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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心有灵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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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飞坐在桅杆之上,三夏的海风不温不寒,吹得舒服,但他却觉如坐针毡。
似乎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慕云飞一向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告诉他,但是他身后分明是苍茫大海。
“慕盟主端的不解风情,奴家陪着你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你连看也不愿看奴家一眼,可真让奴家好伤心呢~”,尚诛影娇媚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她踩着碎步儿,晃着腰肢,好叫脚踝和手腕子上的金铃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铃声轻扬,明明清脆活泼却暗含媚意,慕云飞正想心事,只觉得这铃声刺耳难听。
“银汉迢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慕盟主,春宵一刻值千金呐,你……就一点儿不心动?”,尚诛影的声音飘飘来,她的人也似鬼魅般腾起,正落到慕云飞身侧,“便同奴家一道嘛,奴家保证伺候的你舒舒服服的~”,尚诛影压刻意低了声音,“奴家在床上的活计,绝对比傅教主好得多……”
慕云飞心底正烦躁,叫尚诛影这么一挑逗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但他面上还维持着平静:“尚女侠,同在一片屋檐下,大家都是朋友,这些话,还是莫要再说。”
“嘻,慕盟主好气度!”,尚诛影作小儿女娇羞状, “更让奴家心动了呢~慕盟主,这么久了,你只将奴家当朋友?奴家可是早早心悦于你,整日想的都是同你比翼双飞哩。你真个这般狠心肠?那般,就赏奴家□□愉,叫奴家终身难忘也好。”
“要双修,尚女侠自可找他人。”,慕云飞皱眉,他知道这女人不可能喜欢自己,让叫他相信她对自己有好感,他宁可相信傅清涟其实对自己也有意……
“那帮凡夫俗子怎能和慕盟主相比?”
慕云飞默然,他不齿尚诛影的行径,却又为她感到悲哀,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说到底,她会变成现在这样,有清涟一半的功劳。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存在的!慕云飞知道,由着傅清涟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直恨不得这草再长得更快些。否则,以天影教的手段,四海之内,哪还有飞仙居弟子的容身之所?
世人皆道飞仙居遭此横祸,却忘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非清涟手下留情,哪容这些人逃出生天?现在她们为了报复,不惜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正中清涟下怀?
“慕盟主,奴家相公叫奴家拿了礼物来孝敬您哩,还请和奴家道蔽屋小叙一二。”,尚诛影半晌不得慕云飞答复,自觉无趣,却依旧对他暗送秋波。
“尚女侠,还望爱惜羽毛。你若真为我好,也该顾及慕某人的声名,有什么事不得当面说?”,慕云飞凛然。
尚诛影以手扶腰,娇滴滴说道:“噫,慕盟主同傅教主之事已是人尽皆知,还怕威严扫地不成?进了奴家闺房,世人只道慕盟主男女通吃,男女通吃,总比独爱男色好听得多哩。”
慕云飞默然不答,尚诛影见慕云飞是真动了火气,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帙画卷,瞅着四下无人,暗暗递与慕云飞:“慕盟主,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可是我家相公藏了许久的,夜夜都要望着它才能入睡呢,你到无人的地方再打开——呀!”
尚诛影惊呼一声,原是慕云飞已坦然展开画卷。
图穷,慕云飞攥紧了执卷之手:“韩万逍什么意思?”
“慕盟主,在奴家面前直呼奴家相公名讳,这,可不大说得过去吧?”
“我只问他是何意!”,慕云飞压低了声线,语调中均透着一股子杀气。
“哎呀,慕盟主,你好凶。奴家只是个传话的,怎知我家相公心里事?”,尚诛影双眼含泪,说着边以手拂去眼角泪珠儿,位置丶角度,都掌握得恰到好处,“只是,我家相公叫我对您说:‘以画中美人换真绝色,韩某赚大了!’。”
慕云飞冷笑一声,自跳下桅杆回了内房,在自己屋中将画卷徐徐展开,画中绘一美人出浴图,那人面貌清丽,却眼梢带魅,神似傅清涟。慕云飞也猜到了韩万逍此为何意,不为别,就为提醒自己,自己同他还有个交易,他助自己进攻千宿山,事成之后,将清涟交于他处置。
若自己收下此图,便是直明自己未忘昔日承诺,介时自己想要反悔,他也好以图为名,宣扬自己是好色之徒,借机闹事。若是不收,便是敢说而不敢当,愧为武林盟主。
想得倒是周到。慕云飞暗笑,将图藏于匣中不谈。
天影教主粮道被断,正道众人士气大涨,待月圆之夜,从南芍上陆,包围千宿山。
一月中,天影教左右护法几次率众欲突围,皆被围堵。
又一月,有人私自上山,欲报私仇,横死荒野,分尸九处。
又一月,菡萏香销,北雁欲南飞,秋实累累。
墨子玄已沉不住气:“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慕云飞估摸着千宿山上已无存粮,加之时近立秋,若再不攻,恐怕生变,于是召集众人,商议决战。
“半年了,还未见着傅清涟,他莫不是怕了?”,尚诛影以娇滴滴的声音狞笑道。
这也是慕云飞一直想要知道的,何以清涟迟迟未现身?往往一人走到穷途末路,民意就要生变。古往今来,这类事太多。多少枭雄豪杰,死于匹夫之手,贻笑大方?
慕云飞暗叹一口,他不觉着清涟会轻易认输,就是他手底下人都背叛了他,他也不会服软吧?
一人陡然站起,慷慨其词:“那魔头从未在中原地带当众伸手,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看傅清涟也不过尔尔!”
一语毕,立有人附和。
“是!我看咱们就是在捕风捉影,傅清涟算什么?他能在向某人手底下过几回合?”
…………
慕云飞静静听完这些话,暗道,清涟的实力,只会被低估。被低估也好,也可以叫这些“盟友”见了清涟不要腿肚子发软!
“嘻嘻,正是正是!”,墨如白抚掌笑道,“傅清涟名不副实,江湖上把他传得神乎其神了,他再厉害,也比不上慕盟主啊!”
慕云飞瞥了墨如白一眼,墨如白没有看过来,仍旧宣扬那一套,慕云飞知他是在鼓舞士气,也不说破。
墨如白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阵,又道:“攻入天影教总坛,莫要行杀,能活捉的便活捉,东西也不要乱碰。传国玉玺可能在他们手中!”
众人听到不能杀人,不能拿东西,本是不满,但“传国玉玺”四字就如平地惊雷,一下将所有人镇住。
慕云飞沉吟不语,墨如白在助自己保傅清涟。若说不要伤清涟一人,难免惹众人闲话,一视同仁反倒没了这些忧虑。更皆他诚知玉玺不在清涟之手,却硬说“可能在”,也是为了避免众人哄抢,导致后期分配不清。这位“万事通”睁眼瞎话的功夫也着实了得!
只是人心叵测,你又怎知所有人都会听你安排?就不怕有人先一步入内寻那根本不存在的“传国玉玺”?
慕云飞以眼神示意墨如白,墨如白挑眉,一副了然于胸之色,似乎早有了应对措施。
翌日,众人提兵携刃攻入千宿山,千宿山内多得是暗格翻板,奇巧机关,好在天影教教众断粮多日,几无战斗力,束手就擒者不在少数。
慕云飞自恃轻功高强,一步数尺,直接从天影教总坛大殿屋脊飘到青龙堂,其间不慎碰落了千斤坠,亏得无人把守,他在陷阱中挣扎一阵便使了个梯云纵飞将出去。
未等他落定,便觉一阵阴风袭来,慕云飞神色一懔,拔剑相迎。
“噹!”
铁剑玉扇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清涟!”,慕云飞本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他,却不知刚开口就输了一半气势。他觉得脑中有些乱,清涟分明瘦了,他过得真的很好?
“嗯,”,傅清涟笑着应了一声,右手拇指一撮,展开玉扇陡然前刺,左手作爪袭向慕云飞心口。
下了死手!慕云飞心口一痛,又忍不住狂笑,我不忍伤你,你却不留情?
慕云飞侧身避开要害,左手化拳,反借其力,攻他腕部,只是拳风还未沾到他的衣襟,便急急变式,化拳为掌,捉他手臂。
然而变式再快也失了三分凌冽,这一下连傅清涟的皮肤都未碰着就被他抬腿踢开,见傅清涟足尖袭来,慕云飞忙做个双手虎抱拳,挡下一击。傅清涟轻笑一声,借力腾空,一个后翻落到数尺开外,“云飞,该不是以为,这种轻飘飘的拳就能打败我?”
话音未落,他足尖点地,收扇作尺,再度攻去,慕云飞抬剑,宝剑宝扇相撞,发出道道火星。傅清涟弯了弯嘴角,轻声叹了句“可惜”。慕云飞感到手中宝剑哀鸣震荡,好像要从中崩裂。他知傅清涟在兵刃上占了上风,不敢以硬碰硬,一脚踏碎屋脊,侧身钻入青龙堂内。
慕云飞抱剑入怀,果见其上出了裂痕,再一碰撞恐怕就要断成两截。
“云飞,”,傅清涟也轻飘飘落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慕云飞,眼角带魅。
慕云飞一懔,一个侧身落到床前,“噹,噹,噹”三声,原先他依凭的梁柱已叫银针洞穿。
傅清涟以扇掩面,抬右脚向右款款移步,慕云飞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转身,目光不离他手中玉扇。
“啪!”,傅清涟一个收扇,身形化影,羽箭般向慕云飞袭来,慕云飞卧倒,从床尾滚到床头,床尾正叫傅清涟手中扇劈出一条缝来。
慕云飞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跃起,未站稳,傅清涟的扇刃又至,慕云飞拔剑格挡,一狠心,猛地发力,将他逼出数尺。
“呛!”,剑断。慕云飞因后力小退几步,方落定,银针又至,慕云飞见床头悬一宝剑,忙拔剑一挥,作个“震八方”,以剑风吹去银针。
“云飞,物归原主。”,傅清涟浅笑,款款移步而来。
慕云飞这才注意手中剑用来异常顺手,原是师傅的重剑。
“清涟,你到底想怎样?”,慕云飞盯着他的眼,他完全看不出他是否有心,生死较量于他而言似乎只是儿戏。
傅清涟莞尔:“你同我打一架,用尽全力,抓住我,我便告诉你。若再手下留情,死的便是你!”,傅清涟话音未落,又纵身袭来。
慕云飞听傅清涟咬重了“死”字,呼吸一滞,心口又一阵隐痛,但他知道如今真只有打败傅清涟才能从他口中问出话来,便抛却多余的感情,与他战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