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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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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术的圈子里,大器晚成的例子不少,更多的是“成名要趁早”。
赵蕾尤如机器人般的高标准,成就了叶熙才华和年龄惊人的落差。
他自费去参加了好几次国内和国际的钢琴比赛,逐渐小有名气。
他越来越忙碌,有时就连谢尔畅也不能及时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偶尔会有些失落,但随即又很快释怀。
好朋友要做什么事,她只能全力支持他。
叶熙是个力求完美的人,每次比赛前后,他都全力以赴,就连比赛结束也不会放弃练习,按他的话说,“光有天赋又没有用,一天不练就空虚!”
这样勤奋的一个人,就连在家和她说话,说着说着,眼皮就垂了下去,显然是疲倦的不行。
她微微沉默的轻拍了拍他的脸,他的脸无力的垂着,睡梦里还微皱着眉,不知是不满意这恼人的困倦,还是不满意自己未达顶峰的水平。
她撑起下巴,盯着他的睡脸,小声的问,“喂,我还在这里唉,你就这么睡着了?你本来就这么忙了,我们难得说下话!”
气呼呼的微鼓起脸,却只是悄悄的拿笔替他画了张鬼脸。
她撑起下巴看着他熟睡,到底有些不忍心,将倚在茶几上的脸拿起靠枕垫好,披上薄毯,再拿起他的手,轻轻的替他按摩指尖。
叶熙第一次醒来看到这副场景,脸庞微红,可惜他的脸被画的乱七八糟,她连看一眼都要憋不住笑意,只随他匆忙的抽回手,“不好意思啊,我太累了。”
她不在意的忍笑,“你动动手指,有没有好一点?”
叶熙赤着脸,装模作样的舞动手指,“还……好吧。”
她扬起大笑,“那要不要我再给你按按啊?”
“不用了。”他不好意思的转头,“我哪有这么弱的。”
她剥开桔子,好心好意的问,“你要不要去洗把脸啊?”
他摸了摸脸,茫然的去洗手间,然后大叫一声:“谢尔畅!”洗了好久脸才怒气冲冲的跑出来,将沾了冻水的手伸到她的脖颈处。
“啊呀!”她筱的跳起来,“你怎么这么小气!”像一条游鱼似的溜走,把手中的桔瓣塞到他的嘴里,他停下来皱着脸,“这么酸的你给我吃!”
“你这叫什么话!”她把桔子塞到他手里,“甜的我怎么好意思让你?”
“谢尔畅!”他恼怒的揪住她,“你有本事别跑!”
两人这才愕然的发现,她长得比他高了。
她嘻嘻的拍了拍他的头,“哇,看到你头顶的感觉真好。”
他当时就决定要每天喝牛奶,坚决不能在身高上认输!
送她回家后,他在家中翻开钢琴盖,将手轻轻放在键盘上,微闭上眼睛。
不自觉微抿起唇角,按下第一个键,不满足,他一点也不满足,他慷慨激昂的演奏着《命运》,沉闷的心情在音乐中宣泄,音乐的浪潮仿如一股洪流,使他的心高高抛上,又急速堕落。
他还要再攀上去,再高一点,再快一点!
额前微凝起汗珠,他恍若未觉,随着这股洪流共舞……
“当……”他微颤着手指,将脸压在键盘上,后背全湿,却满是酣畅淋漓的快意。
他可真爱钢琴啊……
他无意识的抚摸着琴键,倦急的倒在地上,如婴儿般蜷缩着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仍睡在硬地板上,他爸爸比他还忙碌,请的钟点工现在还没来上班。
他打了个喷嚏,茫然的揉了揉头发,忽地有些想谢尔畅。
不过要是她在的话,一定会嫌弃他只把她当保姆。
他站起来,客厅的电话响了,导师赵蕾严厉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他望着外面的太阳,脸上满是期待。
谢尔畅如约敲响了门,兴奋的笑着,“走吧,我觉得你一定可以拿奖!”
他的头有些昏涨,却也点头,“一定!”
那一天,她就在后台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不停的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淡淡的摇头,“没有,我很好。”
她忧心忡忡的要去探他的额,被他躲过,“我真的没事。”
她揪着心看着他上舞台,奉献了至今为止水准最高的一场演出。
赵蕾抱着胸看着他,有些感慨,“他的进步很快。”她转了转眼,看了看谢尔畅,“他以为会成为钢琴家。”
谢尔畅仿佛自己也受了夸奖似的,也挺起胸回答,“那是!”
赵蕾轻笑,“不过到时候,你们还会是朋友吗?”
谢尔畅不认输的对着赵蕾说,“还用说吗?一定会是啊!”
“是吗?”赵蕾神色不明的呢喃了一句,又侧过脸看向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叶熙。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还会成为朋友吗?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时间才会知道。
当他从舞台上领下奖杯,第一时间是递给她,“看到没有?”
“叶熙,你在发烧!”她握住他的手,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去医院!”
“我拿奖了!”他反握住她,强撑着问,“你说过吧,我一定会拿奖!”
她微愕,然后大笑,“叶熙,你太厉害了!”她抱住他,“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赶紧去医院吧!”
他迟钝的眨了眨眼睛,随即点头,放心的晕了过去。
叶熙15岁时便考取了美国著名的音乐学院,师从著名的钢琴家。
17岁,他被导师推荐,登上一个国际舞台演奏了一首命运交响曲,就此一鸣惊人,成为媒体口中倾倒众生的天才。
谢尔畅过着普通的高中生涯,只是在经过书报亭的时候,有一瞬的恍惚。
“你好,请问这报纸多少钱一份?”
老板头也没抬的吃着盒饭,“2块!”
她扔下钱,看到头版上那张熟悉的好友面孔,他在一夜间闻名遐迩,她慢吞吞的踱着步子,看着橱窗上自己的倒影。
她扎着长发,因视力减退戴上了眼镜,此时嘴巴微张,表情微微呆滞。
雄鹰总是会展翅遨翔,而家鸽只会安于现状,他和她,果然是不一样的。
谢尔畅无来由的,有些妒忌和沮丧。
她踢着脚边的石子,想着自己曾也被夸赞为“天赋不错”,可她却不是叶熙那样发自真心的热爱。
同样是人,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啊。
她小小的在心里为自己辩白着,就算是忌妒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才这么想着,又使劲的扭了下自己的脸。
他可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就算他有什么成就,自己也该要支持他,为他高兴啊!
她微举起报纸,最终还是为朋友的成就衷心的感到骄傲和自豪,像一只快乐的鸟似的,扬起了笑容,飞奔到了自己家,“爸!妈!你们看!这是叶熙!”
是叶熙!她的好朋友呢!
兴奋过后,她倒在床上,将报纸盖在自己的脸上,室内的灯光透过报纸,她便能看到他贴在眼球附近放大的脸庞。
她才注意到,他穿着笔挺的衬衫西装,整个人尤如一株青松般笔直挺拔,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他的脸颊僵硬,唇线亦抿得笔直,手指更是像站军姿似的紧绷着。
看着看着,她忽的笑了,在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将面对长枪短炮,只知道无措的站着。
正想着,枕头震起来。
她从枕下拿出偷偷买的手机,是最普通的老人机,家里人都不知道,是她为了和他通电话买的。
“喂——”他拉开窗帘,洒进满室阳光,“你那边是几点?”
她掀起帘,看向窗外,看到黑洞洞的夜,“晚上7点啊,你怎么样?”
他头上尤滴着手,拿起毛巾擦了擦,“你有没有看报纸?”
她嘻嘻的笑起来,“我看啦,钢琴天才!本市骄傲!叶熙最棒!”
他不自觉浮起真心的笑意,“不会吧,这么夸我,我快飞到天上去了。”
她调侃道:“那你飞小心点啊,当心有人把你戳破了,一下子又掉下来了,不过就算你掉下来也不用担心,我接着呢!”
他笑起来,“那我可得多谢你在下面接我。”
她捂着嘴笑,弯眼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累?”
他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在虚空尤在练习弹指,“做自己喜欢的事才不会累。”
两人东一搭西一搭的聊着天,他说起最近游历各国演奏的见闻,她聊起最近遇到的趣事,各自都饶有兴致。
直到有人敲响他的房门,他看向电话,“我有事……”
“好的。”他们听着彼此的呼吸,过了几秒,同时开口,“你不挂吗?”
“唉?”谢尔畅大笑起来,“我看我们还是同时挂吧。”
他无奈的应和,各自数了“1、2、3!”同时挂断了电话。
他摸摸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熟练的拿起发蜡微微整理,披上西装,筱的打开房门,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正在等他,“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去下一场演出了。”
他微微点了点头,恢复了冷淡的表情,“我们走吧。”
她盖上被子,将报纸叠在床头,保证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含着笑意入睡。
他已经比她高了,他也比她厉害……
这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微微的甜蜜和酸涩,渗到她的睡梦中去,她笑着,眼睫微湿。
时间荏苒,她床头上的报纸和杂志越来越多,逐渐摆不下,电视里出现有他的广告,她初时惊喜,后来便习以为常。
他越来越忙,她的通讯设备从手机换到电脑,再换到智能手机,然后是视频。
他们都习惯了定期向对方说起自己的近况,偶尔有人调侃是不是在恋爱,他们都会摇头,“怎么会,我们是朋友啊。”
这样微妙的平衡,直到那个同是演奏家的大提琴公主闯入才被打破。
有一天他们视频的时候,忽然有人搭上他的肩,“嗨,叶!是你女友吗?”
“不是。”
金灿灿的头发闯入镜头,那个女孩朝她招了招手,“嗨,叶的好朋友,我觉得你该认识一下我,我会是他未来的女朋友!”
“啪!”下意识的,她挂断了。
随即捂住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样子一定非常丑陋。
“谢尔畅,你怎么了?”室友拍了拍她的肩,“那个人又在等你。”
“?”她意兴阑珊的在阳台探出头,看到一个男孩拎着一袋吃的孤独的等在寝室楼下。
另一个室友凑上来,“他还没有放弃啊,行啊,看样子挺喜欢你的。”
她纠结的扯着头发,“然而不喜欢的人再怎么喜欢自己,也是一种负担啊。”
“那你喜欢谁啊?该不会是那个一直视频的?”
“怎么会?”
“谁知道,蓝颜知己嘛,要知道蓝着蓝着就绿了!”室友笑嘻嘻的拍拍她的肩,“我倒是觉得楼下那个还不错,你反正没喜欢的人,可以试一下嘛。”
“有一个不错的人在追我,犹豫要不要做他女朋友……”
叶熙看着她发来的信息,沉默了一会,“那是好事啊。”
“……哦。”
“?”
“那我,和他试试看吧。”
叶熙扭起眉毛,忽然有些不自在,他解开衬衫领口,无所适从的站起,在周围打着圈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