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妄念与战争》鱼羊丰色

20、第二十章

　　最先察觉佳瑶与卓风华之间起了波澜的还是加恩。

　　自从接受卓风华后，他们三人几乎天天都会碰面。有时候卓风华下班早，就去学校接她们两个。两人一前一后的坐着，加恩看起来是电灯泡的角色，起初她不大乐意，但卓风华在这一方面挺会为人，不会只顾自己开心，有什么话题都想尽办法拉着她参与其中，决计不愿让她感到被冷落。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有时候她跟佳瑶又争论起来，还要卓风华从中周旋调解，那种境况下，他反倒更像个可怜的局外人了。

　　他对加恩的宽容与爱护，推论起来，也可以为他与佳瑶感情的一种证明，便是俗语说的爱屋及乌。佳瑶无疑为幸运之人。理应满面幸福。不过这段时间，她却看起来有些郁郁。但在人前她却并没有显露出来，尤其在卓风华面前，依旧浅笑晏晏。

　　那一晚，她送卓风华出去后从外面进来，在院中独自坐着，一会儿拿出手机怔怔的看着，手指在屏幕上面来回摩挲，面上纠结着犹豫与矛盾，还含着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紧张。后来她把电话狠狠一扣，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屋。突然旁边传来一句：“怎么，他出轨了？”

　　佳瑶吓了一跳，循声一看，加恩正坐在不远处的秋千上睇视她。也不知她坐了多久，又是一对明亮的眼睛，一定把这一幕全数看到了。佳瑶嗔道：“你怎么不出声？”加恩道：“不想呗。”又问她：“他出轨了吗？看你唉声叹气的。”佳瑶道：“难道我叹气就一定是为他？”加恩耸耸肩：“他现在对你不是最重要？看你平常那副样子。”佳瑶咬唇道：“我平常怎么了，什么时候讲他最重要了。”她不自觉的带了些赌气的口吻，加恩一听，便停下正晃荡的脚踝，问道：“他真出轨了？”佳瑶一下子大声道：“出轨出轨，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犯得着用这样的词？！你又打算来幸灾乐祸吗？”

　　加恩噢一声：“这么生气，看来真有问题了哦。”她真的笑起来：“如果是这样，趁早告诉大家，省得都浪费感情。”两人如果隔的近，佳瑶一定要推她一掌，眼下却只能别过头去不理会她。

　　加恩笑过后，摸着下巴自己思索起来。她的喃喃自语从风里传过来，“不是出轨，那么是劈腿？移情别恋？”她说的很慢，一字一句，故意折磨人似的。佳瑶依旧注视别处，不搭理她。直到加恩说：“或者旧情复燃？”她猛的回头，忍无可忍道：“够了，不要在那里胡言乱语。我们好的很，你不要来操心”她起身疾步离开，加恩在她后面叫道：“喂，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佳瑶已经进客厅去，把大门紧紧的关上了。加恩撇撇嘴：“除了我，你也没别人可以讲，早晚还是得靠我。哼，走着瞧。”

　　她又重新晃荡起来，裙摆在晚风中轻轻飘扬。

　　不等佳瑶找她，加恩自己就从别处得到了情报。她那个叫清琉的朋友在这之后不久的某一天把一张照片拿给她看，对她说：“我碰见好几次了，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下，就拍下来了。”

　　照片拍的不大清晰，不过不影响分辨那是谁。卓风华跟一个女人并肩而行，女人身材修长，穿的很素净，黑色卷发一边夹在耳后。只能看见她半边侧脸。应该是个美人。两人都侧着脸，互相看着对方，不知道在说什么。表情有些模糊，并不能看的清楚，但他们那种互视的姿态已经昭示出他们关系匪浅。

　　清琉道：“她是附近一个诊所的护士，也住这个小区。平常看起来有点冷冷的，很得这里男人的青睐。”她指指照片，努嘴道：“想不到你姐夫也会中招。他外表看起来倒不像那样的人，不过男人嘛，也说不准，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加恩哼声道：“你又知道了，好像你挺懂似的。”清琉道：“我肯定比你强。”她凑过去道：“要不要打个赌，看……”她话还没有说完，加恩就冷冷扫过来一眼，她自己也觉得拿朋友的家人做赌有些不妥，因此改了口：“你姐姐晓不晓得？”加恩没有做声，清琉又问：“那你预备怎么办？”加恩反问道：“你说呢？”接着道：“你替我留意他们的动向，一有任何异常记得马上告诉我。”

　　加恩回去后，就把照片丢到了佳瑶面前。佳瑶一看，顿时脸色一白：“你从哪里来的？你找了人调查？”加恩不屑道：“都快人尽皆知了，还用得着调查？”佳瑶抓着那张照片，五指捏的紧紧的，目光却刻意避开上面的画面。加恩便道：“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佳瑶不讲话。加恩接着问：“既然已经晓得了，为什么不摊牌？”佳瑶咬唇道：“不要你管闲事。”加恩皱眉道：“这可不是闲事。”她朝佳瑶脸上细细一看，便用一种了然的口吻鄙夷道：“真窝囊。”

　　佳瑶这些日子本就独自煎熬着，心力交瘁，内心很不好受，被加恩这样一讲，眼泪马上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反正是在楼上她自己的房间里，也不怕她妈和莲姨听见，就干脆酣畅淋漓的哭起来。

　　加恩坐在一旁，任由她哭着。听着那阵阵的从心里迸发的哭声，不由感到不可理解。等佳瑶终于慢慢歇声，才道：“你倒不必这么快就泄气，依我看，这女人根本比不过你。”佳瑶摇摇头：“你不明白。如果换做别的女人，我是一点不担心的。风华并不是容易见异思迁的人。”也正因为这一点，她才会如此担忧，才会这般没自信。也不待加恩问，就接着道出来：“她叫苏宣静。是风华的前女友，也是他的初恋。”

　　加恩不以为然道：“初恋又如何，都说是前女友了，便是过去式了。”佳瑶道：“如果是真的过去了便好了。”她看见加恩投过来的变厉的眼神，便苦涩道：“我不是他们的破坏者，你放心。认识风华也是在他们分开后。”

　　说道这里，就不能不讲起风华的那段情事，以及回忆起她自己与风华的相识相恋。

　　卓风华和苏宣静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两人同属一个系，郎才女貌，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志趣也相投，走到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又都是初次恋爱，因此俱都全心相待，感情很是浓烈。他们约定将来一起到医院工作，做最出色的医生。快毕业的时候，卓风华带着宣静回家，把她介绍给家人。

　　他父母当面没说什么，等一送走她，就对卓风华挑明了他们的意思。他们并不满意这个儿媳。虽说他们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但相较而言，也是当地说的出名字的人。苏宣静刻苦上进，不能不说优秀。但同样是医生，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知道光凭学术能力远远不够，尤其在医院这种重重关系错综复杂的环境里。儿子的伴侣不能帮他就算了，但万万不能拖后腿—他们的人脉只能尽力在儿子身上，再照拂旁人也实属有限。让儿子成为最优秀的医生是他们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为此就只能做个坏人了。

　　便对卓风华下令，又私下去找了苏宣静。总归是某些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苏宣静后来便突然消失了，毕业证都没有拿。哪里都找不到她。

　　卓风华和家里闹了一顿，之后到处寻她。被强行拆散的恋人间总有一种格外悲壮的创伤。佳瑶去做大学参观体验的时候遇到他，正是他最伤心颓废之时。也不知怎的，就把他记在心上了，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追求他追的很辛苦。初初连心意都不能表白，因为总脱不了趁火打劫的嫌疑。但时间久了，一年两年的谁还看不出那份心意呢。她打动他最大的一点便是长久的陪伴与坚持。还有看着他为宣静的那份执着时明明难过却忍耐的心。

　　那段时光，可真是难以忘怀。莽撞，荒唐，难过，悲伤，狂喜，甜蜜，好像什么都经历到了。原以为从此拨云见日幸福无忧了，谁知苏宣静却突然出现了。一下子好像一切都要被打回原形了。

　　加恩把这一段听完了，皱眉道：“你怕他们旧情复燃？”谁说没有可能呢。佳瑶一想到这四个字就浑身无力。加恩又道：“那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佳瑶泫然道：“我能做什么？找他哭闹，逼迫他做选择吗？我做不到。万一……”她住了口，加恩却接着把她未完的话讲出来了：“万一他选了宣静，你又该怎么办呢。”

　　佳瑶脸色煞白，用力绞着手指，忍不住又掉下眼泪来。加恩看了很有气，嗤道：“真是没出息。你就不会也不要他吗？潇洒大气一些，天底下男人多得是。”佳瑶哽咽道：“男人多得是，但风华只有一个啊。”

　　纵然知道佳瑶对风华非常上心，但到底用情到何种程度，此时又有了近一步更深的认识。这让加恩很诧异，觉得很有些不可思议。过了一会儿才嘟囔道：“他有什么好的。”佳瑶道：“不是他有多好，而是……等将来有一天，你也遇到那么个人，就能懂了。”加恩不以为然：“我决计不会像你一样。”是不会像佳瑶一样非谁不可，还是不会像佳瑶一样为伊消的人憔悴，这样委曲求全？也许两者都有，佳瑶也无心思去细究与辩驳，只说：“但愿如此。”

　　那些照片摊开在桌子上，佳瑶也没有去收拾，只看着它们怔怔的发呆。加恩问道：“卓风华没对你说什么？”佳瑶摇摇头：“他们这些天才见上面。我也是偶然碰到才知道的。风华并不知道我晓得了，我想，他大概也心绪烦乱，不晓得怎么对我说。”加恩哼道：“你还想着为他开脱。”佳瑶道：“就算他真要……他也不会瞒着我。他不是那种会脚踏两只船的人，这一点，我倒是了解的。“说道这里，突然局促起来，“他刚打来电话，说晚上过来，有话对我说。”她心里很不安，连带的都有些害怕夜晚的降临。

　　加恩看了看她，最后把那些照片捡起来，说道：“不要了吧，那我丢了。”

　　她把那些照片撕碎了，带到外面远一点的地方丢掉了。丢之前又看了一眼，觉得相片上的那女人并不怎么漂亮。这也许只是一种心理作用。但真正见到苏宣静本人的时候，她依旧觉得她委实有些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