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梦集》沙丘的狐狸

2、第二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2）

　　秦勤勤和苏北一起下的扬州，只是苏北为了保险不能和她走到一起，所以她走在苏北前面，她不用转头也知道苏北在身后戴着白色鸭舌帽，压低帽檐还戴着墨镜，口罩把整张脸都挡完了，十分“低调”。

　　其实秦勤勤一直觉得，大明星这种身份，只要换个发型，顶多戴个口罩就可以了，伪装太多反倒容易被人家注意，她就从来不注意行人，但是要是像苏北这么明显的，她可能就会多看两眼了。一般来说，即使是这两年火遍全国的苏北出现在她附近，她也不见得就能认得出来。
　　秦勤勤听着身后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想象中的大呼小叫，倒好似没有人发现他，她很快招呼了一辆出租车，看了不远处斜挎着深蓝色背包，穿着卡其色长裤，显得腿十分修长的苏北，苏北微微点头，示意她先走，她同意地抿了抿嘴唇，迅速地钻进车里。

　　在酒店楼下，苏北终于摘下了口罩，露出精致的娃娃脸。他看着在大厅等自己的秦勤勤，大步跨去拿了她手里的大袋子行李，整理了一下自己滑下来的单肩背包，从后口袋掏了钱包，一边拿了身份证给柜台登记，一边说:“刚才听说何园春色很好，你之前说想去大明寺，但是我不一定有时间陪你，要不然先去近一点的何园？”
　　他压低了脸，不注意也看不出他是谁，只是身份证递过去，那柜台登记的小姑娘就愣了一下，认真地看他。秦勤勤发现那人的脸色立马不一样了，好像刚才是静水，现在就是春日泛波的湖面，涟漪微起而难消逝。
　　秦勤勤点头:“明天就去，知道你大忙人，难抽空，这次拉得你的顺风车也是我三生有幸。”
　　苏北的脸很秀气，眉毛有些淡，双眼皮比秦勤勤还要明显，薄薄的唇很是性感，眼神飘忽也很是活宝。
　　秦勤勤觉得，大概和他朝夕相对对了十几年了，现在就只看到他活宝了……

　　秦勤勤正要拿东西走，那个登记的姑娘就涩生生地低头含胸对他们说道:“不好意思……可以……给签个名吗？”

　　秦勤勤知道说的不是自己，苏北笑了笑，露出很大的酒窝，更显得他稚气，秦勤勤知道他是要同意了，见他不方便，就从他背包侧面的小袋里拿了黑色马克笔，握了尾端，扬了扬给他。苏北一副深知我心的欣赏，秦勤勤白了他一眼，耍什么宝呀！

　　那姑娘拿了签名，心满意足，看着两人安静远去的身影，心里却是开心又纳闷:“我们家西瓜，已经有女朋友了的吗？”

　　西瓜是粉丝对苏北的昵称，这是苏北成名的角色，而且他生得比女孩子还水灵，大家便统一接受了这个称呼。

　　登记的姑娘看着自己手里签名纸上行云流水的“苏北”，只感觉这世界的花儿都在那么一瞬间砰然开放。那个，女孩子，样子是过得去，就是太矮了……她想，不知道有没有一米六……

　　当然，正好一米六的秦勤勤是不会知道人家这样子评价自己的，不过她和苏北出门，总归是要些勇气的，要真给她知道了，她也不是接受不了，毕竟她对于自己到了一米六这个分界点，还是很满足了的，像苏北这种刚好一米七九的……嘿嘿……
　　当然，秦勤勤看过苏北的百度词条，写的他一米八一……

　　到了房间，他们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准备出去吃饭，秦勤勤换了一身淡黄色的曲裾，腰间是素白软纱，宽大的袖子坠落，膝盖处弯曲的曲线带了些风韵，下身是白色的里裙，摇曳生姿。

　　秦勤勤检查了一下苏北，苏北道:“应该不会注意到我的，我公布的行程是和徐导他们一起的。”

　　秦勤勤虽穿了汉服，倒没有梳太讲究的发髻，只扎了发尾，给人一种素面的感觉。这一身打扮就很吸引人注目了，再多个苏北，那还不得……秦勤勤想了想人家十分钟的20万评论，完全不敢想象这好几万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的样子。

　　在一个隐晦的角落，他们吃完了饭，天色也暗淡下来，开始陆续有路灯亮起来。苏北一路的有话憋着终于说出来了，他看着眼前的秦勤勤问道:“你怎么心情不好了？”

　　他知道，秦勤勤这个人，有时候挺逗比的，而且她逗比的时候，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现在她一声去扬州就来了，能让这个宅女出门的，那一定是大事。
　　苏北心里其实有一点抓狂，有一点害怕是旧人旧事，百足之虫……

　　秦勤勤低了头看着桌前的剩饭剩菜，一改这一路的轻松，终于露出了真实情绪:“李子坤他，离婚了……”

　　苏北心头没来由的停跳了一拍，果然是这样，他怒气顿时上来了，冷冷地说道:“所以呢？”

　　方才席间的喜悦和谐顿时烟消云散。

　　秦勤勤果真知道苏北的反映才是对的，自己不应该忧郁，她这样想，但是说出的话却有些违心:“我……”

　　苏北冷冰冰地转头看了看餐厅里面:“三秦，你不要这样子作践自己。你这样子，我们这些亲友，其实很心疼，既心疼你遇人不淑，又气你不懂得自我珍惜。”

　　虽然是冷冰冰的，但是秦勤勤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多诚恳。她点了点头，垂了眼帘，不再说话。苏北恨铁不成钢地多加了句:“你丫要敢和他在一起，我就……我就……”他大概是要威胁她来着，想了良久想不到事情，最后脱口而出的是“打断你腿！”

　　秦勤勤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

　　苏北很是家长派地打断，既然她都开始提这事了，他不介意多问几句，不然秦勤勤又被骗了去，他还不得愧疚死。他拿起筷子，夹了吃剩下的饺子，问:“是不是他来找你？”

　　秦勤勤没有说话，是的，在收到社长的信息不久，李子坤不知从哪里要到了她的手机号码，不过他也是圈子里的，要找她还是很简单的，他只发了很简单的六个字:勤勤，我回来了。

　　秦勤勤也很快得到他离婚的消息，大概是他有意放出来的。他的粉丝还很温顺，几乎都在安慰他，大概都很同情他没有遇到对的人吧。

　　秦勤勤虽然没有激动，却还是有些动摇，她和他在一起两年，分手也已经一年，说起来就还是一年前的事，知道他隐瞒婚姻的时候，秦勤勤除了气还是气。只是喊着分手，李子坤却一个劲地求她，说要给他们一个美好未来，本来秦勤勤也是没有再被当小三的打算的，但是这件事闹出来不久，李子坤为了救她出了车祸，她又是焦头烂额地去陪他治疗。就在李子坤快要说动她的时候，苏北跑来把李子坤痛骂了一顿，又骂了一顿秦勤勤叫她不要这么古代，以身相许。最后再拖走了秦勤勤，把她丢回家里，看看自己家里那两个老人为了她的事多难过，后来，在苏北和一众亲友的严厉要求下，秦勤勤终于和李子坤分手了。
　　说起来也是像裹脚布一样长的八卦，和现在的炒作唯一不同就是，这个事，涉及的人不可谓不大咖，翻唱牛人和时下当红小生的恩怨情仇，但是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根本没有人炒起来。

　　秦勤勤喜欢过李子坤，他是个成熟又稳重的人，和她见得最多的苏北完全不一样，苏北就是一个大男孩，好的时候能好好说话，要不好的时候，撒泼打滚什么不要脸都是干得出来的。所以秦勤勤在李子坤的追求下很快就陷入情网，只是毕业之初，工作十分忙碌，没有多少时间相处，过了一年，安定下来了，苏北又非常不要脸地常常拉了秦勤勤出差，所以和李子坤聚少离多的。但是秦勤勤喜欢他，越是分离，越是想念，有时候约会，两人都异常热情，苏北每每看到回来的秦勤勤，看她脖项红印，脸色都会很不好，大抵觉得李子坤是个桃花眼，没有好脸色。

　　秦勤勤道:“苏北，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

　　“知道没用就好。”苏北对于她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十分不满，语气也还是很生硬。

　　秦勤勤还是抱了复合的心思，苏北看得出来。他看着秦勤勤这样子烂泥扶不上墙，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了，最后也不说话了，就留着秦勤勤一个人琢磨。

　　事实上，他越是不说话，秦勤勤越是害怕，越是不敢再说什么原谅他的话，她知道李子坤可能是真的爱她，但是在苏北看来，爱不爱的，也掩盖不了他一脚踏两船，还是已婚的事实，所以也就触碰了底线，无须再说。
　　最后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一起回了酒店，各自进了房间。

　　****

　　苏北真的感觉胃都要气炸了，她秦勤勤就是个傻子，这么好的人摆在她面前不看，偏偏要看那神棍！苏北闭眼，让花洒的热水朝脸喷来，我就这么不如你眼不成！苏北越想越气，一想到李子坤这个混蛋当着他的面儿亲秦勤勤，他就恨不得把自己送回去那个档，狠狠地揍自己一顿，为什么不早点跟秦勤勤那个傻子说清楚，还期望她自己发现吗？！

　　他刚好洗完澡出来，就接到了陆小锋的电话。“陆哥。”
　　陆小锋从苏北出道开始跟他，也大概知道他心里是怎么个想法，他提醒道:“你们的真人秀……cp……”

　　苏北是很反感这种事的，本来当明星就没有什么隐私，还得各种作秀各种骗，有心思做那些事，还不如好好背一下台词。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是和我女朋友一起出来玩的。”

　　陆小锋沉默了一会，说:“公司虽然没有禁止艺人签约期间谈恋爱，但是你现在的势头，要是公布恋情，还是和圈外人，可能公司会……”

　　从回来到现在，苏北真的快要忍耐到了极点了，他吐字如冰:“我和公司签约两年九个半月了。”

　　他们的合同是三年期。按照苏北现在的势头，就算这三个月把他雪藏了，他解约了也大把公司等着抢他。

　　陆小锋叹气，苏北是个认真又真心喜欢演戏的，就是认真得有些僵硬，偏偏长得有很鲜肉，现在的时局是，有张他那样子的脸，混几部真人秀，拍拍电影，就能非常滋润了，偏偏他又很排斥……“我知道了，我会和公司说的，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谢谢陆哥。”苏北看着烧水的茶壶跳了闸，又问，“陆哥来的时候，可以给我带我《龙云决》的台词本吗，我忘记了。”

　　“好。”陆小锋答应着，本不想说，只是实在是挺喜欢这个小孩的，又多嘴说了句，“你家那位……还得多多管教着……”

　　苏北倒了一杯水，苦笑:“我能管教好就不至于被人家偷了两年了。”

　　“你小子要是学学我们老板就不至于败给个三十岁的老男人了。”

　　苏北被陆小锋调侃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只恭敬地说:“三十一枝花呀，要三十就老了，那陆哥不是迟暮之年了？”
　　陆小锋不和他斗嘴:“我懒得跟你说，总之，你和你家那位，成也青梅，败也青梅。”

　　苏北谢了他的指点，吹着桌前的半杯水，隔壁就是秦勤勤的房间，那边安静得像是没人似的，大概也是被李子坤给扰乱了心绪。

　　他看了看水中虚幻的光，眼前的电视屏幕上倒映着披着浴袍的他，他拿起水来喝了一小口，成也青梅，败也青梅。

　　秦勤勤以为第二天去不了何园了的，却不料她出门之时，苏北也穿了一件淡蓝色牛仔外套，脚下一双白鞋，等在她门外。她知道自己总是理亏，便先服软:“你还去何园吗？”
　　她的声音很悠远，还带了一丝甜腻，他以前不觉得，后来她学了配音，声音比从前更胜一筹的好听。
　　苏北傲娇地先走:“好不容易来了。”

　　秦勤勤立马拔腿跟上，扬州的三月已经开始艳了春花，路边都是嫩绿可爱的小叶子，还陆陆续续有许多鸟儿在枝头欢腾了。就是普通马路都给人一种祥和的春意，秦勤勤已经等不及要看看著名的园林又是怎样一种景观。

　　苏北一边和她排队，一边严肃地问了句:“三秦你没给那个人回复吧。”他想着要是这个死脑袋要是回复了他就哭给她看，叫她上头条，两个人一块曝光。

　　秦勤勤又是情绪低沉了一秒:“没有。”
　　“这才对。”苏北摸了摸她的长发，拿食指绞了几圈，这个动作其实很情侣了，就是两人真的相处太久了，有一些人家情侣才做的动作，他们也已经僭越了，却不觉得不妥，所以陆小锋才说败在青梅。

　　苏北看着手上秀发，心想，老天都给了他二十年了，还拿不下她，那他真没脸混了。他捏了捏秦勤勤的脸蛋:“好了，我们不要说那个人了，说得我来气。”他说完鼓起了腮帮子，把嘴里的气从一边换到另一边，眼睛睁得大大的，更像个孩子。

　　秦勤勤也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发型:“这是还你的冷暴力的！”他一脸震惊，心说自己这个头，护理起来可比你这长发难多了，他嘟起嘴巴理着自己发型，余光是秦勤勤的粉色连衣裙散落了树叶空隙的零零光斑，这是咫尺可触的美好。
　　苏北冷冷地想到了李子坤，心里又不痛快，扯了秦勤勤的手臂又和她打闹起来。

　　何园的布置果真是十分和谐的，假山流水间带着自然，楼阁亭台之中透着古朴的庄重，苏北觉得这样子的设计，比自己拍戏搭的外景好太多了，便是往其中一站，就好像自己置身那个时代，朝起请安暮请寝，玲珑阁榭青烟升的静好。
　　这里还没有太多的游客，秦勤勤拿了一张纸出来，对折了当做扫把，象征性地给他们扫了扫走廊的栏杆，自己坐到那里去，苏北也坐了过去，大概两个人的旅行，好就好在自己做什么都有另一个人陪同。

　　苏北看着远处撒漏的光束，说:“三秦，唱一首歌吧。”

　　秦勤勤想了一会，清了清嗓子，低低地唱起:“昨日花飞，流水远，今朝高楼伊人空……”
　　苏北静静地听着她唱这一首婉转哀伤的小曲，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只闻得身边都是花香，还有秦勤勤的发香。

　　“劝君莫寻欢，一心待白头，更尽一世半生的虚妄……”

　　秦勤勤不是专业的歌手，这首歌也练了很久，还没有录好，估计等着后天就去录了，这会倒先给苏北唱了。
　　她唱到长句那里，换气有些难，站了起来继续唱，苏北微微仰起头看她，她眼眶有些红，苏北知道这首《莫寻莫失》是个be的游戏插曲，只是他觉得秦勤勤是想到了自己才这般触动的。这样想着，苏北因为游玩带来的喜悦还是微微减少了些。

　　秦勤勤唱完之后，像是舞台谢幕一样提了裙角致谢，微微弯了腰，苏北看着阳光斜照进连廊里，本只撒到秦勤勤的腰身，后来她一弯腰，脸部也浸入了春日暖阳里。

　　苏北微微眯眼，轻轻地把她揽过来，自己侧了个身，把背部靠到栏杆后面的柱子前，秦勤勤没有意识到苏北会扯自己，只得随了他的力道往他怀里扎去，她控制了落势，一只膝盖横跪在了栏杆上，双手却是抱住了身侧的苏北。
　　苏北没有给她反应时间，寻了她的唇吻去，秦勤勤感受到自己的唇被封住时，脑子轰的一声，随即没有别的反应了……

　　她没有想过推，也没有想不推，她想的是，这个人，是苏北？没有错……

　　等到她回过神来，苏北已经抚上她的脸，大拇指摩擦着脸颊，毫无余地地进去了，他们的姿势大概就像是苏北侧身抵着柱子，而秦勤勤横跪栏杆，正对看连廊外的花草，苏北觉得不太稳当，便一边吻着她一边把她抱在了自己胸前，更是深入亲吻怀里的人。

　　秦勤勤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北，苏北见她一脸遭受了晴天霹雳的样子，实在挫败，便用并排的四根手指横挡了要开口的秦勤勤:“对不起……你考虑一下……我……”
　　秦勤勤还没有说话，苏北就起身快步地走了，秦勤勤也没有出声叫他，她需要一点时间，把这个竹马做的事情，和从前的他理一理，毕竟在秦勤勤看来，苏北从来都是比她慢的那个，怎么一转眼，好像苏北的进度已经超过她了？

　　秦勤勤找了个亭子，坐在圆凳上，双手交叠，下巴抵着手，想抿一下嘴唇，却又想起刚才苏北的舌头在自己口中……
　　她脸一下子红了，这个不是她的初吻，但是却给她初吻一样的悸动，就好像微风把心里的风铃撩动了一下……

　　秦勤勤为自己这个羞耻的想法又红了脸，怎么苏北就……原来苏北喜欢她吗？秦勤勤突然很好奇，苏北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她眼中的苏北，一直都是那个喜欢和英语老师顶嘴，喜欢在英语课上给她递画了奇怪漫画的笑话，英语老师又爱又恨的人。可是不经意间，苏北再不是那样子的了，他从前大大咧咧的，后来高中之后，就突然沉稳了很多，话也变少了，秦勤勤一直以为是压力太大，因为到了大学，苏北又开始厚脸皮起来，整天拉着她求她给自己补习过六级。考了三次六级，他终于过的那天，和秦勤勤一起去吃火锅，喝了啤酒，回去的时候突然就落了泪说，这段日子又苦又甜，他想要又不想要，那时候秦勤勤还笑他学表演学得脑袋发昏了。

　　现在想想，倒像是苦于六级，甜于她。

　　秦勤勤猛地摇了摇头，难不成那个时候苏北就喜欢自己了？
　　不至于，毕竟后来和李子坤在一起的时候，苏北也没有多在意的样子。秦勤勤叹气，拿了兜里震动的手机，想着苏北这个人，越来越难懂了。

　　“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玩。你回来时我已经退房，明后天去录节目，大后天一起回去？”

　　秦勤勤本来想的是后天回去，现在想想也不行，她突然觉得要留在这里，解决了这件事再说，她回复了一个字然后起身继续逛着何园，脑袋发疼，随即拨通了游安楠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