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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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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车门,西贝单手扶车,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是的,爬……
这辆车底盘离地近乎半米,高度实在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因为……个子矮。
她穿的一件蓝色羊羔绒牛仔外套,裤子是白色,鞋也是白色,红色短袜裹住纤细的脚踝,由于腿部屈伸,带动裤腿的滑动,不仅露出袜子边缘,还能看到里面的嫩粉色保暖秋裤。
北珝手撑在车窗,脖颈微偏的角度很微小,却是刚好对着她的。
他看她费劲巴拉地才借力一脚蹬上来,心情莫名好了一点,是被她逗乐的。
但这种愉悦很快便消散,因为当他想伸手拉她一把的时候,他把手递过去,却只得来懊恼的一记眼神,和轻不可察的一个撇嘴的小动作。她排斥他的帮助。
“不用,我自己可以。”西贝倔脾气上头,越是丢脸越要坚持靠自己。
终于一点也不优雅地坐上副驾,西贝低头系上安全带,轻轻地呼吸,脸上火辣辣的灼烧感却在安静下来后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还在看她。
就像方才在车下经过,明明戴着墨镜也还是直觉他在看自己。
现在更不用怀疑什么了,从开门到坐定,他撑着下颌,眼睛转向的角度就没变过。
双手在口袋里握成拳,西贝直视前方:“……不走么?”
“走。”北珝身上那件大衣上车时就已脱了丢到后排,一缕阳光透过玻璃映亮半边的黑衬衫,同时也在他一侧脸上打下冷柔的光,“走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唔?”西贝茫然张了张嘴,一番挣扎,还是决定转过脸看他,“什么问题?”
她戴着针织帽和口罩,帽檐盖住眉,一双乌亮的眼睛扑闪。
北珝没立即开口说话,他本想摘掉墨镜,念及自己心情不佳,一旦冷眉冷目控制不好眼神会把她吓到。
好歹是科班出身,再不济也钻研过国内外诸多优秀影视作品,林星源拙劣的演技本是骗不到他的,但偏偏就是言语间的那份刻意,彰显出男孩对西贝的在乎。
这直接导致,他瞧不上他,却也挑不出什么大错。
直到男孩突然一改态度,放心大胆地将西贝托付给他,再看西贝对他抽身离开没有表现出情侣之间浓浓不舍的眷恋,他从挫败中清醒,开始有了怀疑。
“你喜欢他什么?”
眼睛看不见就算了,连声音都清冷如冰,凉凉滑过耳膜。
西贝知道自己嘴笨,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一个类似的了。”
“是么,”托着下颌的手伸直,搭在方向盘,北珝视线转角放大,看着她,“可是我记得,你没有回答。”
“……没回答就是不想回答。”
西贝心里喊着救命,眼瞅他直视过来,头迅速摆正,逃开他的注视。
手在口袋里越攥越紧,目光落在远处的一块广告牌,她抿唇嗫嚅:“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这样问来问去的,很奇怪你知不知道。”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扭捏,嗓音轻软,理不直气不壮。
可有人却理直气壮:“不知道。”
“……”西贝倒吸口凉气。
“我倒是觉得你很奇怪。”北珝轻声一笑,“不对,应该说,你们两个都很奇怪。”
他判断着,又否定着,无异于惊雷,在西贝耳边炸响。
西贝想到一个词——做贼心虚,她分辨不出真实的语意,虚得想立刻跳车。
“什么乱七八糟的……”车里开了暖气,她又有些焦躁,针织帽扣在头顶闷热难耐,她手摸到帽子边缘,想摘,却在触到耳根时,决定放弃。
耳朵太烫了。
北珝凝着她眨眼的频率,没说话。关心则乱,没能一早发现问题是他的疏忽。
唇边漾起一抹浅笑,不再逼她,他摇了摇头,启动车子离开。
副驾的车窗蒙了一层水雾,西贝只能看到一点点后视镜上的影子。
百无聊赖外加手足无措,她只好低头摸出手机,假装自己很忙,来逃避无话可说的尴尬。
驾驶室里寂静无声。
西贝和不二聊着天,他给她出对策,连后面的分手桥段都已编好。
「要么坦白从宽,要么假装分手,你选一个。」
驾驶座和副驾之间的距离虽然有些狭窄,但一个正专心开车的人,怎样也看不到手机屏幕吧。
想归想,西贝还是下意识将屏幕歪了歪,以防万一。
那个倾斜的角度在北珝随意一瞥后被注意到。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略带玩味地噙着丝笑,碰巧前方红灯,脚踩刹车平稳减速,停在一辆奥迪车后。
西贝沉思着,不二已经帮她找好分手理由,显然选择后者更保险安全,倘若解释这是给他下的套,他会不会生气?
正迟疑不定——
突然,一记响指清脆地在耳边弹开。
西贝手腕一抖,手机从十指滑落,跌落膝头。
屏幕朝上,歪斜着对向左手方的驾驶位。
西贝心口怦然,双手一并握住手机,慌张地用两只手背盖住屏幕,指尖摸到锁屏键,揿下。
她低着头,微微侧目,说不上是指责,纯粹只是困惑,但眼睛里的烦闷却显而易见:“你干嘛……”
不自觉地拖了个短音,娇娇的,带点憨。
墨镜下的世界颜色暗沉,所有会刺激眼球的光亮都像是颜料在水里稀释,可是她一双剔透的瞳仁,却成了这黯淡视野里的两颗星子,炽盛明亮。
目光滑过她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北珝凝视她的眼睛,不咸不淡回答:“不干嘛,就是想问你戴着帽子和口罩热不热。”
……热,怎么可能不热。
经他一说,更热了。
西贝收回目光,摇摇头:“不热。”
放目远眺,瞥见交通信号跳动的秒数,他状似不经意地微微一笑:“你好像很紧张。”
西贝连心带身都是一震,想否认,可是她无法保证情绪能够很快平稳,既然如此,还不如承认呢。
她绷着肩膀,点头:“是啊,因为你在我身边,不保持戒备不行啊。”
实话,但也是耍了点小心机的。
你不是在意我对你心存戒备么,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
头顶是汗,手心也都是汗,车里的温度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又有所上升。
她佯装镇定地说完那句话后,傻子才察觉不出空气里的异样。
扭头看向窗外,强行屏蔽脑勺后的一举一动。
只可惜,放于膝盖的双手出卖了她,手机像块浮木被她攥在掌心里,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北珝看着她,目光微沉,若有所思。
须臾,绿灯亮起,车子跟随前方车队稳步上路。
相安无事地熬过剩下的车程,中途,实在闷得受不了,西贝悄悄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卡在鼻翼下,好畅快呼吸。
直到看见熟悉的建筑物,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终于有了长征快要胜利的感觉。
车子通过门禁,在小区的车行道熟稔穿梭,驶进地下车库。
泊进车位后,西贝看着旁边的跑车,记忆瞬时归位,想起盛夏夜的那次寻车之旅。
见她看着窗外出神,北珝拉完手刹,顺手解下安全带,淡声提醒:“到了。”
“……嗯。”西贝本不想问,却没忍住好奇,她没回头,依旧看着外面,“都是你的车么?”
北珝抠动车门,一条缝敞开,人却定住,转头望向她依然背对自己的后脑:“嗯?”
西贝扬手指了指:“那辆我见你开过。”
视线越过她,落到窗外的那辆保时捷。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顿了一秒,低沉缓慢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样问来问去的,很奇怪你知不知道。”
西贝微愣,没能迅速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哪里不对,等想起什么,血液刹那间直冲大脑,像被人隔空点了穴,僵在座椅不说,人也变得浑浑噩噩,失去思考和行动力。
北珝径自下车,关上车门,他从后座取下大衣挂在肘弯,绕经车头,一步步来到副驾驶的窗外。
车门由外打开,西贝定定地看着站在车外身姿挺立的那道剪影,傻傻的不知所措。
北珝摘下墨镜,微敛着目将镜架收拢,别在衬衫领口。
西贝哪怕坐在高出半米的车里,依然需要挑起眼角,仰视车外的他。
两人一个抬眼,一个低眸,车库橙黄的灯光在他们周围落下投影,地面斑斑驳驳。
北珝上前半步,侧身轻靠在门边,向车里伸出没挂大衣的右手。
“下来,我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