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事件簿》食盐颗粒

5、临窗（四）

　　沈郁花了几天的时间和小区里的居民交流，状似闲聊地旁敲侧击问到了一些居民之间有关灵异事件的传言。

　　送牛奶的大叔表示曾经在屋顶看见过一闪而过的黑影，跳广场舞的大妈发现锁在材棚间里的存有广场舞曲目的播音机离奇失踪了，趴在地上打弹珠的小学生说在楼道里听见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楼下的王阿姨曾经听过半夜的哭声，一说到这个显得十分激动，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沈郁的脸上：“哎呀小沈，你真的相信我说的吗？”
　　沈郁温和地微笑：“我听其他的阿姨说您这些天都睡得不好，所以想着能不能帮到您。”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我家里那几个小崽子还总说是我想多了，怪我迷信……”王阿姨十分感动地握着沈郁的手。
　　他有点心虚，其实如果不是那夜亲耳听见了，自己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您除了听见女人的哭声之外，还碰上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王阿姨却忽然安静了下来，紧紧抓着沈郁的手也松开了。
　　“……怎么了？”
　　王阿姨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望着他半晌才迟疑地开口：“半夜听见声音后的几天，还发生了一件事……”
　　“所有人都说是我受了刺激产生的幻觉，我也糊涂了，也许是我眼花了吧……”
　　沈郁心里一惊，假装自然地询问：“什么事，您试着讲给我听听好吗？”
　　“我在我家的穿衣镜里，看见了一个长发的女人。”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沈郁震惊地张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半夜听见的，同样是女人的声音。
　　而且沈郁在梦里梦到了长发女人的背影，虽然他还没草木皆兵到觉得自己的梦也能和这件事扯上联系，但在特殊的情况下，实在是无法忽略这个过于凑巧的巧合。
　　王阿姨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被吓到了，有些愧疚：“小沈你也觉得是阿姨弄错了吧，确实也只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再仔细看的时候就不见了……不好意思啊，阿姨可能真是年纪大了……”正转身要走。
　　“等……等等！”沈郁从呆滞状态迅速被扯回，当机立断地拉住了王阿姨的手。
　　王阿姨有些吃惊，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一向温和的小伙子这么激动。
　　沈郁的心里简直波涛汹涌。
　　他的直觉隐约感觉到这件事很危险，但他此刻正站在在真相的海岸边，即将靠近迷雾的核心。
　　不只是他作为一个作家对真相超乎常人的执着，曾经听过那阵夜半哭声的人，如何能够将它置之不理？
　　而且从这件事中他意识到自己胆子也忒小了，如果不能彻底解决，那以后彻底睡不好觉了……
　　“方便的话，过几天能带我去看看吗……那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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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阿姨那里答应的好好的，一副只要去看了就能解决问题的靠谱样子，回到家的沈郁焦躁得头都快挠秃了。
　　何志远那边也还没消息，眼看就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沈郁还是对着电脑的搜索界面一筹莫展。
　　先不说镜子里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又能怎么办？而且好像反而更危险了……
　　沈郁手指捂着眼睛，自暴自弃地倒在沙发里。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砰砰砰……”
　　这个时候可别再添什么新麻烦了。沈郁抓了抓刘海，稍微整理了一下仪表慢吞吞地向门口走去，有点忐忑地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林青。
　　林青还是一贯的没什么表情，沉默着向沈郁扬了扬手上的东西。
　　是沈郁给他的保鲜盒，看起来林青已经吃完了，而且洗得非常干净。
　　沈郁还处于大脑放空状态，耳边就响起了林青的声音。
　　“……谢谢，很好吃。”
　　林青的语气好像和前几次不太一样？不过沈郁这时候也懒得仔细分辨了，因为看见林青的脸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如果此刻还有什么东西能像救命稻草一样帮助到他，那只可能是林青了，这个在门口贴了奇怪的符纸的人，唯一有可能寄托希望的人。
　　沈郁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是不是……对封建迷信之类的东西，有些研究？”
　　果然一激动就满嘴跑火车，连封建迷信都出来了……
　　林青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回答：“……有事？”算是默认了。
　　“有！有大事！”沈郁激动得手舞足蹈，差点没扑上去。

　　沈郁连忙请林青进来坐，一边给他倒茶。
　　“你先坐……这么突然真的很抱歉，因为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但我想冒昧问一句，你知道……镇宅消灾吗？”
　　林青的脸好像有点抽动……
　　沈郁的头都要埋进地里了：“对不起……因为看见你门上的符纸，我想你应该懂些这个，呃，那样的东西吧。”
　　“所以呢？”林青点了点头说，“比起普通人，我确实是。”
　　病急乱投医的沈郁完全没有料到他居然真的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他的大脑已经完全被尴尬占满了，所以也来不及去思考林青的这句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前几天夜里我听见过一个很诡异的声音，并且楼下的一个阿姨也听见过，这让我有些在意……”
　　林青没说话。
　　“阿姨还说在镜子里看见了……一个女人，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了，但我希望能让这件事得到一个解决。”
　　“你要我去调查这件事？”
　　“既然是我提出的，责任当然是由我担。但我希望你能够给予一些……适当的帮助，如果……真是那样。”
　　“如果能够得到你的同意，我愿意支付相应的报酬。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尽力满足。”
　　沈郁一鼓作气地把自己的状况说完了，额头渗出了些细密的汗珠。他待人处事一向温和有礼，极有节制，做出这样鲁莽的事大概是头一遭。
　　林青的面前是沈郁倒好的茶，洁白的骨瓷杯，还冒着袅袅的烟雾。然而他并不动，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知道我的职业？”
　　“当然不，我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会提出这样失礼的请求，如果冒犯了……”
　　他忽然出声打断了沈郁喋喋不休的道歉，声音沉稳而有力：“我是通灵师。”
　　“拒绝我绝对不会有半点别的想啊……什么……？”
　　沈郁愣住了。
　　但他的大脑却很快地接收了这个消息，不经什么抵抗就将它消化了。
　　这不对，以前的他绝对不是这样的。
　　沈郁20多年来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科学，不说破除封建迷信，但绝对身体力行地弘扬科学精神，当年碰上他们学校有史以来最大阵仗的一次灵异事件夜谈也只是一笑而过，还担任了好几天的抚慰全寝人的角色。
　　那为什么在林青默认了他的想法，让他继续往下说，更甚至听到他亲口的承认时，他居然没有觉得荒诞呢？
　　太古怪了，不管是偶然听见的传闻和夜半哭声，何志远的那句话，还是面前这个奇怪的邻居，都意外地在同一时间交汇了，恰到好处地让他动摇。
　　自己真是疯了，这个世界也是。
　　“我不收报酬，就当是我住在这里的附加条件。如果你方便的话，明天下午两点，去看你说的那面镜子。”
　　这段莫名而干脆的对话进展快得超乎他的想象……
　　说完这句话，林青就起身离开了。沈郁还处在恍惚当中，甚至没来得及送他出门。
　　只有桌上的那杯茶还残留着余温，林青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