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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六道云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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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南弦贤侄真不愧是琴墨阁的大弟子,这首九黎曲颇具气势,别有韵味。”场内一位长者赞叹道。
“相传这九黎曲是当年在西南一带盛行流传的琴曲,气势磅礴,正是适合请剑的配乐。”文逸仙子姿态优雅,执起茶杯,小口啜饮着茶汤。
一旁的宁嫣儿素来与文逸仙子不和,美人相轻的道理自是不必多说。听了这话,她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呀,文逸姐姐博闻强识,连这等雅事都有所涉猎,真是不简单。”
雷火门的霹雳子刚好坐在两位女修之间,大大咧咧,朗声笑道:“说得有理!”结果却同时引来两位女修的冷眼,毕竟明眼人一下就能出来宁嫣儿这话根本就不是要夸奖文逸。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两头不讨好,霹雳子又把祸水东引,向引剑门的李中正问道:“李长老您见识广,您可曾听过这九黎曲?”
他知道李中正最擅长做的就是和事佬,因而放心地把问题丢过去,不料他的问题半天也没能得到对方的回答。
因为李中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司辰明明看到了他和文逸深夜幽会的事情,却至今未提一字。难道是真的没看清楚?
李中正一脸凝重地盯着地上的白雪。
“李长老?李长老?”霹雳子又喊了他几声,李中正这才晃过神儿来,给对方回话。
罢了,不管司辰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一不做二不休,死人终究是不会说话的。他在门里多年积累的声望,决不能一朝被个娃娃毁掉!
琴声依旧。
未饮尽的茶杯中仍然向外飘散着白色的热气。李中正刚要和霹雳子等人说些什么,就见到脸色苍白的黄文尚披着一身雪回到了会场。
黄文尚脚下的步子稍稍有些不稳,只是大家的注意力大多都在南弦或者李中正那边,谁会注意一个无名之辈有什么异样呢?
然而他刚一出现,一直盯着会场入口的徐真就发现他了。
徐真甚至不自觉地站起了身,只等他慢慢走过来。黄文尚原本一直低着头,到了跟前才察觉到徐真阴森森的目光。
他面色平静地在徐真旁边坐下,二人对上视线后,徐真用探求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等待一个答复。
黄文尚未说一字,只是垂眸微微点了下头,然后默默坐下了。旁人看不透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见状,徐真险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只手紧紧捏住了座椅的扶手,勾起了一边嘴角。很快,李中正也看到了回来的黄文尚,得到大弟子宽心的眼神后,他终于放心地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这黄文尚,他果然没看错!
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岂能被眼前的浅薄情谊蒙蔽双眼。这小子前几日还在和司辰言笑晏晏,今日就翻脸捅了刀子,倒也算得上是个狠角色。司辰恐怕到死恐怕都想不明白吧。
既然了结了司辰,李中正自然可以恢复平日那左右逢源的模样。方才文逸提到的九黎曲,他也是知道的,眼下刚好可以卖弄一下自己的才识:“你们说的这九黎曲我的确听说过,传闻它有上下两部,二曲相合,堪称天籁——只是据说这曲子的部分乐谱已经失传,不知现在南弦贤侄弹的究竟是哪一部了。宁慈塔马上就要开放,这仙乐配宝剑,实在是相得益彰啊!”
宁嫣儿是个急性子,听了这九黎曲的来历正要插口,没成想却被一个从旁侍奉的灵归宗弟子抢先了:“九黎曲当年确实已经失传,只是南弦大人潜心研究多年,不断修正、完善,竟将这曲子修复完全了。”
“这么说……”李中正不禁感到诧异,“莫非我们昨日听的是上部,今日听的是下部了?”
文逸仙子用她漂亮的眸子扫了李中正那边一眼,面上竟不知是怒是笑。
侍奉的弟子不同于其他低眉顺眼,尽心侍奉的模样,反而昂头挺胸,继续说道:“非也——你们昨日听的是下部,今日听的——才是上部。”
“你小子懂的倒是挺多!只是为何?”宁嫣儿见这弟子长得极为标致,心下欢喜,不由心生要收了他的心思,便追问道,“这曲子怎么还反着来?”
那弟子并不理会宁嫣儿的媚眼,淡然一笑回答道:“因为九黎曲若反着弹——就成了六道云音曲。”
“六道…云音曲……?”宁嫣儿被他的风采吸引住,痴痴念道。
何为六道?
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因果循环,善恶有报,轮回不止。
下一秒,自南弦的指尖挑弄出一声极为凄厉而绵长的乐音,随之而来的是断裂的琴弦。
南弦轻轻抚摸着坏掉的仙尾琴,略感可惜,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寻回来。而那自琴弦之间不断向外扩散着巨大的冲力,向四面八方袭去。
六道云音曲,非以九黎曲的下部做引子,上下颠倒,反琴此曲不可,这样便可不着痕迹地引人经脉逆行,甚至走火入魔。
音波直挺挺地入脑,黄文尚只觉得这一刻气血上涌,脑袋开始无比的晕眩和胀痛,几乎痛苦得要昏过去。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子和耳朵中缓缓流了出来,黄文尚只来得及往身旁看上一眼,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这些功力尚浅的弟子无一幸免,全都因五脏受到冲击而昏死了过去。唯有各大仙门的长老等人尚在艰难支撑——
“这…这到底是……!”宁嫣儿捂住嘴巴不断溢出来的鲜血,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而更让她震惊的是,整个会场除了中央的南弦之外,原本坐在她附近的文逸仙子和那个侍奉弟子竟也毫发无伤,镇定自若地立在那里。
明明就连灵归宗修行多年,功力深厚的莫问长老也抵不住这音波的威力,不得已单膝跪在了地上。
文逸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的宁嫣儿:“贱人,你也有今天?”说着,她便抽出了那侍奉弟子随身佩戴的长剑,将剑尖指向了宁嫣儿。
“平日里,你最爱与我比美,就凭你那狐媚子的媚术,你也配!”文逸手中的剑朝着宁嫣儿的脸挥了过去,一道血痕立刻出现在了对方白皙的脸蛋上。
“啊——!”宁嫣儿惨叫一声,“不要!不要划我的脸!”
“你勾走我夫君,又害他至死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不要?!”文逸面露阴狠,早没了往日的美人风度,当下又要挥剑。
手腕被人抓住了。
“文逸,主人还等着呢,正事要紧。”原来是那侍奉的弟子。
一直稳坐在会场中央的南弦站了起来,面色冷峻,再不复往日的温和:“云杉,他们出来了。去取剑。”
被唤为季云杉的那名“弟子”低身行礼领命。
“文逸……文逸!救我啊!”趴在地上的李中正也受伤不轻,见自己的相好还好端端立在那里,连忙向她求救。此刻他已经全然顾不上暴不暴露自己了。
文逸仙子睥睨道:“你倒是还没忘了我。”
这边二人叙着旧情,另一边宁慈塔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南弦静默不语,等待着。
随着石门的开启,一直留在宁慈塔守护邪灵剑的顾枫终于现身了。刚才塔里也受了不小的波动,不过幸好有塔身的阻隔,里面的人虽然也受了伤,但多少还能勉强站住。
顾枫身后跟着的一众守剑弟子在见到塔外的惨状后,一个个惊骇不已,不知所措。唯有顾枫尚且清醒:“南弦,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意外吗?”南弦笑了一声,“把邪灵剑交出来。从前我奉你为半个知己,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原本就已受伤的众守剑弟子听到这话,其中的一些人便立时产生了动摇。
“顾枫师兄,连掌门他们都——”有个上元宗的弟子低声地劝道。
“是啊,我们怎么打得过……”又有人附和道。
顾枫回身看了一眼身后这些企图将邪灵剑直接拱手奉上的人,并不答话,眼神中甚至没有一丝恼怒和责备。他只是独自走进漫天的飞雪之中,对着南弦冷冷地说道:“我的知己并非伤人夺剑的魔修。邪灵剑已是邪物,不可交由你手中。”否则必会生灵涂炭。
这个曾被他视为好友的琴墨阁大弟子,如今已是通身散发着魔修的气息,今日这一场,不知要害死多少功力浅薄的弟子,又如何还能称得上是他的知己?
“好胆量。”南弦叹道,“顾枫,你还是那么固执。”
“这不是固执。”顾枫唤出了青锋剑,宝剑一声长吟,清冷之声久久响于众人耳畔,不肯停息,“引剑长歌,身济苍生’,这是我引剑门弟子刻进骨血的门训。”
身济苍生吗?
南弦面露嘲色地说道:“那你此时可还济得了你那宝贝师弟?”
顾枫闻言,面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