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心》子漓

52、第 52 章

　　自从我到了东宫，韶风和我谈过两三回，可是从未提及过天羽令的事情，大多都是问一些吃的可还习惯，住的可还舒服。他次次都过来与我献殷勤，奈何我每次都没有给他好脸色。

　　不久，东宫里便盛传太子对我这个女官非比寻常，也因此，赵良娣没少找我麻烦。

　　相比赵瑾绵来说，程素素实在是好上太多。

　　程良媛年纪尚小，古灵精怪，那日我在东宫内闲的无聊，拣了几株狗尾巴草，坐在偏院的台阶上编了些小玩意，突然一个鹅黄色的身影闪到我跟前，眨巴着两只大眼睛，问我：“姐姐你在编什么？”

　　我一看是程良媛，便起身行礼：“见过良媛。”

　　程良媛拿着我编的小兔子看了又看，声音轻快：“哎呀免礼免礼！你就是殿下新带回来的容女官吧！”

　　我点了点头：“正是。”

　　那鹅黄的身影忙牵着我一起坐到台阶上：“你编的小兔子好好玩，你教教我呗！”

　　我点点头，便手把手的教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又编了一个小兔子。

　　“哇，原来这么简单！”我看着程良媛天真无邪的笑容，便想起了童宁，于是也跟着笑道：“是良媛聪明。”

　　程良媛又道：“你还会弄什么好玩意儿，给我瞧瞧？”

　　昔日在玄卫都是跟着大哥二哥在宫里厮混，会做不少小玩意儿，我想了想，道：“给良媛编个花环可好？戴在头上的那种。”

　　程良媛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眼睛笑的弯弯的：“好啊好啊，现在就编现在就编！”

　　我便起身找了些杂草和野花过来，程良媛便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兴致勃勃的看着我是如何将这些不起眼的东西编成一个精致的花环的。

　　我将编好的花环戴在她的头上，她欣喜的问道：“漂亮吗漂亮吗？”

　　我笑了笑，道：“漂亮极了。”

　　想不到太子的东宫之中，还有这样单纯可爱的女孩子。

　　我问道：“良媛怎么独自跑到着偏院里来了？您的那些侍女呢？”

　　程良媛抱着我的胳膊靠在我的肩上，撅了撅小嘴道：“赵良娣又在院子里打骂仆人，我实在烦的不行便偷偷跑出来了。哎呀你别叫我良媛了，叫我素素就好了。”

　　我道：“尊卑有别，若是让赵良娣知道了，又不免一顿训斥。”

　　程良媛想了想，便道：“那好吧，那你在没人的地方这样叫我吧，因为，我觉得，你有些像我阿姐。”

　　我道：“你还有个阿姐？”

　　程良媛点了点头，道：“我阿姐在家时，对我可好了，后来她嫁给五皇子了，我嫁到东宫了。”

　　五皇子，不就是韶夏提起过的韶月么。

　　我又问道：“赵良娣经常这样打骂下人吗？”

　　程良媛点点头，道：“哼，太子殿下不喜欢她，她便对着下人们撒气。”

　　我不解道：“赵良娣……不是皇后的侄女吗？”

　　程良媛突然看了看四周，才小声告诉我：“你还不知道吗？皇后娘娘并不是太子的生母。”

　　嗷…原来如此，估计是皇后和太子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和睦。

　　正想到这，突然听见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跑过来道：“良媛，您怎么跑这里来了。”“哎呀，您怎么坐地上了？当心着凉，快起来。”

　　小丫头将程良媛扶起来，替她掸了掸身上的土，这才看见在一旁的我，连忙道：“容姑姑。”

　　我也赶紧起来，道：“良媛看我一人有些寂寞，便过来与我说了会儿话。”

　　程良媛便指着头上的花环，道：“沫沫，你看好不好看？”

　　那个叫沫沫的小丫头，道：“好看，良媛戴什么都好看，只是您这一出来，快把奴婢和泡泡急死了！”

　　沫沫……泡泡……

　　泡泡……沫沫……

　　这程良媛可真是个起名鬼才啊。

　　程良媛在沫沫的催促下百般不情愿的走了，还不忘回头冲我喊道：“容姐姐，我改日再来找你玩！”

　　我便笑了笑，尴尬的点了点头。

　　程良媛走后，我便发觉我头上的岫玉簪子不见了，估摸着是拔野草采野花的时候掉下去了，于是我这一找，就找到太阳落山了。

　　本想着明日再找，应该就是在那院子里，奈何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罢了，借着月光再找一找吧。

　　我便出门，去了偏院。

　　过了月门，我便见着石凳上有一湖色的身影，身形单薄的坐在那里。

　　我走近一看，竟是叶良媛。

　　叶良媛也看到了我，柔声道：“容女官还没休息？”

　　我讪讪的笑了笑，道：“白日里丢了支簪子在这里，便想着来找一找，不料打扰良媛的雅兴了。”

　　叶良媛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从袖口掏出一个东西来：“女官找的可是这支簪子？”

　　我笑道：“正是。”

　　叶良媛将簪子递给了我，我赶忙接过来，道：“多谢良媛。”

　　叶良媛点了点头，道：“夜里寒气重，女官也早些歇息吧。”

　　我道：“夜色极好，不如我回去取些衣裳，一起赏月如何？”

　　叶良媛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道：“也好。”

　　我给叶良媛拿了件厚衣裳，又拿了一小壶清酒。我见叶良媛的第一眼起，便觉的她眉宇间总是有些淡淡的落寞，往日里见她也是匆匆一眼看到的并不真切，时至今日，我才算真正的第一次见她。

　　我将酒放在石桌上，替她披好衣服，她微微一笑：“多谢，可是我并不会喝酒。”

　　我给她倒了一杯，笑道：“这是清酒，不会很辣的，不信良媛尝尝。”说罢我便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叶良媛像是鼓起多大勇气一样，也像我一样，一口将酒杯里的酒吞了下去，便呛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眼泪唰的一下便涌出来了。

　　我见她如此，便焦急道：“良媛没事吧？”

　　叶良媛颤抖的摆了摆手，道：“无…无碍…”

　　我有些懊悔：“怪我，应该提前告知良媛要慢些喝的。”

　　叶良媛终于好些了，道：“无碍，是我自己喝的太急了。”

　　在月色下，叶良媛苍白的面容被酒呛的微微泛着红晕，清秀的眉眼间还挂着几滴泪痕，不得不说，这叶良媛的容貌也算是倾国倾城了，只是她平日里总穿着一身淡色衣裳，微微透着病容，乍一看并没有今日这样让我惊艳。

　　我道：“良娣刚才为何独自一人？”

　　她还是笑了笑，道：“我喜欢一个人呆着。”

　　她又问道：“看姑娘气宇不像是普通的女官。”

　　“哦是吗……”我讪笑道：“不过你别误会，我和太子之间什么都没有。”

　　她眉眼间的失落更甚，道：“其实你不必和我说这些。”

　　我疑惑道：“你和太子之间……”

　　她又勉强笑了笑，道：“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了。”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转移话题道：“良媛……在哪捡到的这簪子？我白日里找了许久呢？不知道如何感谢良媛。”

　　叶良媛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道：“我低头便发现它在脚下，举手之劳，容女官不必挂怀。”说完便小口小口的喝着酒。

　　我也笑笑，道：“良媛不会喝便少喝些吧。”

　　叶良媛放下酒杯，也替我斟了一杯，道：“初为入口是辛辣难以下咽，等回过滋味来竟有些甘甜。”

　　我感叹道：“是啊。”

　　叶良媛又道：“容女官本名叫什么？”

　　我想了想道：“容与。”

　　“聊逍遥兮容与，果真好名字。”叶良媛道。

　　我也笑笑：“良媛呢？可否得之芳名？”

　　哎？我如何像一个勾搭姑娘的登徒子？

　　“叶晗。”她道，“这东宫里还未曾有人问过我的姓名。”

　　我不解：“为何？”

　　叶良媛笑了笑，道：“我出身低微，原也配不上殿下。”

　　我摇了摇头，道：“原是他配不上你。”

　　叶良媛一怔，道：“容姑娘莫不是吃醉酒了？说胡话了。”

　　我道：“没有，我觉得你应是个很好的姑娘，是他配不上你。”

　　“容姑娘不必再说了。”她道，“天色已晚，我该回去歇息了，多谢姑娘的衣服，告辞。”她将衣服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去。

　　我没有起身，道：“若是良媛心中郁闷，可随时来找我。”

　　叶良媛说了一句“多谢”便回去了。

　　我望着月色，不知道此时韶夏好些了没有，小酒在王府里，应该能帮衬着些，算一算，六哥这几日便能回来了，有六哥在，韶夏必定能好的快些。

　　我好想他啊。

　　我回了卧房，看见阿珍那个小丫头再替我铺床，她见我回来了，便道：“姑姑你回来了，床铺好了还请姑姑早些歇息。”

　　我看着她道：“阿珍你来东宫多久了？”

　　阿珍道：“姑姑别看我年纪小，我十二岁便进东宫伺候了。”

　　我小声道：“那你可知…那叶良媛什么来头？”

　　阿珍看了看窗外，随即把窗子合上，道：“姑姑怎么问起叶良媛了？”

　　我耸了耸肩，道：“好奇。”

　　然后阿哲便凑到我身边，道：“姑姑知道了可千万别往外说，那叶良媛原是殿下出去围猎的时候在路上捡的，后来才把她带到了东宫，那时候她没名没份，却有了身孕，后来在赵良娣进门的那天晚上，那孩子却没了，殿下便觉得对不住他，才封了她良媛。”

　　我道：“太子对她不好？”

　　阿珍更小声了些：“恰恰相反，太子其实很喜欢她，封她良媛的时候还和皇后娘娘吵了一架呢！后来是叶良媛自己对殿下冷漠，太子便不常去她那里了。”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总是看她病恹恹的，想必是小产后还郁结于心落下了病根。

　　这叶良媛，也当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