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矣胡不归》妹喜妺喜

2、第一章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戏谑与嗤笑如流言般四处逃窜，一如它伴随着正经。

　　有人在榜前端着一股子正经模样，七倒八斜地推搡开同着本色布衣的行人。混迹到最前头时，要甩两卷衣袖，往前迈步宣告大赦似的，又兀的被眼前俩尊持戟门神摄住。于是便也小心扯着旁边之人，摇头晃脑地窃窃私语。似乎是真与那瑟瑟缩缩，粗布麻衣的农耕子弟大不相同一般。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七八双手攥着他油得发黑的灰黑色衣襟吊吊。将他置于围观之人的后方，又欺他老无力一般，大力将“一派胡言”先生推出去。即使围观之人有几分察觉，却也来不及躲闪，只任由他扑压过来。然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哎呀哎呀”声。压到最前头时，那人一个跳脚，却又扑在了门神脚下。未敢抬头，只敢在地面如老王八一样进行一个回旋，撑起大声叫嚷“胡闹！胡闹”。这下子孩子们可高兴了他们又多了一个“胡闹”先生。
　　最狡黠的孩子手中举着一块油黑的布絮儿，令牌一般举过头顶，号召着几村顽童，浩浩荡荡地在街上游行。这儿不，还喊起口号来了
　　“今年科考这开花，十个状元九个瓜，引经据典女流乐，考官看了乐呱呱”。
　　街头巷尾充斥着各类声音，却唯有这如童谣般的口号，却是让人听得真真切切的。

　　阁上之人听得有些微微发怔，她以中指借力挑起叉竿，又扶窗棂缓缓放下，关闭。小臂引导顺势沿着桌沿坐在红木的椅子上。女子的小臂通常白皙，紫青血管蜿蜒，宛若玉镯依附，有仕女画的病态之风。翟世朗却恰巧为一双水手。倒不是说如柔荑般肤若凝脂，只是在阳光的直射下，容易微微发水，微微泛黄，却也微微荡漾，如湖水一般，有粼粼波光。她的食指支撑下颌却又有些焦躁的意味，酸枝木的酸韵交杂着核桃有的清香使她回神。
　　“这小井市儿的歌谣是唱得真真好的吗？”
　　无人答应，她嗤笑一声，顺着桌上荔枝的龟裂褶皱剥开，指甲划假种皮是也划破了黄白果肉。兀得觉得心中生闷，便也放到一边。侍卫见主子有郁燥之意，一时不快。
　　“此荔枝色泽非艳，又不合主子心意，将它舍了弃了。”
　　小厮闻声而跪，匐于地面。偷瞄，竟是位佳人。

　　小厮一面疾走一面觉得虽留得一命，但舍弃了这珍果却也些许可惜。不糟，泔桶旁撞着一女娃，只见那女娃将嘴张得大大的，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未发出声音，便也委屈泄气地合上了嘴。小厮见她如此，心生怜意，便将那一串荔枝揣于她怀中，冰碴子倒入泔水桶，一步未停地离开了。
　　女娃子惊魂未定地频频回首，生怕有人追上来要走一这一串子小枝圆状的球球。可那攥着布絮儿的小儿看着这一女娃鬼鬼祟祟的，没由来地扯住女娃的小辫儿，这才发现女娃怀里的玩意儿，伸手要夺，却被女娃转过身子，弓着身子死死护住，小儿气急败坏。
　　“天下雨，娘出嫁，不哭闹不说话。真哑巴，假哑巴，他看我，我看他。”
　　急急如律令一般，接二连三从顽童口中迸发出来，有冲击力样地吓得女娃的身子不断的抖动。他们把女娃围在中间，嘴里唏唏嘘嘘地念着，踩着拍子，抖动着身子，像在献祭。

　　“大老爷们的吃食你们也敢想？你们这些小儿给我拿你那摸煤的手把你那未张开的眼睛给掰大点，这可是鸿鹄楼的荔枝，长没长脑袋，一个劲儿的往刀案上撞，小小年纪活腻歪了不成？”
　　听闻果真安份下来，见此人穿这交领短打，声音阴阳怪气雌雄莫辨，应是某个大老爷的娈童。便也作了罢。悻悻痒痒地散了去。
　　女娃被扯散了的小辫儿，乱七八糟的头发粘腻着灰尘一股脑儿的往脸上冲，她努力睁开那如核桃般的眼睛，折下小串分支丢在地上，又怕这娈童接近，头也不回的往城外奔去。“娈童”用那净如青葱的手拈起那串小荔枝，随便用短打擦擦，也出了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