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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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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且不说她有无记错,柳照能有如此山庄,岂能是贫贱之辈?她正襟危坐起来,将昨日疑惑问出口,“你根本不似京中所说的那般贫贱,你到底是何人?”
柳照低低一笑,“我的公主,你又忘了,我就在你眼前,任由你瞧,你见我是什么便是什么。”
莞苧一怔,她终于晓得哪里不对劲儿了,柳照一直在诓她,先前是,如今也是,“休要再这么说,我之所见大抵都是你想给我看的,你还是在躲躲藏藏。”
“并非如此。先用饭吧。”柳照牵着她的手出了门,过了长长走廊,又是一片阔大庭院,庭院边缘建以玉白栏柱,柱外高山巍峨,浮云翩翩,似是仙外之境。
莞苧深居宫中多年,还不曾见过广远飘渺之景,吃饭时犹在想,这等住处,绕是父皇也不曾有过,到底是谁能有此待遇?难不成是柳家家主给予柳照的?
莞苧问出了口,柳照看了她一眼,摇头不语,莞苧不悦了,难不成她来此就是来玩猜谜游戏的?
“莫想这些了,我带你登山。”
这一日,柳照带莞苧登山临顶,山顶风大,莞苧发丝飞扬,纤姿柳腰,低眸一望,山下风景一览无余。
莞苧的一颗心砰砰作响,这种震憾及隐隐兴奋的感觉似曾相识,她定是来过这里。
莞苧有一瞬间的惶恐,目光瞥向伟岸挺拔的男人,男人负手而立,衣袂飘飘,沉着眉眼远望的风姿,便是京中翘楚顾昀之也不曾有过的,但这个模样,柳照似乎从未在京中展现过。
这天入睡前,柳照不知所踪,莞苧被婢女侍奉着入了睡,这一睡,睡得极沉,以往的无数梦境在脑中翻飞。
三年前,她幽居宫中,做的最多的事情似乎就是在做梦,数不清的梦,但无论是是何梦境,都与一个男人有关,那男人生着一双最好看的眼,面容模糊得很,如今,一到这个山庄,原本消失的梦境复又涌现出来。
她梦到过一片枫林,有男人在枫树上往下看,那双眼像带着钩子,她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
她还梦到过山坡放羊,比放羊更匪夷所思的是,那男人又出现了,男人唇角似乎带着轻淡的笑,看着她的羊满山跑。
画面一闪,山顶之上,她与男人并肩而立,她自幼在宫中长大,不曾见过开阔的天地,一时欣喜,抓着男人的袖子兴奋不已。
山顶转瞬消失,壮美的山庄浮现,男人教她骑马射箭,种树栽花,两人好似在梦中熟了,男人的眼罕见地溢出温柔,她那时心里被酸甜涨满。
这一个个梦境在莞苧脑海中钻来钻去,使得她大惊着醒来,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室内闪着微弱的光,她赤脚下榻,漫无目的地徘徊。
她想起了三年前,圣上欲拿她钳制柳家家主,失败以后,她似乎安然无恙,如今看来,祸患还是出现了,若想除掉这些梦境,她得回京才是。
莞苧坐回榻上,脑仁一阵一阵地疼,明日该如何和柳照提?熬至天亮,婢女为她梳发,柳照敲门进来,她挥退婢女,提了回京一事,“京中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去做。”
柳照皱眉,“何事?”站在莞苧身后,自然地拿起梳子,轻轻地梳起了长发,莞苧垂着脑袋,乌黑的发下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男人修长的手指触碰过去,肌肤细腻,恨不得拢在掌中摩挲尽兴。
莞苧毫无察觉,“三年前的旧事,那时你还未进京,哎,你可是三年前的探花?”
柳照把玩着长发,“正是。”
“倒是不巧。”
三年前,圣上计划将将失败,她开始幽居宫中不出来,偏偏在此时柳照进京了,两人便由此错开了三年,实在是不巧,这让莞苧颇为遗憾,若是早遇见便好了。
“事情紧急,我今日便回,你还是莫送我了,让柳管饱带我回京。”莞苧起了身,转过身来,正撞进柳照温厚的胸膛里,“若有机会,我再出来。”
话虽这样说着,三年前遗留的祸患也不知何时能停,更遑论何时再出京了。
却不知柳照另有打算,“我不送你,柳管饱也送不成了。”他俯身捏起莞苧的下巴,莞苧昨夜睡的不好,眼圈青了些,被他用指腹轻轻揉过,“我接到消息,京中来人了。”
莞苧愕然,“即便到了这里,也能追来?”
柳照一笑,“公主似乎不相信京中的能力。”
“这倒不是,京中还是很有本事的。只是你这山庄如同悬于天际,他们不易找到吧?”
“公主不是说他们有本事,好好找个一个月,也就找到了。”柳照笑道。
莞苧细眉一拧,“莫要取笑旁人!”
“好,听公主的。”柳照偶尔的言听计从,着实令莞苧愉悦,她点了点下巴,“那我便等着他们来接吧。”
柳照不置可否,别过去的眼里无半点笑意,“我似乎未答应让公主回京。”
莞苧无奈地又解释一遍,“我回京是有事要做,若无事,就不会回了。”
柳照冷嗤,“我可不管这个,到时他们来了,若有本事带你走,倒也罢了,若无本事,公主到时可别怪我。”
莞苧劝他不动,心中预感不妙,加之一连几日,她在夜中都在翻来覆去地回顾梦境,容色渐有疲倦之态,奇怪的是她日日与柳照相处,柳照却对此视而不见,她心头涌起了失落之感,柳照对她到底存的是何心思?
如此想着,忧思甚重,这些反应尽数被柳照收入眼底,柳照置若未见,不声不响。
再说,自莞苧同柳照从密道出,圣上朝柳家家主发出密召,得到的回复是柳家自己解决后,圣上的怒火消了一些,可一连几日,丝毫没听说柳家有何行动,圣上再次动怒,召顾昀之进宫商议,“柳家近乎神隐,已不再管柳照之事,朕命你们除掉柳照,接莞苧回京!”
顾昀之接旨,齐良清与阮宴也加入其中,此番秘密出宫,三人率领了整个暗卫营与近百个御林高手,一路追寻至渊江,进入了群山之中。
山庄难寻,三人耗时许久,抬头看天,登山而望,终于窥得山庄一角,顾昀之脸色铁青,“我们都被柳照耍了!”
“他到底是何人!”齐良清百思不得其解。
阮宴嘴巴一撇,“管他是谁,先上去看看!”
恐山庄有机关,贸然上去中了陷阱,顾昀之下了令,“我与齐良清先上去探一探,阮宴领着众人安心等候。”
阮宴不服,被齐良清拍了一扇子,“不想被遣回京就听从命令。”
阮宴再不胡来。
圆月悬于夜幕,将山庄轻柔地拢在怀中,莞苧坐在台阶上仰起脑袋,“月亮离我们好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摘到。”
她的半个身子都靠在身后的柳照身上,柳照斜倚着廊柱,袍袖灌满了夜风,“公主想要吗?”
脑海中梦境一闪,也是这么个情景,身后的男人并未露面,宽大的衣袖抚过她的眉眼,“想要吗?”
梦境一散,男人消失了。
莞苧皱眉,这梦境与现在场景也太贴合了,莫不是她脑子出了问题?她不安起来,起了身摇头,“我又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要星星,要月亮的。”抬起亮亮的眸子看着柳照,“过两日,京中再不来人,我就自己回去了。”
柳照挑了挑眉,目送她进房休息,片刻,剑眉一拧,杀气浮于眼底,身形一闪,已不见他的影儿。
顾昀之与齐良清登山而望,终于观得山庄全貌,惊得良久无语,整座山庄灯火通明,雕栏玉砌,美轮美奂,宛如一座仙岛,沐浴着无边夜色,静静矗立。
有一瞬,顾昀之鬼使神差地想起莞苧离京前那一声,“表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也许,柳照与京中都藏了他不知晓的秘密。
“世子爷?”
齐良清的一声轻呼拉回了他的沉思,他稳了稳心神,“过去吧,一切小心。”
两人奔向山庄,身子将落在庄门口,一脚还未踏上台阶,柳照缓缓从门后现身,拾阶而下,“你们京中可真是死心不改。”
“死心不改的从来都是你柳照!”顾昀之持着长剑,齐良清立于他身侧,两人摆出进攻姿态。
相比两人的严正以待,柳照步履随意,停在了两人不远处的对面,轻嗤一声,“我死心不改?看来京中瞒了你们许多事,我可是一直按着京中的心意做。”
“你简直是在颠倒是非!”齐良清捏着扇子的手气得发抖:“你三番五次掳走公主,多次对京中不敬,岂能说这一切都是京中的心意?今圣上已下旨除你,你且受死吧!”
两人齐上,折扇与剑影直奔柳照而去,柳照闪身避开,倏忽之间,眸中杀气几度翻涌,最后尽数褪去,“门口机关甚多,你们可小心点,倘若一不小心死了,到底是个麻烦。”
实际上这也是柳照出现在门口的原因,两人倘若真死在了这里,莞苧定会与他生气,但这话彻底激怒了两人,齐良清抽出了腰中软剑,顾昀之招招厉害,直击要害。
“和二位动手,你们不能流血,若让公主闻见了血腥,她可不依。”柳照偏头躲过顾昀之脸刺来的剑刃,突地散漫一笑,“更不能杀你们,还是昏过去的好。”
“你下毒!”顾昀之咬牙,话音一落,他与齐良清脑袋昏沉,意识模糊,很快跌落在地,陷入了沉睡之中,门口闪出几个仆人,听从柳照的吩咐,绑了他们进庄里去了。
等两人再醒来,发现自己已被锁链锁着,安置在了一脸昏暗的屋里,不由羞愤欲死,“柳照,你欺人太甚!”
无人应答。
不过一日,屋中又来一人,却是阮宴,他恼得大吼大叫,“柳照欺人太甚!”
曾经他们在京中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狼狈。
莞苧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她被梦境折磨得清减许多,片刻也等不及了,“柳照,我要回京!”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儿,在她面上氤氲出娇艳绯红,柳照低眸瞧了一眼,心神俱动,不由俯身压唇,“莫急,他们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