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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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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霖抱着被子缩在床上,看着屏风上柳羡的投影。
柳羡正沉默的用指尖敲打着桌面,不带表情的沉思着。
就同她事发前想的那样,有谁会把秦长霖当威胁除了呢?
就算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又怎么会和江湖扯上联系?
如果是不是朝堂上的人,那就更奇怪了。据她所知秦长霖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几次,就仅有的几次也是随圣上出行,不可能招惹上江湖人士。
还有就是秦长霖十三岁那年去过雁州,但那也是同平王一起,身边跟着的人不知多少。况且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就算惹上麻烦别人也不会等上四年才想要解决他,还跑到京城来,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看来主使者的确是他们所认识的人,还和江湖绿林有瓜葛。
京城这摊水,远比她想的还要深。
正想着,院子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柳羡走到门口,看见秦临渊和睿王带着一群人提着灯笼步履匆匆的从院外进来了。
“柳羡,长霖呢?”
睿王大步走近,坚毅如石的神情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柳羡知道他急了,连她的名字都直接叫出来了。
“在里面呢,你放心,他没事。”柳羡安慰道。
秦长霖听到了自家兄长的声音,下意识的想躲,不过又有点渴望的往外望。这种受了惊吓想要亲人安慰又怕挨骂的心情别提多纠结了。
睿王进了屋又绕过屏风,看到的就是弟弟惨白着小脸半躺在床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的样子。睿王不禁想起秦长霖六岁那年掉进荷花池,被他救起抱着他哭的直打嗝的事。
小时候的秦长霖粉雕玉琢,又软又可爱,睿王那时候特别喜欢这个弟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他。谁知道秦长霖长大之后成了这个德行,让他看了就糟心。
“四哥。”秦长霖小声地叫了一句。
“可吓到了?”看到秦长霖完好无损,秦长枫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来了
“还好。”难得秦长枫见到他不是横眉竖眼的样子,秦长霖受宠若惊地看了秦长枫一眼。
“还是让大夫给你瞧瞧。”秦长枫挥挥手,让他从府中的大夫上给秦长霖问诊。
秦临渊常年不在京,沐王府现在还没有常用的大夫。就连丫鬟,也只有柳羡带来的墨玖蓝柒两个贴身侍婢和十个服侍的小丫鬟,其余的要么是粗使婆子,要么是秦临渊的亲卫,还有府中随处可见的暗卫。比起其他王府,沐王府的排场算是比较寒碜的了。
秦临渊没有和睿王一同进去,而是垂手立在廊下,视线落在院内的草木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柳羡在门口看了看屋里的情形,然后转身走到秦临渊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一高一矮,一墨一白,风姿绰约,相得益彰。
“这事你怎么看?”柳羡侧头望向秦临渊,打破了静谧。
秦临渊轻晒一声:“故布迷阵罢了。”
“所以你是怀疑……”柳羡眼神往皇宫的方向动了一下:“……里面的人。”
秦临渊不语,默认了柳羡的说法。
“街上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了吗?”
“白迩带着人都处理好了。”
白迩是今晚驾车的那个亲卫。
秦临渊淡然望着院内半晌又道:“今夜会有一场大雨。”
所有痕迹,在大雨的冲刷下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羡看着无月无星的夜幕和天边积厚的云层,默默朝秦临渊靠近一步挽住了他的胳膊,低声唤道:“阿渊……”
“嗯?”秦临渊从嗓子里发出一个音节。
柳羡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叫你一声。
秦临渊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侧过脸低头望着她,细长杏目中是难得温润平和的眼神。
漆黑沉魅的双眼中倒映着她的脸,和柳羡记忆中一样。
他很久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了。
这两年,他看着她的神色总让她心颤:隐忍、抗拒、疏离,更多的是一种柳羡看不懂的情绪。
就像是他下定了某种决心,决心要离开她了一样,
从前他们在边关,一场仗打起来几个月见不到面都有。平日将士们又要操练,秦临渊虽为皇亲贵胄,但为了不让别人看轻事事亲力亲为,从不松懈。柳羡也不是终日闲着无事,柳夏氏的陪嫁丫鬟落英姑姑为她训练了一批人。有了帮手柳羡便也悄悄在雁城做起小生意,偶尔还要帮神医打下手。是以满打满算,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
好不容易他们成亲了,可以终日相伴,秦临渊又是一副捉摸不定的态度,导致柳羡也提不起劲了。
她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
她的心里,究竟有几分是未待消磨的爱意,又有几分是求而不得的执念?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不过柳羡一向理智自持,不管心里如何想,至少现在她是不愿意错过这片刻的温馨气氛的。
柳羡干脆将头靠在了秦临渊的肩上,秦临渊看着她,也没说什么就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靠着自己。
天色阴沉,院内透出的三两烛火却隐隐照见院中诸人。
下人们都默契地低着头,没人敢去看一眼廊下台阶上依偎的二人。
久违的亲近让柳羡感觉不错。就是忽然觉得周围的人都好碍眼,尤其身后屋子里的不知道在争执什么的睿王兄弟俩。
“我要去!我就要去!凭什么不让爷去,爷是男人还能怕几个死人?!”
秦长霖中气十足的声音彰显着他过人的恢复力。
柳羡实在没法装作没听见,她转过身就看见秦长霖怒气冲冲地往外走,睿王冷着脸跟在后面。
“睿皇兄,这是怎么了?”秦临渊嘴角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上前问道。
“七弟非要去看那些杀手的尸体。”睿王压着怒意,语气平平地说。一刻钟心里前升起的对秦长霖的怜爱瞬间消失了,果然这个弟弟就是让人糟心的。
“你们不是要检查尸体找线索吗?带我一个!”秦长霖扬着下巴道。
柳羡的视线与睿王相接,都看出了彼此的顾虑。柳羡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一句:“可是殿下见血就晕啊。”
秦长霖皱起了眉毛:“我这次不会晕的。”
他不知何时落下的毛病,见血就难受,严重的时候还会晕厥。所以平日身边的人从不让他看到血腥的场面,当然他千娇百宠的养在宫里,身边也难有这种场面。
柳羡微笑:“此事若是受殿下控制,睿王爷就不会不同意了。”
睿王冷着脸微一颔首同意柳羡的话,他坚定地道:“本王已经说了不行。母妃在宫中生活并不安逸,你就不能让她省点心,不必每日劳神之余还为你担忧吗?”
秦长霖最大的软肋就是淑妃。
他成天逗猫惹狗,淑妃从不说他,都任由他去玩,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都要给他弄来。有时不小心闯了祸被父皇责罚,也都是淑妃为他求情。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淑妃边日日在身边守着他,直到痊愈为止。
是以睿王刚一搬出淑妃,秦长霖刚刚的气势就熄了一大半。
“可是那些人的目标是我,我想查清楚。就算我一个人不行,我也想参与进来……”秦长霖放低了声音,嘟嘟囔囔词不达意地说:“我知道我没你们厉害,也没你们聪明,但这是我自己的事……”
任何人都理解秦长霖的感受和坚持,任谁糊里糊涂被暗杀都不会甘于安分等着别人的调查结果。况且这次若不是秦长霖误打误撞碰上柳羡,现在只怕不是求他们而是求阎王了。秦长霖又是少年,热血、冲动、倔强是他这个年纪的人都有的品质。
问题是,秦长霖曾患过失魂症。
四年前使他大受刺激的血色记忆被他的大脑遗忘,却还是残留在他的身体里。不管出于保护还是省麻烦的心理,在场三人都不想让秦长霖有任何受刺激的可能。
秦长霖看秦长枫态度坚决就知道指望他是没戏了,秦临渊又和他不对付,于是他就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柳羡。
柳羡移开目光,当没接收到秦长霖的祈求。
别说她不放心,就是她愿意冒险也不能做主,毕竟睿王才是秦长霖正儿八经的嫡亲兄弟。
秦长霖气冲冲地看了软硬不吃的三人一圈,不死心地道:“我不管,你们不让我去,从现在起我就跟着你们,你们去哪我就去哪!”
“好,本王倒要看看你怎么跟!”睿王丝毫不把秦长霖的话当回事,负着手就大步往外走。
秦长霖抬脚就想跟上,结果还没迈开步就被睿王带来的人拦住了。
秦长霖气的大叫睿王的名字,去推搡拦着他的睿王府侍卫。对方任他动作,依旧纹丝不动,如同一根被定在那儿的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