江雨桥却微微皱眉,隐晦的打量了一下顾润元,顾润元依然一派祥和,伸手摸了摸江阳树的小脑袋:“莫要点了,小心晃笨了明日读不了书了。”
江阳树被吓得梗住脖子,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真的晃笨了,逗的屋中人哈哈大笑。
两眼冒光的小书童早就盯上老江头手里的六礼了,见事情已经定了,急忙上前接过:“我来帮您拿着,可别累着。”
老江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夺过去喜滋滋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得一拍脑袋:“先生记得跟人家说束脩。”说完不管屋里众人的表情,跨过门槛去了屋后。
顾润元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抬头看着尚未回过神的老江头:“这位老汉,咱们谈谈束脩?”
江雨桥:......
顶着这张脸说钱的事儿还真是太不搭了!
老江头回过神来,急忙上前询问道:“先生说多少束脩,咱们就给多少。”
老江头的恳切成功让顾润元顿了一下,复又笑道:“要不,一年四两?”
四两!这可真是超出祖孙俩想象的...低啊,老江头一激动拍出揣着的十两银子:“都给您老人家!”
顾润元:......
伸手接过银子朝外轻声说了一句:“四喜,过来找钱。”
矮墩墩的身影“嗖”的一下冲进来,正是方才大包小卷提着东西出去的小书童,只见他满脸笑意,轻巧的从顾润元手中拈过银子颠了颠,狗腿的对老江头笑的开了花:“您稍等啊,我这就找钱去。”
话音刚落他就又蹿了出去,一来一回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小片刻功夫他又揣着两块银子跑了进来,塞进老江头手里:“大爷,您老看看,六两,一丝儿没少!”
老江头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银子,只听着四喜在耳边念叨:“这四两银子到了咱们手里呀,您可就放了心吧,保证把你家孩子教的知书达理,谈吐有物,我们先生,看着没,这么大个儿一先生摆在这,可是咱们私塾的活招牌......”
四喜的话仿佛有魔力,让人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往外走,边听边点头,待老江头回过神来,已经站在私塾外面,四喜笑眯眯的朝他一摆手:“您老先回去歇着吧,明日辰时记得让小儿来念书。”
“咚”的一下门在他们眼前关上,江雨桥看着还在愣神的老江头和江阳树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笑的腰都弯了,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笑的这么畅快。
院内的四喜莫名其妙的看着顾润元:“先生,她,她,她笑什么呢?真渗人。”
顾润元被江雨桥的笑声感染,眼中也染了笑意,伸出修长的手指弹了下四喜的头:“就你会闹腾。”
四喜吃痛的咧咧嘴,捂住脑袋想不通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