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阴阳判官》水水东

169、169 人在唐朝（72）

　　第二天中午，长安派来给李世民贺功的使团浩浩荡荡进城，加上随行的兵卒侍卫，差不多有三千多人，全都披红戴绿，旌旗招展，敲锣打鼓的，全城百姓都沿街驻足观望。
　　贺功使团里官员随行人员众多，我看不出哪个是魏征，加上要带领巡防营负责治安，连接待的仪式都没有赶上。
　　等我见到魏征时，已经差不多是更定时分，就在我指挥侍卫们在建阳门城楼上帮袁天罡搭建祭台、整理摆放祭品的时候，李世民领着十几个官员和将领登上城楼，悠然而来。
　　魏征长得身材硬朗，颚骨峥嵘，脸色黎黑，颔下三缕短须，双眼炯炯，一看就知道是个又臭又硬的死硬派。
　　李世民向我和袁天罡李慕道等人简单地介绍了几位新来的贺功团的随行官员的姓名，大家都相互寒暄客气了一番，就把目光对准了洛阳城外。
　　此时的洛阳城外夜色平静，天空瓦蓝，星宿低垂，郊野荒村不是传来狐兔鸣叫声，远灯散布，树影婆娑，山线连绵，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殿下，不知刚才您说的鬼魂含冤在哪里？洛阳城外一片祥和，并无异样啊？”魏征看着城外苍茫的暮色，向李世民神色凛然地作揖道。
　　李世民笑了笑道：“魏大人用不着心急，现在还没到更定时分，冤魂要到子夜时分才会出现，请大人耐心等候些许时间，要不我们先在此城楼摆上几桌酒席，边吃边聊如何？”
　　魏征固执地摇头道：“殿下，卑职向来敬鬼神而远之，刚才殿下所言，卑职本就惊疑难信，如果没有什么冤魂的痕迹，请恕卑职无礼，先失陪了！”
　　看情形，刚才李世民和魏征之间的沟通并不很顺利，可能还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争执。
　　李世民有点不悦道：“本王说有就有，难道魏大人还信不过本王？还是不愿意赏脸和本王喝两杯？”
　　魏征从容道：“卑职不敢，酒席刚才庆功宴已经喝过，朝廷有规定，臣下者不得私自接受诸王侯宴请，况且方才殿下说过，如果城楼上看不到异常，卑职可以不受殿下差遣，既然现在城外还没有发现有冤魂哀号，那卑职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向李世民行抱拳行礼一礼后，马上垂首退去。
　　尉迟敬德环眼怒瞪，手按刀柄，戟指喝道：“站住！魏征，你好不识抬举！你难道就这么不把秦王殿下放在眼里吗？”
　　魏征转身，从容长揖，沉声道：“将军此言差矣！王者一诺千金，卑职不过是遵循秦王殿下的约定行事，不越规半步，何来不把秦王殿下放在眼里之说？”
　　说完，转身接着从容下楼而去。
　　这人果然有种！虽人在屋檐下，却始终表现得不卑不亢，不愧能成为千古谏臣。
　　“你……”，尉迟敬德想借机发飙，却一时找不到借口，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按住尉迟敬德的手，挥挥衣袖道：“先由他去吧，等一会儿有情况再叫他上来，他就没法推辞了。”
　　“可是殿下，你不觉得他这样，是故意不给你面子吗？”尉迟敬德愤然道。
　　李世民笑道：“这人是个直肠子，本王本来想交好予他，但他偏不领情，那能有什么法子呢？你总不能要求本王把他绑起来吧？”
　　房玄龄道：“殿下，照卑职看，魏征的用意不过是想向我们表明他是太子的人罢了，不会和我们过多搅在一起，他对太子忠心耿耿，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忠直之士。”
　　李世民哂笑道：“不错，但他的忠直不能为我们所用，这忠直二字又有何用？”
　　尉迟敬德有点不耐烦道：“殿下，既然那个魏征已经下去了，不如我们也先回去吧，等城外有情况再说。”
　　李世民却笑了笑道：“回去也睡不着，既然都已经上来，不如我们就在这城楼上摆个城门宴，喝上几杯如何？”
　　尉迟敬德好酒，闻言笑道：“殿下有此雅兴，那再好不过，俺老黑一向嗜酒如命，配殿下喝到天亮有没问题！”
　　众人大笑，李世民于是传令摆酒。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酒宴摆好了，城楼正中央的祭坛所需祭品法器也全部摆弄停当，李世民招呼我们都坐下来开怀畅饮。
　　袁天罡和李慕道是道士，只坐在边上陪着喝几杯茶水和果品。
　　接近子时，城外阴雾渐起，城头上一轮弯月高挂，远近的荒野和灯火相继被淹没其中，一声声哀嚎陆续传出，渐渐汇成声浪。
　　众人都停止了停杯看着城外，神色凝重。
　　“袁道长，现在可以请魏征上来了吧？”李世民问袁天罡道。
　　袁天罡站起来稽首道：“现在正当时，请殿下先撤下酒宴，到子时开始焚香祭天。”
　　李世民吩咐身边的贴身侍卫道：“你们快去把魏大人请上来，就说冤魂已经出现，本王请他上来看看。“
　　“是！”侍卫转身下楼。
　　袁天罡忽然李慕道转身整理祭坛上的法器和祭品的间隙，魏征终于姗姗而来，身边跟着一个青衣书生模样的随处，似乎是他家奴。行至李世民面前，正襟长揖道：“卑职参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笑道：“魏大人，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你看看城外那都是什么？”
　　魏征转目凝视城外翻涌的阴雾，侧耳倾听那一阵阵的哀嚎，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半晌，魏征低头低声问身边的随处：“听清楚了吗？”
　　那青衣书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魏征转身向李世民正色道：“殿下，确是冤魂不假，殿下要卑职出城不难，但必须赐予卑职两件事物，卑职方能代殿下出城给它们作主。”
　　“什么事物？”李世民似乎没想到魏征会这样爽快，看来一眼身边众将问道。
　　魏征沉声道：“殿下的王者印绶和能通行阴阳的信物，卑职是代殿下行令，无殿下印绶，于理不合；无通行信物，于事不宜。”
　　李世民愕然道：“本王的印绶倒是没问题，但这通行阴阳的信物，袁道长，你好像没说有这回事……”
　　袁天罡微笑道：“这个不难，子时已到，殿下先焚香祭天，贫道自有办法。”说完，和李慕道将祭台上的香烛逐一点燃，手中佛尘挥动，低声唱诵经文咒语。
　　李世民也不推辞，站起来笑道：“如此，本王就焚香告天了！”
　　按照袁天罡安排的步骤，李世民先上香，在望南天门行三跪九叩之礼，以酒沥地，再站直身子，接过袁天罡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祭文，开始朗声祷告：
　　“王师兴业，中原克平，尔等幽囚，不自量力，逆天抗命，罪孽殊深！维王者有德，哀汝残魂……”
　　后面的文言文越来越艰深，我基本就听不懂了。
　　说来也怪，从李世民朗诵祭文开始，城外涌动半天高的阴雾慢慢平息，哀嚎声也渐渐低沉了下去。
　　等李世民把长长的祭文全部诵读完，城外此起彼伏的声浪已经彻底平息，众人无不相视而笑，对李世民的王者之气更加心锐诚服。
　　李世民将手中的祭文交还给袁天罡，袁天罡将一只海碗倒扣在祭台中央，就着香烛将三尺来长的素白祭文点燃，口中念念有词。
　　祭文燃烧尽的瞬间，一阵风吹过，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层白絮，在淡淡的斜月照射射下，仿佛一层鹅毛白雪，城楼众人无不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