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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败局已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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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灵蛇峰之西,往蜈蚣峰的山道上,似有一阵清风吹旋而入,同时有笛声轻盈幽雅,宛如洞溪水泉,深不见源,源远长流。
叶风庭红衣飘然来到此地,细风吹起他深蓝色的颊边发丝,白净俊雅的面容淡雅如风,仿佛自身不是步履鬼影摇曳的战局,而是自家小楼清风的庭院。
藏蓝深衣与红褙子之中暗敛的剑气,不时逸散成阵阵卷风,令守在此地的鬼兵露出警觉的动作。
他提起袖口,手握的黑剑无声出鞘。
“轰!”只听灵蛇峰上一声巨响,山壑爆裂,无数尘石飞沙漫天乱走,峰顶青灯的光芒瞬间湮灭。
同时,蜈蚣峰的鬼兵抬起僵硬的头颅,成千上万双骷髅眼散发着腥红之光,聚焦在那一袭红蓝身影。
“十胜剑,其一,剑自然。”
叶风庭挥起一剑,灰色的剑气凝成一柄穿云巨剑,如百步穿杨的利镞,最前列的鬼兵在接触到的瞬间即被切作数十段,灰色剑气势如破竹,所到之处鬼兵的铁枪圆盾皆被掀飞。
巨剑的余威还未散去,叶风庭拎剑再回旋挥出,
“第二剑,顺天下。”
灰色剑气如飞杀走尘般卷起,化成百道灰色小刃。从巨剑震击下躲过一劫的鬼兵再度遭遇流刃的清洗,无数墨绿的破烂皮衣被撕成碎屑。
叶风庭没有丝毫停顿,以一如既往的儒雅姿态提剑向前,剑势再聚,
“第三剑,慑八荒。”
强韧的灰色剑风从四面八方扩散,逼得叶风庭周围八十尺内没有任何鬼兵可以接近,三招连绵打击之下,通往蜈蚣峰顶的道路立时净空!
叶风庭淡然自如撩下赤红的衣袖,脚步一步未停,直朝峰顶而去。
然而一道黑色身影翩然在他眼前落下,那人蒙面,裹着漆黑夜行装束。落地之时,他手腕间穿戴的佛珠发出娑娑之声。
“啊呀,没想到是叶楼主。”来者正是傅鸣川。
砚零溪以圣火令摧毁青灯之后,铁令徒然撑地,双手扶剑端,整个人由于体力的耗尽而喘息不止,伴随着身子的颤抖。
“鬼兵,退了。”成天涯慢慢地挪步到砚零溪身边。
“是么。”砚零溪勉强咧起笑容,抬头望了一眼鬼兵,果不其然,幻影也因为青灯的熄灭而大批大批消失,残存的幻影也渐渐退散。
砚零溪那一丝笑容还未绽开,便烟消云散。“不对!”
成天涯仍然有些昏沉,一听立刻掴了自己一掌,盯着万丈崖下的一切,脸色一沉“夺下了这么多阵点,为何紫炎的数量仍然远远不足。”
砚零溪压低了声音,语气略快,“大部分紫炎都留在了千虫崖,这里只有两个小队。”
成天涯眼神中闪过狐疑与费解,“那为什么千虫崖。”
砚零溪微微一叹,抬手拍了拍成天涯,“多猜无益,走。”
万丈崖之下,只见茫茫多的鬼兵开始一路退散,但方向却是往千虫崖退。
千虫崖上原本在黑夜里闪耀的紫火之光,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盏幽蓝的青灯!
叶风庭并不认识傅鸣川,面对不速之客的到来,只是文雅一笑,“阁下何事?”
“楼主知道我会来吧。”傅鸣川也是友好笑着,两人神态闲适,全然不像争锋对立之人。
“呵。”叶风庭闻言却是一声轻笑,“你既然来了,那叶某就要告辞了。”
傅鸣川倒是微微一愣,“叶楼主认识我?”
叶风庭面带浅笑,转过身去,“你说呢。”
傅鸣川思索一息,摇摇头之后上前几步,他身后青灯忽明忽亮,“叶楼主难道不是为了破阵而来?”
“叶某改变主意了。”叶风庭摆摆手,“你作为支援,理应到得更早。却此刻姗姗来迟,那就证明此地已非要地。就算破了此处,也影响不到你们的大局,不是么。”叶风庭扬起苋红色的长袖褙子,正欲离去。
“哈哈哈哈哈哈。”傅鸣川开怀大笑着,俊俏的眉宇间飘逸着潇洒,手腕上的青筋却突然爆起。
叶风庭立即停住了脚步,眼光一敛,“杀气。”
傅鸣川背后的一把钝剑猛然出锋,犹如黑影坠地,钝拙无锋的剑刃“铿”得一声砸在地面上。
叶风庭随即转身,手握黑剑,四周聚集的劲风好似飞舞的碎刀,越来越密集,两侧凸起的山石被这劲风不断剐蹭,像是数十名军士拔剑挥砍着岩石,令石面布满累累剑痕。
傅鸣川见势,疾步上前,一把拎起纹身古剑,深紫色的剑气贯入剑身。钝拙的古剑大巧不工,一开一阖勾勒出两道残影。
“钝剑,工山势。”
傅鸣川敛剑再聚势,周身剑气如暗紫莲华之绽放,开散的花瓣拧成一把把钝锋古刃,数量上百,转眼悬在半空如剑雨。
叶风庭尽管脸上仍是一成不变的儒雅,但行动没有怠慢此战,指尖点过黑剑之身。
“第五剑,剑变无穷。”
聚集的碎刀剑气顿时朝四周扩散,宛如轰然崩开的巨峰,剑气如强风飞沙、大地震石,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飞来的古刃剑雨。
“轰!”碎裂的剑风宛如被风卷散的沙暴,袭向周围。蜈蚣峰上为数不多的刺柏树遭到密集如雨的剑浪冲击,树叶上留下一个个针孔般细小的洞。
二人身影同时逆风飞出,“叮叮砰砰”半空中连续响起剑与剑的铿鸣声,散落的剑气在树干、岩石上留下两种斜度的刃痕。
黑色身影与红蓝身影交错在半空中。一开始,傅鸣川手中的钝剑轮转出一道道大开大阖的圆形剑锋。然而叶风庭之剑,有如被狂风吹散的柳叶,看似若轻羽,羽刃更伤人。
细风碎剑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透入,傅鸣川顿时剑法一乱。他随即反手握剑,剑路突然一变,钝迟不工的剑法中夹入刺杀之招,反制叶风庭如风之式,后者挥剑再使上乘武学。
“第六剑,德胜至心。”
黑与红蓝交错的影子顿时被茫然灰风所屏蔽,无边的剑气聚成狂风四溢,惊得傅鸣川拨剑回势,一把金色宽刃巨剑如金雷从半空中劈下,四周拢聚滚滚风尘,“砰!”随着金刃之鸣,二人各退数步。
叶风庭横剑正立,剑风过后,笑容褪去许多,“你的剑法,出自江淮派。”
傅鸣川勾起一抹轻笑,“哦?叶楼主知道江淮派武学。”
“夷陵之阵,江淮派。看来,武侯八门之一的景门已经浮出水面了。”语罢,叶风庭笑容已荡然无存。“但倘若只有这种程度,那依然是蜉蝣撼大树。”
傅鸣川缓缓将左臂负于身后,青灯昏暗的烛光隐现着他漆黑衣袖下淌的血滴。傅鸣川依旧友好笑着,但心头已经泛起惊讶,“他最多只剩下三成功力,为何我胜不了他。”
他左手搭在腰后,指尖摸上一把漆黑色短剑。
叶风庭观察到这一细小动作,挥剑忽然一闪,灰色剑风凛冽拂过,“砰!”傅鸣川立即右手带起钝锋古剑,冲击之下,虎口处溢出了鲜血,他勉强挡下了这一击。
叶风庭语气淡淡,“还要阻我么?别以为你是江淮派之人,叶某就不敢杀你。”
傅鸣川心底一惊,左掌握紧背后的短剑。
“呵。”叶风庭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若非叶某眼拙,那么你左手将出之招,必然与右手钝剑招数截然相反。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傅鸣川闻言愣了一息,随后他搭在短剑上的手松开,同时缓缓收敛钝剑,“叶楼主,多有得罪。”
叶风庭冷眼一瞥,随后转回常态,“呵”地一声轻笑,红色长袖一摆,“就这样吧。”转身即走。
两道身影窜入山间石头缝隙之中,挤在狭小的岩石夹层,砚零溪与成天涯彼此紧挨着,靠在石头上。砚零溪小心翼翼探出头,观察着百穴崖上的情形。
只见崖上遍地都是身穿白衣的唐军枪兵尸首,粗略一数也有上百具,其中还夹带了几十名墨兵部成员,游窜的鬼兵们来来回回从这些尸体上踏过,毫无尊敬之意。
砚零溪看着现状,沉默许久,右手不知不觉将那黑檀木折扇捏得微微变形,“徐卫将军死了。”
他眼神落处,正是那名中年身材魁梧的将军徐卫。其身躯被六支铁枪扎入要害,整个人到死仍不屈地保持站姿靠在身后岩石旁,他失了魂的眼神凝望着西南方向,全身上下的白色军服被血染作黑红色。
今夜凤阳城清霜阁,有佳人独坐楼阁窗台旁,望着璀璨银河之中,一颗流星划过,正如那娇柔玉容之上淌过的一滴泪,无声坠地。
成天涯宽大的手掌按在石壁上,手指关节发出“嘎啦嘎啦”爆鸣声,“这些混账,本人要把他们全杀了!”
“安静。”砚零溪把成天涯往石缝里拽了拽,“已经晚了一步,我们需要立刻去蟾蜍峰,能救几个算几个。”
“嗖!”利箭撕裂空气之声穿来,迫近得仿佛就在耳边。一根箭羽狠狠地钉在成天涯头顶上方三寸位置的石壁上。
“被发现了。快走。”砚零溪微微一惊,眼神瞥过那根箭,箭杆上飘着一张布条写着四个字,“败局已定。”
二人默契地迅速化成两道黑影钻入树丛之中,很快消失在了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