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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衡量不出爱或不爱之间的距离 ...

  •   当习惯了雨林深处的各种声音之后,徒步走在其中反而会感觉静。像走在搏动的心脏之上,自身也会与周遭的节奏融为一体。腐朽的树身上生出新的苔藓和叶片,荧亮的甲虫覆满啃噬干净的骨骸,生与死的轮回之上,极高的林木缝隙里,漏下光,或者雨。

      两人的负重都不轻,不过再累也不妨碍黄少天说话。这两天他们吃的可想而知,至多能保持对热量的需要,一路上黄少天都在给喻文州报菜名解闷儿。

      “你好像都不感兴趣啊,是不是以前好东西吃太多了?”黄少天描述了一阵缅因龙虾和浇树莓果酱的pancake,看了下自己唯一的听众倒还算专注,但没什么配合的回应,不免有点失望。

      “不是啊。”喻文州笑了笑,眼瞳显得格外明秀。黄少天略微分神思考了一下,从认识起就没见这个少年穿过特别像样合身的衣服,尚且能保持着相当出众的风仪。如果任务完成后两人都还无恙,他倒是可以帮忙参谋下这个年纪该穿什么……

      如果他们还能再见的话。

      他那时给出的对喻文州未来的建议,那些普通少年该走的路,现在看起来颇为可笑。

      黄少天想起,在他们弃车步行之前,又遭遇了一次袭击,好在人不多,解决得也很快。之后黄少天问喻文州:“你有多少把握,目标会停留在河上?”

      喻文州回答得很有耐心:“他和他的心腹现在没法再在城市立足,毕竟来自政界的保护已经非常脆弱,有些秘密被有选择地公开后,所谓的靠山会在舆论丑闻的施压下第一时间放弃和□□暗中的交易,用以自保。而一旦依靠倒下来,溃败首先会从内部开始。”

      黄少天听他从容说完,一时倒觉得像是junior汇报课堂讨论,沉思了一会,才说了句不是疑问的问句:“你黑掉的,不只是他们交易毒品的网站吧?”

      喻文州似乎答所非问:“感化院也有办法上网呀。”

      黄少天带着点捉摸不透的笑看着他。两人身上都还沾着敌人的血,也没有办法再换衣服,任凭血迹变色凝固。

      “我有点理解你小小年纪,曾经的地位却很高的原因了,只是恕我直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没有余地,你完全可以选择更能保护自己利益的方式。多说一句,我总是有个想法,一个人对自己待过的地方应该会有感情在,只是后来发现,很多人都不这么想。”黄少天说完,拔出在死人身上找到的长刀,扔了刀鞘,转身走进了雨林,砍开遮蔽前路的藤蔓,将尸体和车都留在身后。喻文州默默地跟了上来。

      黄少天收回思绪,若无其事地问:“离河岸不远了吧?”

      “是,但也更危险了。”喻文州俯身看看地面上的痕迹,“请您跟着我走。”

      他们经过临近河面的一块较为开阔的地面时,喻文州停下来,查看了一棵树上刻着的记号和悬挂的一串动物爪子,对黄少天做了个安静下来的手势,吹响了一串口哨。

      黄少天保持原站位不动,反手握住枪柄,并没有拔出来。他警惕地听着周遭的动静,过了一会,从头顶的枝叶缝隙里,也响起了旋律不太相同的哨音,像一种古怪的鸟鸣。

      但那是人发出来的,黄少天一瞬间感觉像是无数只眼睛躲在树藤交织的密林之中窥视。

      喻文州慢慢地在树前蹲下身,把打火机和仅剩的外伤药放在树下,后退几步,又吹了几声口哨。黄少天看得出来他也有紧张,但气息丝毫不乱。

      啪的一声响,一截空心的藤筒落在他的脚边,上面刻着记号。喻文州用干净绷带裹着拾起来,低声对黄少天说:“不要回头。”

      索里芒斯河流水湍急而浑浊,颜色像是冲淡了的速溶咖啡。近年来这条河已经不够平静,越来越多的毒贩和走私者借助它的便利,将命押在滚滚浊流之间。他们循着声音溯流而上,找到了一处水流较为平缓,适合船只停泊的水面,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在河岸落脚的时候,喻文州才开口道:“那是原始部落以物易物的一种方式,其实不如说是一种对外来者的杀戮。他们的战士会携带毒箭隐藏在林间,如果有任何被认为是冒犯的行径,都会被当场射死,然后被取走身上带的东西。我也只是听说,之前没有实地见过,只能冒险赌一次。”

      “那你怎么会吹他们的口哨呢?换来的又是什么?”

      “曾经听和原住民打过交道的本地人学过,就记住了,再临场发挥一下。”喻文州递给黄少天看,小心地不碰到他,“看记号,应该是用蛇、毒蛙和有毒植物制成的毒液。”

      “哟,这种生物武器都能做出来,那他们还需要外面的药干嘛?”

      “据说最受欢迎的还是阿司匹林呢。”喻文州笑得有点孩子气,“我觉得这东西对抢劫私船很有用。”

      黄少天也笑了:“就用在我的刀上吧,我还想节约点儿子弹,也免得枪声太密招来毒贩的同伙。你负责船头,盯好发动机啊油箱啊这些,别被他们鱼死网破弄坏了,这票就白干了。”

      “这一说我觉得您打劫很有天赋。”

      “滚滚滚!对了,这是不是就不用你教本地话的打劫术语了,把学费还给我!”

      喻文州又吹了声不长不短的口哨:“不好意思,吃了。”

      “这笔账以后再算。”

      这把刀因为砍了几天的树,已经好几处卷刃,形制也不是黄少天用起来最顺的,但他一旦抢占先机,必会势不可挡,一击皆杀。也因为刀不够顺手,他更不会浪费多余的动作,确保每一刀的目标都是致命的位置,也不会真正相信毒液的作用,毕竟纯度不能保证。事实也证明,原住民炼制的毒液并没有传说中见血封喉的效力,真正能依靠的还是他的力道和精准,无人可敌的速度,防不胜防的出手。毒贩的枪声凌乱响过一阵后,船舱内外,已经没有其他的活人。

      喻文州收了枪,在船头转过身,看着黄少天倒提着断了半截的刀,踩着未干涸的血向他走来,眼睛熠熠生光,嘴角的微笑足以勾人魂魄。

      他们在遍地的血泊里一直对视到相距咫尺,不知道是谁先伸出的手,极快地互相拥抱了一下,随即分开。

      谁都想不到理由去解释这个拥抱的原因,黄少天先一步轻声说:“我去清理一下那些人,你来处理船这边。”

      船在夜空下的河面上悄然滑行,难得的无云时分,满天都是不可胜数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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