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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见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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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色长裙在地板上摊开,像是一朵粉嫩的花,被裹在其中的女鬼似乎昏倒了,双目紧闭。
江北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她又碰到了女鬼,而是因为这个女鬼就是易小衡。
为了躲避引渡人,除了在水果店外,她只能在每月特定显阴的日子出来,而今天是十六,在鬼界的气象属阳,她本来应该是窝在宿舍的,可如今她却躺在这里,还是在林安的脚边。
已经无暇去猜想她昏倒的原因了,江北虽然在心里转瞬间就埋怨了她几百遍,但还是硬着头皮想办法将她捞起来塞进背包里。
先把背包的拉链偷偷拉开,假装好奇地走过去,假装不小心弄掉了钥匙,假装镇定地弯腰去捡钥匙,假装有事要匆匆茫茫地离开……
她在脑海里将对易小衡的救援行动演习了一遍,在以为已经万无一失时正要付诸行动,才在抬眼的一瞬间发现林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头,正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弯着腰,手也还没碰到背包。
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她伸手把背包拽了过来,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拖着两条僵硬的双腿挪了过去。
“那个,师兄是在欣赏夜景吗,今晚的月亮多不多……”
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听清楚她的话,林安没有回答,只是淡定地又喝了一口水。
江北觉得如果现在她晃晃脑袋,肯定可以听到大海波浪滔天的声音,只可惜她连眨一眨眼睛的勇气都没有,目光只能继续强装镇定地擦过林安看向外面。
走到阳台并不需要很久,但她感觉自己好像上了一次难于上青天的蜀山,到达目的地时已经身心俱疲满面沧桑了。
小心翼翼地避开易小衡,好不容易与林安并肩了,她按照计划将手探向背包的侧兜。
但让她猝不及防的是,那里竟是空空如也,并没有她要仰仗的助攻钥匙。
八成是自己早上出门时太匆忙,所以又忘到宿舍了吧。
江北在心里叫苦不迭,她觉得林安向她投来的目光已经灼热如火了,而且是怒火。
“啪”地一声,情急之下,她双手一松,装着几本专业书的背包掉在了地上。
“啊——”
背包恰好砸在易小衡脸上,痛得本来昏睡的她尖声大叫。
虽然确信林安不可能听到鬼叫声,但江北还是心虚得很,赶紧弯下腰一只手拿起了背包,另一只手顺便捞起了轻飘飘的易小衡。
“那个,原来今晚没有月亮,而且好像快下雨了,咦,我的雨伞呢……”
她佯装要找背包里的雨伞,然后将已经彻底清醒的易小衡像塞棉花糖一样将她给塞了进去。
林安默默地垂眼看着她,慢悠悠地喝着水,一言不发。
动作迅速地将背包的拉链拉上,终于能够松口气了,江北笑容僵硬地对林安说:“哎呀,又忘带了,那个,师兄我就先回去了,你看都要快下雨了呢!”
林安终于开了口,唇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今晚的月亮不多,路上当心。”
她觉得自己的脸颊起了火,赶紧落荒而逃。
刚进电梯,手中的黑布背包里就传来了一个痛苦的抗议声:“死神婆,你是想砸死我,揉死我还是闷死我啊?”
电梯里并没有其他人,江北本想发作,但在瞟了一眼摄像头后只好按捺住自己的暴脾气,攥着背包从嘴里挤出一句极低的话:“易小衡,你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里面的易小衡很委屈:“今天早上啊,为了能多陪陪你,我在这里闷了整整一天呢。”
“呸,分明是你自己想出来浪!”江北无奈,埋怨她说,“我已经看过阴界气象台了,你今天不能出门,不然很容易消耗元气,而且还有可能随时碰上引渡人,难道你连死鬼都不想当了?还有,你出来也就出来了,怎么还在林师兄家里晕倒了……”
“先不说这些了。”易小衡的声音有些迟疑,但还是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江北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凝重,好奇地问:“什么事?”
易小衡闷闷的声音从书包里传来,在空荡荡的电梯里听起来有些诡异:“你的那个林师兄,好像有些不太对……”
走出电梯,小区的路灯已经亮了,人并不多,只是风还是有些大,江北将背包抱在怀里,问道:“你刚才说林师兄怎么了?”
里面的易小衡迟疑了一下:“我有些怕他。”
江北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我也是。”
易小衡无奈地说:“我是说,我是以一个鬼的身份怕着他。”
“嗯?”她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到回答,她便突然停下了脚步,惊讶地说:“难不成,他是个引渡人……”
“应该不算是。”易小衡安慰她说,“如果真的是引渡人,我应该能够察觉出来,但我只是刚近他的身时就意识不清,然后晕倒了。”
“是巧合吧,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阳气太重。”江北刚放下心来,又想起一事,“你干嘛想要近他的身?”
易小衡咯咯地笑了笑:“他长得不错,我想亲亲他。”
她简直无话可说:“你个风流色鬼,我真不该把你捞回来。”
易小衡心有余悸:“哎呀,你如果今晚见死不救,估摸着我明天就要随风飘远啦……”
江北还要趁热打铁地警告她两句,但在靠近小区门口的一个单元楼前转眼看见两个女人走了出来,便赶紧闭上了嘴。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似乎是在散步。
“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金涛不过是说了两句气话,夫妻两个哪有不吵架的,这也正常,你怎么还真的离家出走了呢?”
“这些年我真的太累了,不想再这么和他纠缠下去了,有时候甚至觉得生不如死。”
“说什么傻话,你们两个在大学就开始相恋,到现在都结婚这么多年了,金涛能干又会挣钱,把你家的生意做得那么好,而且又对你那么体贴,一直都是我们羡慕不来的,更何况哪家没有难念的经,凡事还是要想开些。况且夫妻间有什么矛盾最好还是当面解决,你这一气之下不仅换了手机号,还在外面又租了套房子,他想找你都找不到,也不知道现在急成什么样子了。”
“他不会着急的……算了,我不想再提他了,说说你吧,前些天你说工作不太顺利,现在怎么样?”
……
背包里一直在唠唠叨叨的易小衡突然沉默了下来,似乎对两个人的对话很感兴趣。
江北默默地从顾自聊天的两个人身边擦肩而过,却听易小衡突然开了口,语气激动:“等一下!”
她被吓了一跳,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在她身后的两人见她突然顿下了脚步,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向旁边的一条小路转了过去。
“是她,是徐枫,竟然是徐枫!”
易小衡大声叫着,在背包里横冲直撞,仿佛要从里面冲出来。
江北看着在灯光下渐渐走远的两个人,明白了她突然情绪波动的原因:“你认识她们?”
她的声音似乎安抚了易小衡,背包里的动静逐渐小了,然后陷入一片安静。
过了许久,在江北以为她有可能因为重遇故人而激动得昏了过去时,易小衡终于又重新开口,语气仍然微颤:“她们是我的大学同学,其中一个还曾经是我的好朋友,就是她害死了我。”
京州大学的操场上,听着手机里放出来的舒缓音乐,江北和易小衡并肩坐在空荡荡的看台最高处。这里在女生宿舍附近,还算是安全范围,待个个把小时也不会损耗易小衡的精魄。
操场上有男生打球,有女生跑步,有情侣坐在草坪上亲昵,入目都是青春和活力。
捧着腮唉声叹气半晌的易小衡见身边的江北只顾着瞧下面的热闹,有些生气地握着小拳拳锤了一下她的肩膀:“你都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江北慢悠悠地说:“急什么,反正你早晚都会说的。”
易小衡更生气了,她固执地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但两分钟后,她就迫不及待地主动开口了:“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徐枫住在一个宿舍,很快就成了好朋友,而且后来还一起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住,就在刚才的那个小区春夏里。我们当时形影不离,无论是上课还是逛街,直到喜欢上同一个男生,我还因此搭上了性命。”
虽然身边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江北对这种俗不可耐的剧情并不陌生,只是她实在无法相信易小衡竟然是因为这种事情丢掉了性命。
“是那个姓金的吗,他现在是徐枫的老公吧?”
易小衡点点头,忧伤地说:“他姓门。”
江北很惊讶:“竟然还有姓门的?”
说着,一向好学的她不合时宜地把手伸向放在她们中间的手机上,忍不住想深究一下这个姓的来历。
易小衡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瞪了她一眼:“这是重点吗?”
她只好识趣地把手转了个弯,搂住了易小衡的肩膀,同情地说:“虽然我没有被抢过男朋友,但想想都是很伤心的,第三者什么的最可恶了,也难怪你要寻死了。”
易小衡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神婆,你误会了,是我抢了徐枫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