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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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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灯塔里咖啡馆少了咖啡师,许之松扭了腰请假休息一天。没有咖啡师,能提供的饮品只有花茶水果茶和牛奶,小必忙得焦头烂额,迅速打电话向经理求助。经理听了情况,答应今晚营业至九点便关门。
小必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把上,跑进后厨手忙脚乱地煮红茶、切水果,勉强将最后一位客人点的水果茶完成后送上去,又对在座的客人道歉,告诉他们咖啡馆还要半个小时就要打烊,作为补偿,今晚的饮品都有折扣。
很快,沐溪隐为排队的客人们陆续买单。
九点差一刻的时候,小必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转身便说:“不好意思,我们已经结束营业了……咦?是沈阿姨来了?”
沈绽玲的母亲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开口就问沈绽玲有没有来,得知没有后忧心忡忡。
小必递过去一杯水,直接问:“难道她又失踪了?”
沈妈妈拿过水杯,却不喝,解释说:“玲玲昨天正常去上课,今天忽然又不见了,和上回一样手机都关了,让我找不到她人。”
正走过来买单的胡不愚是二楼除了应书澄之外最后一位客人,他刚在整理书包,听见沈妈妈的话脑海里窜进一个想法,便放下书包,走过来告诉沈妈妈,沈绽玲的偶像飞飞明天将在邻市参加一个服装品牌的专柜开业活动。
大家一听就明白了,以沈绽玲的痴迷程度,去找他的概率很大。
“那就一定是了。”小必肯定地说,“她去找偶像了。”
沈妈妈尚在思考,余光瞟见靠窗坐着的人,没想到那么巧,应医生竟然也在,便立刻喊了他一声。
沐溪隐见应书澄走过来,简单地问沈妈妈是不是需要帮忙。
“我猜玲玲可能还在火车站,我现在得赶过去找她。”沈妈妈犹豫地问,“应医生,你有车吗?可以载我一趟吗?这里出租车少,我怕来不及。”
应书澄表示没问题,又看一眼沐溪隐,对她说:“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沐溪隐知道他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胡不愚赶紧付了钱,沐溪隐提着包跟应书澄和沈妈妈走,小必留下来扫尾。
从咖啡馆开车到火车站有一段比较远的路,沈妈妈一路沉默,双手捂着自己的包,面容疲惫。沐溪隐帮忙搜了搜去邻市的车次,网上购票显示,除了晚上十一点十三分的车子还有座位,其他的票都没有了,如果沈绽玲还没走,只能坐这辆车去。
到了火车站的门口,沈妈妈眼尖,一下车就看见自己女儿站在自动售票的地方,急忙跑过去拉住她。
“你找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没玩失踪!一早就打算买好票给你打电话!”沈绽玲想挣脱妈妈的手,“妈妈你放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玲玲,你听话,不要去了,时间这么晚,妈妈怎么放心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沈妈妈不肯松手,柔声细语地劝女儿。
“不远,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妈妈你怎么大惊小怪的?我都这么大了,有行动自由!”
“玲玲,妈妈不许你追星了!”沈妈妈揪着女儿往外走,态度放硬,“你看看自己,课也不去上,饭也不按时吃,一次两次地关机让我担心,你这样像话吗?”
沈绽玲怎么都不肯离开,索性蹲下,赖在地上不走。沈妈妈当即也灵活地蹲下,抓住她的双手,不给她机会伸出手去买票,母女俩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耗着。
沐溪隐和应书澄走近,忽然听见沈绽玲当场尖叫,而沈妈妈置若罔闻,双手紧紧拽着女儿的手腕,一动不动。
“应医生,让你看笑话了。”沈妈妈抬头,尴尬地笑了,“你看她这样,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一定要去!”沈绽玲发出分贝很高的尖叫,“不去我不活了!”
沈妈妈好像习惯了,没有理会她的情绪爆发,只是双手比上一秒拽得更紧了。
“放开我!”沈绽玲继续喊,“你不让我去我就一辈子在这里待着!”
沐溪隐不由地皱眉,沈绽玲撕心裂肺的尖厉叫声如针一般扎进四周人的耳膜,除了沈妈妈之外,其他人都在瞬间回头看向她。不止一个路人停下脚步,好奇地问她怎么了,沈妈妈礼貌地回答没事,孩子在闹情绪,过一会儿就好,回应她的则是沈绽玲持续提高分贝的尖叫声。
沈绽玲见脱身无望,两脚在地上乱蹬,抬头崩溃地大哭。
这时候,沐溪隐看见应书澄走近沈绽玲,问她是几点的车。
沈妈妈诧异地看向应书澄,沈绽玲暂停哭泣,抬起泪脸看他,满眼都是不相信。
“我陪她去,您不用担忧。”应书澄对沈妈妈说,“她去不了就不会甘心,你也不能永远将她锁起来。”
沈妈妈很是犹豫,不想答应。
“你先放开她。”应书澄说。
沈妈妈放了手,沈绽玲立刻跳起来,回过头迅疾地走向自动售票口。
应书澄也走上去,等想到一件事停下脚步,回头问沐溪隐:“你跟我一起去,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下了火车在附近的酒店睡一觉,明天就可以回来。有我在,很安全。”
沐溪隐几乎没有思考就上前拉住他的手。
应书澄牵着沐溪隐的手走向买票口,顺便对正在买票的沈绽玲说:“如果你一个人去,你妈妈不会同意,你想去的话只能由我们陪同。”
沈绽玲面无表情,哑声说了一句:“随便,你们爱跟就跟着好了,不管我的事。”
应书澄买了两张票,同样是十一点十三分车。
买了票,还没有到时间,应书澄为沈妈妈招了一辆车,主动付了钱,让司机送沈妈妈回去。
“应医生,请你帮我看着玲玲。”沈妈妈上车前再三说,“随时和我联系。”
在候车厅里,应书澄走去买吃的,沐溪隐和沈绽玲坐在一起,沈绽玲一直扭着脖子,不去看她。
“沈绽玲,你每次在关机消失之前想过你妈妈吗?她很不容易,工作辛苦,还要时刻为你操心。”沐溪隐说,“就算你很喜欢自己的偶像,但妈妈才是你最重要的人。”
“谁让她操心了?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拿我当孩子,难道不是她的问题吗?”沈绽玲说完立刻拿出耳机戴上,拒绝交流。
沐溪隐语塞。
应书澄提着一袋东西走来,坐下后交给沐溪隐,沐溪隐打开一看,有热的玉米馒头茶叶蛋和豆腐干,还有两瓶热的红茶。
“热的食物只有这些。”应书澄取过一只茶叶蛋,剥开壳后再给她,“上车之前吃一点东西。”
沐溪隐接过,又将袋子递给沈绽玲,沈绽玲不去接,她只好作罢。
等上了车厢,沈绽玲坐在应书澄和沐溪隐前面,同样戴着耳机,拒绝交流,当他们是隐形人。
车灯亮着,窗外的红砖房不停后退,迎来一块接着一块的稻田,不太看得清楚远方是什么,零星的光宛若一片繁星。沐溪隐孩子气地看着,她感觉一切很新鲜,完全没有困意,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跟着应书澄外出。
直到身边的人拉过她的手,她才转过头,亮着眼睛问他:“等会儿我们下车后就去酒店吗?”
“嗯,我刚订了一家酒店的两间房。”应书澄将手机放在面前的小桌上。
“两间房?”沐溪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你和她同一间,我一个人一间。”应书澄解释。
“我和她?”沐溪隐惊讶地做了一个口型,不情不愿的样子,“你确定吗?”
“让她住一间房我不太放心。”应书澄又说,“你可能也不会放心。”
沐溪隐反应过来,知道他说的“你可能也不会放心”是什么意思,未婚的孤男寡女同在一室,确实让所有人都不放心。不过,其实她心里是愿意和他住一间房的,怎么都比和性格古怪的沈绽玲睡一块好。
想到这里,沐溪隐看一眼坐在前面的沈绽玲,再看一看应书澄,心里竟然有些小失望。
应书澄没读出沐溪隐心里的想法,他认为自己的安排是合理的,既考虑到了两个女生,也排除自己“趁人之危”的嫌疑。更重要的是,这能让她感觉到他是值得信赖的男人。
沐溪隐转过脸看向窗外,默默消化自己的小失望。
沈绽玲中途离开去洗手间,方便完后不想立刻回去,于是停在洗手间门口看手机。
应书澄走过来的时候沈绽玲没注意,直到听见他的声音:“刚才是什么舞步?”
沈绽玲一愣,抬头看见是他,又低头,一会儿后才勉为其难地为他解释自己偶像在跳什么舞。
应书澄继续问:“你喜欢他什么?长相、身材还是性格?”
“都喜欢。”沈绽玲按了暂停键,坚定地说,“只喜欢长相就太肤浅了,他身上的优秀品质是难得一见的。如果你们不了解他就评价他一般,这样很草率。”
“我什么都没有评价。”应书澄说,“只是和你聊天。”
“聊天?”沈绽玲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妈妈已经告诉我了,你是一个心理医生,很喜欢研究别人在想什么。你现在是不是将我看成了一个盲目的追星狂?”
“没有,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应书澄说,“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不用理我,不过我想和你一起看完这个视频。”
“为什么?”沈绽玲不信,“你一个男人看另一个男人跳舞干嘛?”
“美的东西对男女都有吸引力。”应书澄说,“我想他应该也有不少男粉丝。”
沈绽玲安静地看看他,片刻后低头按下播放键,让他和自己并排站在一起看视频。
几分钟后,车子停下,又一站到了,走下去一些人,又走上来一些人。沈绽玲一个人拿着手机走去门口,探头一看,站台上很冷,她立刻打了一个喷嚏,然后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回去吧,座位上有吃的。”应书澄站在她背后说。
沈绽玲迟疑一瞬后跟着他回去了。
回到座位,应书澄又问沈绽玲要手机,沈绽玲将刚才的视频重新打开,递给他看,见他看得很认真,便有些兴趣和他说话:“飞飞的舞是不是跳得很好?”
“跳得非常好,超出了我的期待值。”应书澄的视线落在视频上。
沈绽玲得意地一笑,又说:“当然,他五岁就开始学舞了,是一个天才,我这里还有他小时候跳舞的视频,等会儿再给你看好了。”
应书澄说可以。
沐溪隐惊愕了,沈绽玲竟然和应书澄谈论起飞飞来?而且一脸友好?怎么回事?刚才和她说话时的那张臭脸去哪里了?
趁沈绽玲欣赏窗外的夜景,沐溪隐悄悄地问应书澄:“她信赖你了?”
“没有,只是稍微聊了几句。”
沐溪隐不多问了,头轻轻依偎在应书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飞飞的跳舞视频。
飞飞的确很帅,舞姿水平高,眼神撩人,侧脸有辨识度,笑容又可爱,沐溪隐开始理解沈绽玲为什么痴迷他,他的确讨女孩喜欢。
等沈绽玲回过头,看见他们靠在一起,纳闷了一下,不由地嘀咕:“原来你们是一对。”
到站后,三人下了车,应书澄带她们去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酒店。
分房的时候,沈绽玲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们干嘛分开?好像是我这个电灯泡造成的一样,我才不做这样缺德的事。我一个人住一间好了,方便你们晚上有事做。”
沐溪隐尴尬。
“你们一间,我一间,不变了。”应书澄将房卡递给沐溪隐,又对沈绽玲说,“时间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可做?你们赶紧回房睡觉。”
他们的房间在一层,隔了八个房间。沐溪隐和沈绽玲进去后,让她先洗了澡,自己先烧了一壶开水,等沈绽玲裹着浴巾出来,递给她盛着热水的纸杯。
沈绽玲披头散发,喝着热水,心情已经平静了,抱着不聊白不聊的心态,问起沐溪隐:“你等会儿会不会趁我睡觉了,跑去他的房间?”
“不会,我们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沐溪隐不想她继续误会下去。
“骗我的吧。”沈绽玲放下纸杯,去找吹风机,“对了,你晚上会打呼噜吗?”
“可能会。”
“多大声?”
“我不知道。”
“好吧,大不了我一直听音乐。”
“我尽量克制。”
“那个,他很不错。”沈绽玲说,“我说的是你男朋友,人看上去很可靠,你很幸运。”
沐溪隐想了想回了个“嗯”。
沐溪隐去卫浴间洗头洗澡,因为没带换洗的衣服,只好又穿上旧的。等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沈绽玲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被子盖了一半,于是走过去替她盖好。沐溪隐坐下,看一看她的睡颜,她微微嘟着嘴巴,感觉像是一个孩子。
结果是沐溪隐没有打呼噜,却被沈绽玲的尖叫声惊醒了,瞬间从床上弹起来,按下灯,朝沈绽玲的床看过去,见她还闭着眼睛,呼吸有些粗,似乎是梦魇了。
“沈绽玲,你没事吧?”沐溪隐压低声音问了两遍,回答她的都是绵长的呼吸声。
沐溪隐又躺好,一手搁在额头上,慢慢闭上眼睛,却没有了睡意。一直到五点差十分,她实在觉得肚子很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沙发前拿起袋子,见里面还有一只馒头和一个玉米,不过早就冷了,没法吃了。
她沮丧地坐下,拿手机试着给应书澄发微信,说她睡不着,还很饿。
本以为应书澄不会即时回复,谁知几秒后黑暗中就传来声音,她一看,他回复说现在带她去吃早餐。
很快,沐溪隐轻轻打开门,看见应书澄站在外面,她说:“沈绽玲还睡得很熟。”
“别吵醒她,我们自己去。”应书澄说,“酒店餐厅七点有早餐,她不会饿肚子。”
沐溪隐点头,将已经写好的纸条放在沈绽玲的枕头边,拿起自己的包跟应书澄出去。
时间还不到六点,整座城市依旧在睡眠中,应书澄牵着沐溪隐的手,带她去找早餐店。
“你认识路?”沐溪隐问。
“来过好几回了。”应书澄说,“离这不远就有一家早餐店,五点开门,生意很好,八点就结束了,我们现在过去也许还要排队。”
“真的?太好了。”沐溪隐期待着,说真的她很饿了。
沿着酒店走出去的一段路一个人都没有,等穿过红绿灯,来到离火车站最近的商业街,再拐进一条小巷子,立刻热气腾腾,连绵一片,还听到吆喝声。沐溪隐瞬间精神抖擞,聚精会神地朝那一笼又一笼的点心看过去。
等找到一家人气最旺的店,店堂里的几张方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就坐在外面搭的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应书澄买了馄饨、猪肝面、白粥、米粉、水晶虾饺、牛肉饼、甜和咸的豆花,陆续放在桌上。沐溪隐慢慢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问他睡得怎么样,当知道他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在看飞飞的采访视频时不免惊讶,问他:“你不会是成为飞飞的粉丝了吧?”
应书澄不置可否,又将店员送过来的小菜一碟一碟地摆在沐溪隐面前,沐溪隐让他照顾着,也时不时地将好吃地放在他碗里,催他多吃一些。
“刚才沈绽玲好像做噩梦了,喊了一声,吓了我一跳。”沐溪隐将牛肉饼掰开,和他一人一半,“你说她是不是有些不开心的事?除了飞飞公开恋情之外?”
见她很好奇,应书澄告诉她了一些沈绽玲的情况。
沐溪隐听了后才知道,沈绽玲是单亲家庭,从小品学兼优,直到初三为止,她都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优等生,自我要求很高,写的一手好文章,画画也好,老师和长辈都喜欢她。但不知怎么回事,沈绽玲从高中开始就“平庸”起来,成绩不好不坏,没有一门课出挑的,她的业余活动也减少了,除了读书她不去参加任何娱乐活动。虽然她照常努力,但依旧没能考上心仪的大学。幸运的是,沈绽玲在上大学前的那个暑假喜欢上了才华横溢的飞飞,开始为飞飞写诗画画,逢人便是聊飞飞,除了追飞飞之外,没有别的兴趣爱好。
“飞飞是很优秀,但离我太远了,好像是海报上的人。”沐溪隐说,“我觉得沈绽玲之所以如此迷恋飞飞,有一部分原因是生活中还没有遇到过那么喜欢的人。”
如果沈绽玲能有她这样的感觉就好了,抬头看一看坐在对面的人都会心动,和他手牵手就觉得满足,和他吃再平常的食物心头都有小雀跃,那才是真实的存在于身边的幸福。
“看来你在生活中找到了比飞飞更好的男人。”应书澄停下筷子,只是看她。
“为什么明知故问?”
“当然。”应书澄说,“如果不能肯定,为什么要问?自取其辱。”
“……”
她低头,打了一个比喻说:“如果喜欢飞飞的程度是喜欢这碗馄饨的程度,那喜欢你就是喜欢那碗撒着花生粒的甜豆花。我可以不吃馄饨,但一定要吃甜豆花。”
她以为自己说得明明白白,是深情的表白,但在他听来,他在她眼里只能和一碗五块钱的甜豆花相提并论,一时间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