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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风十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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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风是柳衡捡回将军府的人。
家仆也只晓得新来的主子,是将军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听说原本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家道中落又赶上战事动荡,小小年纪只得背着行李四处逃窜,又不知怎么遇上了柳衡,直到战火平息后才被将军带回来。
“但愿是个好伺候的主,若摊上个刁蛮无理的主子,咱们可有的是罪受。”盈雪瞧了瞧仍然紧扣的房门,皱着一张脸打扫院子。
怀梅往嘴里塞了块蜜饯,闻言含糊不清的回应:“我觉得新来的主子挺和善的。”
“我看,你是光盯着人家的脸看了!”
“不是的!”怀梅忙摆手,吐了吐舌头解释道:“今早我依照将军的吩咐,去给谢公子房里送茶水时,他还给了我点蜜饯。”
一点蜜饯竟然就把她给收买了。
盈雪忍不住偷笑,挑起眉头,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丢下手中的扫帚故作生气,道:“好啊,你个丫头居然吃独食!”
“盈雪姐,别生气,我留了你的份!”
“逗你的!”小丫头抓着自己的衣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盈雪点了点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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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夜里睡得可好?”
柳衡说着俯下身,在他前额上亲吻。
少年面颊染了一抹绯红,尽管二人当下已经心意相通,平日里却极少能有这样的亲密接触。如今活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也随之紧张的不知该看向哪里,声若蚊蝇的道:“会被人看到的!”
“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柳衡从身后抱住他,下颌抵在他的脑袋上,难得懒洋洋的说:“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前来打扰。”
被他抱着,谢春风耳尖通红,就连头发丝儿都快要冒烟了。直到柳衡温热的指腹抚过耳尖,少年终于忍不住了,宛如只幼猫回身扑在他身上,毛茸茸的脑袋在颈窝磨蹭。
柳衡顺势揽住他的腰。半晌,怀中的人才肯抬起头来,凑上前讨一个湿漉漉的吻。
初春的暖阳透过窗洒向屋内,将军的吻在和煦的阳光中落在他的唇上,亦是心上。
恍惚间,一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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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寒露,天已渐凉。
藩王宋奚起兵造反,征南将军柳衡奉旨率兵驻营镇压。一时兵戈扰攘,烽火连天。
混战中,竟中了敌军陷阱,柳衡肩头被敌方将领的长枪刺伤。尽管在刀光剑影中冲破了敌方的围攻,率兵撤退的路上,□□的战马被敌军弓箭手射伤马腿,从马上坠下。
谢春风背着篓筐,用折下来的树枝拨开及腰的草木,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坡上。
即将入冬,大部分的树木都开始凋零。
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吃的。听说前方刚刚经历过战乱,谢春风也不敢远走,正打算原路返回,瞥见身侧的灌木上带着鲜红液体。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少年还是屏住呼吸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拨开那片灌木。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谢春风见了此情此景吓得瞠目结舌,连连后退。浑身是血迹的男子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看身上所穿应该是我朝驻地军营的兵。难道要丢下他不管吗?
柳衡浑身疼痛,方才坠下马,从山坡上滚了下来,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找到自己。
——
“咯吱——”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虽然身上还有伤,可听觉依然灵敏,听到动静柳衡开始在心底盘算着。随身的佩剑在滚下山坡的时候弄丢了,就算没有丢,以在现在他的这幅样子,无论遇到谁都毫无还手之力。
脚步声越来越近,柳衡猛地睁开眼。
谢春风本来是想伸手探一下,看他还有没有鼻息,却不想对上如鹰般明亮的眸子。
见他睁开眼,少年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来,又怕他误解自己的意思,壮着胆子怯生生的解释:“我只是想帮你处理伤口。”
柳衡上下打量他一番,大抵是吃不上什么东西,少年下巴尖尖的没什么肉,身上穿的是最廉价的布衣,不过皮肤倒是白的很。
“你感觉怎么样?”谢春风小心翼翼的解开他的衣物,眉头也微微蹙起,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查看着他的伤势。虽然男子身上的血渍较多,但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柳衡使不上什么力气,一张口只觉满嘴的血腥味。所幸,还未等他回话,少年已经放弃了让他回应自己的念头。自顾自的作出结论:“左肩伤口很深,得尽快包一下。”
真是谢天谢地,他背篓里刚好还有采摘的草药。谢春风把止血的草药嚼碎,敷在他肩上的伤处,用随身携带的刀子把布衣下摆割成条状包在伤口上。等他笨手笨脚的替柳衡包好以后,早已是满头大汗,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累的,还是过于紧张所致。
——
“包好了。”谢春风发誓,他明明学了好多遍,没想到亲身上阵,手法一言难尽。
咬着牙忍耐的大将军,睁开眼瞥了一眼肩上奇丑无比的布条,觉得额前的汗似乎凉了一半,他匪夷所思的问:“你懂医术?”
少年挠挠头,“我也不太懂,只是跟走药郎学了一点简单的医术。”他虽然跟着百姓四处逃难,却遇上个手持串铃的走药郎。
“你放心,我方才有看过你身上的伤。大多只是些皮外伤,静养时日便可恢复。”
柳衡慢慢抿紧嘴唇,谢春风注意到他脸上没什么血色,也不知怎么,脑袋一热竟然胆大包天的碰了他脸颊。这一碰也不晓得到底做了什么孽,为何竟连心脏跟着怦怦跳。
“你脸上好凉,快些回去吧!”
少年“噌”的站起身,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僵着身子不敢看他。苍天啊!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像个登徒子一样,还是个男人!
断袖、分桃。一时间,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讲过的轶闻在脑海中浮现,少年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激灵,一下子便羞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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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哪里?”柳衡反问。
“当然是回军营啊!”少年回过神不解的瞧着他,当逃兵可是要受刑罚的,不值!
“我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回去。”柳衡表示很为难。虽说是皮外伤,却也忽视不得。
本着救人救到底的原则,谢春风无条件妥协了,“不如,在我那养好伤再回去?”
“有劳了。”将军低敛眉目,掩去唇边淡淡笑意,轻声叹息,无辜又可怜。一副眼下情形逼不得已,也只得出此下策的表情。
谢春风扶起柳衡,让他的手臂能够搭在自己肩上,尽量避免碰到他的伤口。下坡并不陡峭只是因为两个人,所以要格外小心。
“说起来,还不知你尊姓大名。”
少年忽然想起来了,自己连人家姓甚名谁还不知道,忙歪头看着男人的侧脸询问。
“柳衡;柳叶的柳,玉衡的衡。”
好像有点耳熟,谢春风暗自沉思。
“你呢?”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谢春风。”
少年一手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颇有武林霸主的气场,只是一张脸上却难掩稚气。
“春风?”大将军细细咀嚼其中意味。
被人叫名字,谢春风下意识循着声音偏头看向男人,四目相交时,柳衡幡然醒悟。
少年展颜一笑,如沐春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