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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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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后来母亲离我而去,记忆中桃花酒那甜而不腻的香气,也只是成了记忆,成了往事。
偶尔念及母亲,我也会有一种寻杯桃花酒的冲动。只是天下之大,我竟再没有遇过像母亲对桃花酒有那样深刻执念的人。也再也没有人唤过我“天郎”。
寻寻觅觅,又暮雨凝碧。
那个仲夏夜,是我孤身以来第一次见到桃花酒。
34.
等我将一杯桃花酒饮尽,尝过它与我想法里大相径庭的味道,才发现身后站了一个正好整以暇看着我的少年。
那少年看着和我一般年纪大,眉目俊朗,一袭黑袍庄严万分。看那挺立五官,倒不像是江南人,像是中原人,还是个富贵人家的。
少年挑着眉,语气倒是轻松随意:“你这是喝了我的桃花酒?”
我当时比较傻,回他一句:“可是我没醉。”
这话刚说完,我就倒地不起了。
35.
回忆到这里我得庆幸一下我这一杯倒的体质多年来还没被任何人发现过。
就是我那旧情缘,也是不知道的。
起码我们还同床共枕足背相抵的时候,他是不允许我碰这些伤身玩意。
现在想想,他大概有那么一点是真的爱过我,不然,他如何会愿意放下身份,心甘情愿地雌伏。
一个平凡的人能够被这样温柔待过,是不应该有任何怨懑。
可我是如此自私,每每忆起,心中竟有几分怨。
醉酒后醒来时,是少年坐在我床边。
他眉头一挑一挑的,双臂抱胸,看着别提有多不正经了。
他点点我下巴:“你睡过我的床,我们当是熟识了。这样吧,日后,你得让我上你的床。”
那在当时大概是一个纯洁的约定,只是如今想来,怎么看怎么奇怪。
36.
“想起来了?”
我呵呵一笑,心里盘算着逃跑的事,嘴上应付着:“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
曾经的少年斜起嘴角,这么些年过去,他倒是长得很高了。
虽然,我本来就没比他高。
“刚才是谁一副不记得的样子呢。”他手指停留在我嘴角,倾身过来在我耳边道,“记得吗。你欠我一个约定。”
我觉得浑身阴冷阴冷的,没忍住颤了颤。
37.
其实那一日我们就交换了姓名和字。但当年约定好要上我的床的少年,因为几年的记忆空白,一下变成高大青年,难免让我有些不适应。
是以他真的摆出一副要打本垒的样子凑过来催促我唤他的字的时候,我直接转过了头。
一方面我也还记着自己现在有一个爱人。
不为别的,我也该对他忠诚。
“温容,你别这样。”我阻拦下他要解开我衣带的手,“我有恋人了。”
温容眯起眼,眉目间有些阴郁:“我早该知道,这么些年,你总会招蜂引蝶。我该把你好好留在身边的。”
他说着,向我再靠近一分:“你该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38.
“温容……”我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皇兄。”隐隐含着点怒气。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清清冷冷的,可不就是子善王么。
我怔了片刻,才忽地反应过来他刚才喊的什么。
我自然不是什么皇兄了,那温容……
我心里一咯噔,瞬时一个头两个大。
39.
早年我刚来到京城破烂街,还没开始我的卖碗生意的时候。
新帝刚登基不久。
当时我听人和我八卦有关新帝的事。
这新帝字温容,年号念天,心狠手辣雷厉风行。他上头原本还有好几个兄长,下头有手段的弟弟也不算少,愣是在一夜之间,全没了人影。
这新帝的手段可见一斑。
其实我听到新帝字温容的时候总觉得耳熟,但我万万没想到,这新帝,竟然就是我认识的那个温容。
40.
我瞬间连扒个地洞藏进去的心都有了,这时温容搂我到搂得愈发紧来,不知是不是他故意的,他的唇擦过我耳垂,一边拉着我转过了身。
我向来怕痒,耳朵刷得就红了。
和子善王对视上的时候,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下,大概是跳进黄河也难洗清了。
41.
出乎我意料的是,子善王明面上看着倒依旧十分平静的样子。
他分外庄重地走过来,动作温柔地从皇帝怀里把我掏出来,随后拉住我的手:“内人淘气,总爱乱跑,如果打扰了皇兄赏竹的雅致,皇弟在这里给皇兄赔不是了。”
温容冷笑两声,我正惊慌的时候,他却这样说:“皇弟过了。垂云和我算是旧识,今日相遇,倒是个惊喜。更何况垂云不论是性子……都是好极。”
他面上挂着笑容,若是让旁的不熟悉的人见了,大概都以为这是兄弟俩感情分外地好,毫无嫌隙地交流着。
几个不知几时冒出的太监见了这场景,已是纷纷伏在地上,不敢吱声。
“禹赡。回宫。”
皇帝一挥袖子,迈开步子前却是在我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你总归会是朕的。”
42.
到晚上,子善王一定要帮我沐浴。
我拗不过他,无法,只得同意。
衣带刚解开,他却伸过手来,牢牢地抱住我,像是拥着什么即将要失去的宝物。
一只手也极不安分地伸进我里衣。
他这过于珍视的态度让我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开口,顺着他意做下去,他却抽回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只是环着我的腰。
“垂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难得的,他的语气有些犹豫。
我一下不知道手应该往哪里放,只觉得紧张得快要融化。
莫非是今天那皇帝对他刺激太大了么?
“你知道了以后,别离开我。”
43.
其实那天后来子善王并没有开口,只是挽了袖子,露出腕处斑驳梅花印。
那梅花印斑斑驳驳,却是灼眼得很。
44.
“我打小生下来,手腕上就有这梅花印记。我母亲喜爱梅花,又因为这梅花盛开在寒冬新春之际,故此给我取字延岁。是有珍惜之意了。”
45.
几年前,一个人对我这么说过。
旧情缘和现情缘是同一个人,我想这样运气的人,天下大概也只我一个了。
发现自己在命运的网里来来回回后依旧站在原地的,能这么冷静的,大概也只我一个了。
我任由延岁给我梳理头发,用的是一把檀香味的木梳。那木梳是崭新的,香味扑鼻,大抵是才做成不久。
上一次他对我做这样贤妻职分的事,还是我们分开之前了。
梳了头之后是穿衣。
延岁起得向来比我早,这次也不例外,等我醒来的时候,他早已换好了衣服,束好了玉冠。
刚好和他为我准备的是相同的款式,只是颜色不同。
延岁大概总喜欢为我梳头。
虽说他是个王族子弟,做起这些事来却一点不见手忙脚乱的慌张样。他为我打理好衣领,向后退一步后,才满意地在我鬓角上亲亲:“早安。”
我回亲他一口,便见他满足地微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