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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无缘无怨(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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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茵疑惑地将信纸展开给周冶看,便见周冶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顿时觉得很沮丧,心想想,若是没有周冶,以她的智商,大概在这小说里活不过一章。
乖巧地坐在一旁等周冶为她解释,这谢之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之前她在小说中也从未见到。
哪料周冶真有那般不开窍,硬是将整只烤鸡吃完了才慢吞吞地用杜白的另一侧衣服擦了手,正准备开口,便理所当然被恼羞成怒的杜白打断。
“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沈如茵闻言更怒:“你才过分!你最过分!衣裳穿一天扔一套!你以为我们很有钱么!浪费!过分!”
“……我哪有一天扔一套!我明明两天才……”
“这谢之竹,便是先前我与公主提到的那个谢家之嫡子,从小天分不错,我去谢家的时候曾……”
“周冶你怎么打断别人说话啊!”
正拿着信纸一边说话一边思索的周冶闻言,抬起眼帘不咸不淡地扫了杜白一眼,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某人立马熄了火,道了句“周先生请讲”便灰溜溜钻回了马车。
沈如茵挪动屁股坐到周冶身旁,轻轻撞了撞他道:“他为什么这么怕你啊?”
“因为我聪明。”
“你聪明人家就怕你哦?人家一个大毒王,怕你一个柔柔弱弱的谋士?”
周冶慢腾腾将信纸放在火堆上烧了,才道:“你说的都不错,那你还听我讲谢之竹的事么?”
“听啊!”
“若是我不讲呢?”
“我……我就……”
“你就如何?”
“我……我就求求你……”
周冶一笑,“这便乖了。”
沈如茵同情了望了一眼马车方向,恭恭敬敬坐好,生怕周先生又有一个不高兴。
周冶不在意她的小动作,开口继续道:“我之前去谢家时,曾经见过这谢家小公子一面。那模样长得也是……”
“你……你能不能先说重点啊?”
往常他话唠,左右自己也无事,便听着他瞎掰扯,可是如今是紧急的时候,也不知他怎么还这么不紧不慢。
沈如茵实在忍不住,便开口打断了他。
本以为周先生又会生气,却不料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开口道:“传闻谢家在几年前被灭了满门,无一活口,是以也无人知道究竟是谁做的。”
“英雄帮?”
“不错。原本我也不知,可既然胭影传了信,此人便一定与英雄帮有联系。想来也应当如此,这江湖上残忍嗜杀,又胆大包天的帮派,除了英雄帮还能有谁?”
“可是为什么呢?”
“这就要问问谢之竹了。”
“你不是说无一活口嘛……”
“传闻向来信不得,这话,还是公主您说的。”
“你、你继续……”
“杀人后放火,向来是毁尸灭迹的好方法。当年谢家也是遭了一场大火,所以究竟有没有活口,没有人知道。既然胭影写了谢之竹三个字来,便是说明这人可用。既然可用,此人便一定活着,并且,一定在英雄帮。”
“为什么一定在英雄帮啊?”
刚问完沈如茵就后悔了,因为她清晰地从周冶看她的眼光里分辨出了看傻子的情绪。
好在周冶原本多话,并不嫌弃她笨,耐心解释道:“一家被灭门,仅凭一己之力,如何能报仇?是依附朝廷,还是依附华阳阁?这两方有哪一方不是考虑大局办事,有谁会为了一个小小下属的灭门之仇一举端了英雄帮?倒不如自己先入狼窝,当了狼王,再亲手毁了它来得快。”
说罢他望着不知何处,语气里带了些怜悯道:“而且,以谢家人的傲气与才气,报仇这种事,绝不可能依附他人。”
“可是谢家人不善武,在英雄帮那种一切靠拳头说话的地方,他如何能生存下来……”
“灭门之仇,浴火重生,其中苦楚,常人如何能知。”
沈如茵想起了宁扶清。若他真的被抓去了那种地方,叫谢之竹碰见,也一定会蒙他救助。以他们二人的经历,想必会很投契。
“那我们如何去找谢之竹?”
周冶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道:“还能去什么地方,自然是去谢家祖坟候着了。”
“哦。”
沈如茵心想我又不是你们古人,谁知道你们那些繁文缛节。谢家祖坟那么危险的地方,他都身在英雄帮了,居然还会冒险去吗?
“谢家均是忠正之人,忘祖这种事,他们做不来。”
沈如茵诧异地望着周冶,这人有读心术?
周冶又叹了口气道:“我都与你说过佘先生与谢家有来往了,凭被佘先生亲自教导出来的我的品性,你也猜不出来谢家的品性吗?”
沈如茵咽口水。
还真、真看不出来。
“你晓得谢家祖坟在哪儿?”
“不晓得。”
“那……”
“问。”
沈如茵闭嘴了,因为她知道当周冶开始用几个字应付自己的时候,就是真的不耐烦了。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啊!这世道还不许笨人提问了啊!
刚吐完槽,她就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依赖周冶了。刚穿来时还会动动脑子,现在却总以为周冶什么都知道,凡事张口就问,也不知道,等哪一天离开周冶,自己还会不会思考这种东西。
离开……
“周冶,你会离开我吗?”
“会。”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来?
沈如茵转头看他,火堆的光附在他脸上,明一半暗一半,再加上他此刻没什么表情的神态,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她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心酸,好似一想到连周冶也会离开她,便有无尽的委屈。
她耸了耸鼻子,“你为什么会离开我啊。”
“公主不嫁人么?”
“我嫁人了,你就会离开我么?”
周冶看她一眼,又许是觉得有些冷,单手撑地往火堆前挪了挪,又拾起身边一根枯枝扔进去,才道:“你嫁人了,我自然不便继续待在你身边。”
“我说的不是这种离开,我是说你会不会,离得很远,再也见不到面的那种远。”
“不知道。”
他伸手放在火焰上方,搓了搓手指,忽然苦笑一声,“你看我如今这模样,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兴许等不到你嫁人那天了。”
他转过头来,难得认真地看向她,“若我没能看见你嫁人,你也不要怪我。因为我,一定比你更遗憾。”
“你不要说这种话,”沈如茵被他说得有些心慌,不由自主靠近他挽着他手臂依偎过去,“你也不过是比练武的人身体差些,你看寻常老百姓,活到七老八十、一百多岁的也有呢!”
周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你自小孤苦,如今才会这般依赖人。我曾经,也同你一样,很是依赖佘先生。可是总有一天会离开不是么?人生多无常,有聚亦有别,你也切莫太在意。”
“我曾经也不在意的。因为未曾体会过团聚的喜乐,所以分离也不觉得难过。可是我现在……”
“小芜儿,人总要长大的。”
他第一次这样亲切地叫她,却是告诉她,人总是要长大,总是要分离。
她算算自己的年岁,前世今生加在一起,比这里所有的人都大了几乎一个辈分,可还是一点也不成熟。
上辈子走过的那整整二十六年,没有人教过她什么叫做成熟。
她吸吸鼻子,“不要再叫我小芜儿了,芜媛无缘,听着就不好,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无缘?”周冶一愣,“我一直以为,那两个字,念作无怨。”
沈如茵也是一愣,竖起大拇指道:“果然是文化人呐,我都不知道这个字还能读作四声。”
“什么四声?”
“啊……这个……就是怨,怨……”
“我发现,你总是有异于常人的话语。”
“我身上哪一样不是异于常人,说话自然也是。”
“你何时学了我,说话这般无根无据?”
“……你也知道自己说话都是胡扯……”
是夜月光明朗,沈如茵同周冶吹了大半夜牛皮,回到马车上时杜白已睡得香甜,苍叶也在外面的树枝上坐着浅眠。
周冶捞起长衫,一脚将杜白踢下车,直看着沈如茵脱了鞋才退出去,又细心地将帘子压好,免得半夜风吹起来让她着凉。
沈如茵觉得,周冶若是真的离开了,她一定难过得要死。
第二日一早,沈如茵是在马车的晃荡中醒来的。
她穿好衣裳掀开帘子,正看见苍叶与杜白两人屁股撞屁股争夺地盘,他们身后,周冶一人独占大片风水宝地。
“怎么不叫醒我就在赶路了?”
周冶缩回脚避免受到那二人殃及,才回头道:“你昨夜睡得晚,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不可不足。”
“……即便是这样,也可以等我醒了再走嘛,看他们挤成什么样儿了……”
“无妨,赶路也很急,挤一挤不碍事。”
……你还真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待周冶与杜白重新坐回马车,沈如茵想起昨夜关于名字的讨论,当下开口道:“芜媛那个名字不管是无缘还是无怨都不吉利,所以我决定改个名字,就叫沈如茵,绿草如茵那个如茵。”
她在孤儿院时,只知道自己姓沈,却没有名字,被孤儿院的阿姨们沈丫头沈丫头地叫着,便忍不住自己取了个名字。
周冶沉吟:“草如茵,松如盖。倒是个好名字。”
这两句出自沈如茵最喜欢的诗人李贺之手,是从她最喜欢的一首《苏小小墓》之中摘取而来,虽原本是用来形容坟墓,也不大吉利,但她却觉得这两句很美,于是选了这二字为名,未曾想这里也有李贺的诗。
她耸起肩膀晃了晃双腿,觉得这个地方变得亲切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