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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八米 ...

  •   没有人说话,而低沉和缓的音乐中,只有巫女毫无起伏的声音。

      十八年前,那对在这个世界相恋的男女,生下了一个男孩。
      但在世界结束之时,因为战乱、规则或者其他未知的原因,作为胜利者的他们,最终放弃了这个孩子。
      在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因为痛苦或是逃避,两人选择了遗忘。

      这对夫妻自欺欺人的结婚,度过平淡又幸福的十八年,又有了一个女儿。
      直到十八年后,少女踏过父母旧日的足迹,在这个被遗弃的世界里,遇到了与自己父亲九成相似的男人。
      甚至几乎爱上了他。

      这是个荒谬的笑话,但他们必须接受。

      音乐在低沉的极限蜿蜒流淌,直到某个瞬间突然拔高。真相并不能阻止所有人杀死魔女的决心,毕竟那段过去已经过去,深埋至彻底腐烂。
      幸存者们与被召唤的魔物厮杀在一起,如同一场最盛大激昂的群舞。耗尽了魔力的姬儿强撑着站在高处,看着张澜为潘林挡下最后一击,和最强大的怪兽同归于尽。

      而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哥哥,如果你能回去,请见见我们的父母……
      这是她第一次用“您”之外的称呼,却是以妹妹的身份。
      她从未知晓存在的兄长啊,阔别十八年,却在相认的时刻宣告永别。

      最终只剩唯一活下来的男人,在废墟与尸群中攀爬而过,来到了巫女的面前。
      他还尚有余力,而她却几乎动弹不得。

      结局看起来已经注定了,巫女也毫无反抗的意志。男人的长剑已断,仅剩一把匕首,用力抵在了巫女的颈侧。
      姬儿看了一眼贴着皮肤的金属,这是她亲手炼制、送给他的东西。

      然后在这一天,被他当做最后的杀招,夺取她的性命。

      姬儿却没有露出任何如潘林意料的表情,而是一如既往勾起唇微笑,眼角眉梢有种近乎天真的邪气:
      “你真的以为,我刚才说的……是真实的吗?”

      “你——!”
      潘林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一瞬间冷厉如狼。

      他们实在是太熟悉彼此了,将近二十年的相伴,甚至于有些话不需付诸言语。
      因此他能感觉到,姬儿的这句话不是谎言。那么相应地,她之前的那个说法——

      “我是骗她的。”
      “……”
      “你根本不是我捡来的,实际上,你根本不是人类。
      而是我亲手创造,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仿佛对他的表情无比满意,少女微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
      “而现在,你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了,就像我们一样。”

      男人的神情彻底凝固了。
      而下一刻,只见原本毫无抵抗之力的女人,突然暴起——

      这本来只是个假动作,在剧本中男主僵住的一瞬间,巫女将用积攒已久的力气翻身而起,夺走匕首后贴着对方的肋下穿过去,卡进“铠甲”的缝隙中。
      然后男主闭上眼睛倒下,完成剧中死亡的最后一幕。

      但姬儿没有这么做。
      她夺走了匕首,朝着潘林的胸侧而去——而就在利刃即将擦身而过的那一刻,突然偏移了一个角度。

      “——”
      在背景音持续回响的舞台上,金属隔着一层衣物刺入心脏,几乎是悄无声息的。甚至因为动作太快,连血都没有立刻涌出来。

      潘林如剧本那样倒了下去,姬儿顺势倒在了他身上。下一秒灯光全暗,被漆黑放大了的感知中,他感觉到一双手在他的胸前摸索着什么。
      但他已经没有动的力气了。
      几秒后姬儿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就是潘林带在身上的手机。她有些困难地划开屏幕,然后点进备忘录,输入了一句话:

      【我喜欢你,潘。】
      是“潘”,而不是“潘林”。

      如同刻下一道咒语,最后一个字在光标尾端出现的瞬间,一个人影从界面上缓缓浮现。他拥有和潘林几乎一样的容貌,如果不是存在于手机里,看起来就像是个真正的人类。
      与此同时,人影脚下黑红各占一半的数据条,红色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攀升。几秒后红色封顶,将最后一丝黑色完全吞没。

      而原本倒在地上的潘林,断绝了最后一丝呼吸。他凝实的身体笼罩上一层光晕,仿佛数据流那样渐渐消散了。
      姬儿猝不及防,PIA叽贴在了地上。

      散开的数据转了个弯儿,屏幕上的小人随之消失。它们最终在扑地的少女前方重组,最终构了一个新的“人”。

      他依然是潘、或者说潘林、甚至也是A的面庞,漆黑的长发在身后披散下来,而睁开的瞳孔幽暗,鲜红从虹膜一直延伸到瞳孔。
      那一刻姬儿突然想起,当初变成人形的A宛如鲜血的红眸。这个少年和他们都有相似之处,不仅仅是外表,而是内在的什么东西。

      少女的心里闪过数个念头,然后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因为少年缓缓伸出手,一行字在她的面前悄然浮现。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这片金色的文字成为唯一的光,隔断了他们对视的眼睛。姬儿只短暂地愣了几秒,就将目光落在了那上面。

      【您已完成目标:逃离“数据爱情”
      当前时间 22:48】

      成功了?
      少女看着那行字,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当初因为潘林的异变,让姬儿对自己原本的想法——“潘”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产生了怀疑。
      她突然意识到,那句“目标”提到的内容太过简陋,其实可以从多个角度去解读。

      “潘”和“潘林”之间,显然是有某些联系的。而所谓的“数据爱情”,却不一定指潘这个显而易见的人工造物。

      那时她已经被潘林囚禁了起来,对方一副雷打不动要给她洗脑的样子。如果姬儿真的是个普通人,潘林的计划十有八九会成功,但她并不是第一次经历类似的事件。
      废土的E区,的确是个什么都会存在的地方。

      何况她并没有失去时间。

      虽然潘林带走了任何能够提示时间的东西,但人体本身就存在无形的时间表。在器官功能没有紊乱的前提下,从心脏的搏动到肺腑的运作,都忠实的遵循着一定的时间。
      姬儿选择了计算脉搏,也就是数心跳。

      以如今宇联的等级划分,她的精神力在废土的事件之前,就已达到了A级,如今估计已无限逼近S。即使精神在现实中具象外放的能力被封印了,但精神力就如同脑中的知识与记忆,除非彻底破坏对应的部分,否则无法彻底剥夺。
      一般人很难做到无时无刻统计脉搏的数据,但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姬儿的心跳数每分钟在90下左右,误差不超过5。即使以她的体力值做对比,这个数据也有些偏高了,但她毫无办法。
      因为那与基因有关,或者说……与她种族中所代表的性别有关。

      无论如何,那两个多月的囚禁生活,并没有真正夺走姬儿的理智。甚至可以说潘林还是太温柔了,但换种角度思考,如果他真的做出更加过分的事——
      那么等待他的,绝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死亡方式。

      姬儿用两个月的时间,假装出潘林所希望看到的结果。而当她将剧本烂熟于心,向他提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做好了决定。
      她要杀死潘林。因为她不得不怀疑,真正的“数据爱情”,指的是潘林对原主的感情。

      ——这个世界的真与假被颠倒了,她身处的这个世界,或许是真正虚假的世界;而从手机里诞生的潘,才是所谓的真实。

      否则无法解释潘林对这个世界突然的掌控权,更无法解释作为“数据”的潘,却能够轻易决定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
      数据是无法直接改变现实的,脑电波或者灵魂更像是虚无缥缈的臆断。但如果反过来判断,却是百分之百成立的:

      潘才是真实存在的人,潘林和她、他们班上的同学、这所学校乃至更广阔的地方,都只是真实的世界构造的数据而已。
      因此,所谓的逃离数据,是从这个真实的世界逃出去。

      而离开的办法呢?
      【当这条线全部变成红色,你就会来到我身边,和我永远在一起;如果这条线完全成为黑色,我就会变成真实的存在,来到你身边。】

      最后的那场歌舞剧,是姬儿的最后一次试验。
      确定潘林真的能够掌控这个世界,如同更改一段数据。
      答案显而易见。

      她必须杀死潘林,只有这样,才能在对方倒下去的瞬间,从他的衣服里拿到手机。
      然后看着再次出现在屏幕里的少年,写出宣告结束的那句话:
      “我喜欢你。”

      【您已完成目标:逃离“数据爱情”
      当前时间 22:48】

      在这段话的下面,是一行不断在变化的数字:
      【当前存活人数 3923/10213】
      在姬儿看清楚的时候,那个“3923”的数字又往下掉了两位。没等她意识到这些数字代表了什么,只见最后那行字微微一闪:

      【新的目标已生成游戏愉快】

      突然的恍惚感,占据了少女的意识。
      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姬儿发现自己正伸出一只手,推开面前的门。

      ——棕黑色的木门,在外力的作用下缓缓打开。内部的光透了出来,以及一股淡淡地木制家具的气味。
      她突然意识到,她回来了。

      从那个突然诞生的幻境之中,回到了之前所在的地方。
      无岛上的小木屋。
      也就是,她任务指引上真正的目的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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