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奇缘》锦秋词

31、螣蛇族

　　白烟浓到要让人窒息的程度，姜姝死死摒着呼吸，没过多久就忍不住了，就算黑斗篷还在窗外，她还是对他异常害怕，但对新鲜空气的渴求让她顾不上那么多，扑到窗前把脸贴近木头窗棂，就跟缺水的鱼一样拼命呼吸。

　　过了几分钟，她喘过气来，也发现外头黑斗篷不在，开始担心起千夜来。她脱下外衣，转身用力挥舞着，将白烟往窗外赶，忙活得浑身冒汗，室内的白烟才散去了一半，虽然视线还是受到了阻碍，但烟味至少没有那么呛人了。

　　“千夜！”她离开窗户，往千夜原本呆着的那个角落走过去。走了两步，好像有点不对，重重白烟后，那阴暗的角落卧着的长大身形不大像是千夜的，他这是四肢着地的趴着了？

　　姜姝揉了揉眼睛，是千夜趴地上了？可那身架子看上去比千夜要长大不少，千夜是个身材匀称的精神小伙子，又不是林二那样儿的大汉。

　　她再往前走一步想看清楚些，不知哪里来的气流漫开白烟，从窗外斜斜投入的一缕阳光，映照得白烟的微粒翻翻滚滚，两盏碧绿的圆形小灯就在此刻亮了起来。

　　姜姝的脚钉在原地，进退不得。这，这像是猫科动物的瞳仁呐！在阴暗处，那玻璃球状的圆眼球会幽幽折射一切光源，透着黄色，或者透着绿色，跟淬过火的琉璃似的。她在小区楼下投喂过的流浪猫都是这样的。面前这两盏小灯就像是大猫的眼睛，怎么都不像是人类的。

　　那双碧绿的眼睛幽幽的瞪着她，像是最贵重的宝石，带着魅惑人心的力量，让她无法转移视线。等到发现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悄悄的离她挺近的，一个硕大修长的猛兽身躯在还未完全散去的白烟中，渐渐展现在她面前。

　　“千，千夜？”姜姝结结巴巴的喊着这名字。这是她第二回见着变身的兽人了，千夜变身后的白虎，体型没有林琛的巨大，线条和毛色也没有林琛的流畅优美，千夜现在的毛色不是雪白的，而是泛着一点微黄的奶油白，身上的斑纹也不是纯黑色，而是好像巧克力那样的深褐色。

　　奶油上面的巧克力，姜姝见到千夜毛色的一瞬间，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

　　千夜变成白虎后，眼睛变得很圆，眼眶是深褐色的，在眼眶上勾勒出好像眼影一样的形状，眼尾微微往上挑，是一个圆圆的杏核形状，这让千夜特别宽的额头显出一种孩童一样的天真和呆萌。千夜绿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姜姝，动作慢腾腾的，半天也没有靠近她，但一直往她挪动，没有停止，仿佛她身上有某种迫使它要接近的东西，它心里还在犹豫，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千夜。”姜姝想了想，蹲了下来，朝它伸出一只手。这是平视的角度，表示她想跟他交朋友，如果他愿意，就会把头低下，让她碰触到他的额头。

　　千夜这时离她不过一步的距离，它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慢慢的矮下身来，就在姜姝松了口气，缓缓要将手贴上它额头的时候，千夜忽然对她呲出尖牙，“吼！”

　　接风宴上，林琛猛地站了起来。朱家五兄弟面上变色，这主人家现在一副恨不得掀桌的表情，脸色难看至极。朱况：“你这是觉得大哥提的条件不合心意，那就当咱们没说，你这是急什么呢？”好好的美人飞了，朱况这是抓住机会就想刺林琛两句，有他这样小气的主人家吗。

　　林琛恍若未闻，鬓角处的耳朵微微颤动一下，他身形一闪，竟然从厅堂北角半开的花窗穿了出去。

　　朱家五兄弟面面相觑，这，这不是给他们洗尘接风并且商量正事的酒席吗？主人没个理由就扔下客人跑了，这林琛以前可不是这么不着调的人呐。

　　韩玥这个时候就应该以林琛妹子的身份，招呼朱家的这些兄弟，但她只是呆呆的坐着，毫不掩饰脸上的紧张表情，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朱博咳嗽了一声，问韩玥说：“韩家妹子，世子这是突然有什么急事吗？”

　　韩玥这时满脑子都是林琛发现了那两人奸情的事情，不然他不会消失得那么快那么急，这府里的动静果然瞒不过他敏锐的感官。虽然主意是她出的，但想到林琛发现那两个人在一起的表情，她就有点揪心。不过这种难过的感觉只是一刹那，要是只有林琛一个人发现那两个人的事情，他一定会想办法遮掩下来，那她就是前功尽弃了。

　　她咬了咬嘴唇，站起来说：“看来确实出事了，诸位哥哥，跟我一起来瞧瞧究竟是什么事。”

　　朱博比较稳重，皱眉道：“世子方才没邀请我们同行，也许不欲为我等所知，现在贸然跟去，似乎……”

　　“可见这是事态紧急，他没顾得上呢。”韩玥咬着嘴唇，一副心慌意乱的模样，“府里最近有可疑的人物出入，都是高来高去的，玥儿实在担心……”她拧着衣角，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朱博皱眉：“高来高去的人物？是江湖人么？”

　　“也有可能是受过训练的探子。”朱况云淡风轻的说，他是一点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朱霖见不得韩玥的可怜模样，率先站起来说：“那玥妹子就带我去瞧瞧吧，要真是有不长眼的小贼，我也能搭把手的。”

　　最小的朱霖开了口，其余的哥哥们怎么能不跟着去，于是一行人由韩玥领着，往池畔小屋而去。

　　现在的林琛却不在府中，方才他嗅到一丝天敌的味道，急如疾风一样追了出去，在离府数十里的地方方才追到那个人。

　　林家所处的这片封地不大，小城只有万把人口，林琛就在快要接近城墙的望国寺屋顶上截住了黑斗篷。望国寺除了侯府外算是城中最大的建筑群了，大雄宝殿翘起檐角的瓦顶上，林琛的杀气死死笼罩着前面的高瘦身影，那袭黑斗篷被风在那人身后撑开如同风帆，一股隐而不发的煞气在斗篷底下蛰伏着，酝酿着一场沉默的风暴。

　　“你不该来的。”林琛冷着脸，一袭锦衣无风自动，宽大的衣袖和长袍下摆同样胀满着无名的气体，有着精致刺绣的边缘仿佛天边的云霞弥合舒卷。

　　林琛现在的嗅觉和眼力都非常强，刚才他在室内就能感觉到天敌螣蛇的味道，竟然敢孤身闯进他的府邸，这条螣蛇是找死吗？

　　黑斗篷没有转身，一直就用后背对着林琛，这不是他托大，而是他现在浑身都被林琛的杀气笼罩着，这种杀意太凌厉强硬，如同一堵固化的墙，令他感到压抑。要是在他转身的瞬间露出破绽，被对方袭击，他并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黑斗篷连转身都不敢，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这就是白虎族纯种血统的强大？果然是不世出的天才，幸好，他活不长久，不然说不定以后统一兽族的就是这个人。

　　“转过来报上你的名字。”林琛冷道：“我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这个披着黑斗篷的人也很强，比他之前遇到过的任何一个敌人都要强，天敌身上流露出的那种阴森的气息，同样令到林琛很不舒服，刺激得他眼底隐隐泛出了蓝色，体内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渴望与这命中注定的强者一战。

　　两个强者隔着不到三丈的距离遥相对峙，笼罩在周围的空气在此刻似是凝固成死物，烦嚣世间的种种嘈杂的声响褪去，连风也是绝对静止的，脚底下大雄宝殿檐角悬吊的铜铃一动不动，时间在两人的气场碰撞之间似也停滞了。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黑斗篷忽然轻笑了一声，这一声干干的笑声短促得很，仿佛才刚探出嘴就被空气从第一个音节处剪断了，但这一声无疑撕开了死寂的幕布，令到空气再度流动，周遭的杂声猛地从这空隙中涌进来，世界在短暂的安静之后，骤然躁动起来。

　　“你笑什么？”林琛冷冷的问。

　　黑斗篷仍然没有转过身，林琛在这种压力下还能开口说这么长的话，他的力量在自己之上。黑斗篷心中凛然，但没有多纠缠这件事，他带着自己独有的阴郁的微笑的气息，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露出来：“你的心腹，千夜前总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兽化了吧……哦，对了，忘了说，你的小情人正跟他在一起。”

　　有风吹过，带来脚下传来的铜铃声响，铜铃上面有锈，本来就不清脆的声音更显得沙哑而不安。

　　“我不信你。”林琛冷声道。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的心乱了。”黑斗篷的笑容就算是快意中仍带着阴郁。你会转身离开吗，林琛？那样就轮到把你的后背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