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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修墙手记第四十九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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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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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心急如焚。
已经快凌晨四点了,琉璃和诸伏景光仍然没有踪影。
他一顿操作猛如虎,高质量完成了两项任务——替身假死和销毁资料。
内容包括不限于生死时速、极限漂移、假装中弹、点燃烟花、特技翻车、坠海身亡等一系列声势浩大的剧本杀。
其中的惊险程度超出预想,身临其境的绝赞体验使肾上激素极速飙升,推动出从所未有的兴奋状态,让他一不小心嗨过了头。导致收尾阶段发生一点小偏差——坠海的瞬间算错了时间,没来得及切换灵体状态,被迫来了个冬季潜海。
但问题不大,效果依旧杠杠好——凑齐了绝对真实的大型烟花秀、有力的现场目击人证、证据链完整的车毁人亡现场这几项重要要素。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浑身湿漉漉的,显得有些狼狈。
留下降谷零收拾残局,萩原研二隔着海岸将湿透的连帽衫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湿身赶回泷川法生家,却发现漆黑一片,俨然没人在的样子。
起初他没当回事,以为琉璃需要补充的缺口大,时间久一点很正常,于是很放心地洗澡去了。
结果等他舒舒服服泡完澡出来,两人还是没有回来,尽管有些奇怪,但想到两地相距约莫15公里,半夜又不好打车,耽搁得晚一点也在情理之中,依旧没有引起重视,只是简单给琉璃发去了邮件询问情况。
因为琉璃回复邮件的速度向来很慢,给人一种不擅长使用电子设备的感觉,所以他并不期望很快收到回信。
抱着这样的心理,他发完邮件便出门买零食和啤酒去了。
今天出了份大力,犒劳一下自己不为过吧。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两人。
就这样,他哼着歌、脚步轻快地下了楼,直到他拎着购物袋从便利店回来,仍然没有见到两人,他才开始有些担心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碰上了什么人?还是小诸伏伤势太重?
诸多问题萦绕在萩原研二心头。
手机邮件发了一封又一封,却始终石沉大海。
眼见时间一分分过去,甚至一点回来的动静都没有,焦急的情绪顿时爬上心头,取代了疑问。
盲目等待并不能解决问题,更不是他的做事风格,萩原研二决定展开行动。考虑到骑飞行茄子不能带回诸伏景光,他果断向幼驯染发起求助。
电梯下行至一楼,萩原研二接收到松田阵平发来的“加班收尾中,等会儿联系”的答复。
此时此刻,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只有一盏盏照明的路灯和形单影只的自己。
他唯一能做得就只有原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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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等待是很煎熬的。
尤其是这样的漫漫长夜,煎熬的力度成倍增长。
萩原研二点了根烟,试图通过尼古丁的焦味中和那点焦躁。
袅袅烟雾在灯光下晕开,又在寒风中消散,指尖那一点微光或多或少柔化了胸中的躁意。
然而埋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担忧依旧炽热。
烟灰落尽,火星复燃,如此重复两次,松田阵平终于出现了。
他开着向搭档借来的红色跑车送上绝佳助力。
为此,他软磨硬泡了好一阵才说服搭档同意出借,前提是必须完好无损还回去。
夜间行车的危险度是白天的数倍,所以他没有戴墨镜。
“萩,你也有今天呐。”
车辆靠近,熟悉的调侃如期而至。
心急如焚的萩原研二拉开车门,非常自觉地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有些抱怨地说:“太慢了。”
“我可是一结束加班就赶过来了。”松田阵平并不在意,他叼着烟,不慌不忙踩动油门,“严格来说,我现在可是疲劳驾驶。”
友谊的加持使萩原研二的心态得到极大程度的缓解,已经有心情贫嘴了。
“需要我通知交通部过来开罚单吗?”
带有明显个人特色的尾音上翘,好看的下垂眼不断观察来往的行人和显示有客的出租车。
松田阵平闷笑:“别闹,这车是借来的,虽然我很想放假。”
萩原研二在那张熟悉的池面脸上看见了厚厚的黑眼圈,不由想到新闻头条报道,于是略显诧异的问道:“那个女高中生还没找到吗?”
松田阵平吐了口烟:“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你不知道为了这起案子动用了多少警力?班长过来报道当天就被抽走了。”
萩原研二沉吟片刻:“没记错的话,有小半个月了吧。”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啊。该搜的、该查的、该问的都排查了个遍,完全没招,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萩原研二神色凝重:“……或许已经遇害了。”
松田阵平认同:“我和班长都这么认为。但是尸体呢?无论如何,总要留下痕迹吧。什么都没有,猜得再准也没用。别说家属不接受了,大众媒体也不会认可。”
全国各地不乏离奇古怪的失踪案,一旦超出最佳搜寻时间、无法获取有效线索、投入再多且全无进展的案件,警察内部几乎达成了共识——绕不开死亡、贩卖、偷渡等方式,但这些都是根据经验和直觉的臆断,无法对外透露。
属于懂得都懂。
萩原研二思考两秒:“会不会有人故意隐瞒?”
松田阵平心领神会:“不好说。但至少现在没有发现可疑。”
一般来说,失踪案短期内是不会结案的。
萩原研二送上爱莫能助的关爱:“看来你的加班生活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松田阵平幸灾乐祸补充道:“比不上班长,他都快一个月没见到娜塔莉了。”
两人顿时大笑不止。
那缕羁绊的红色脉络在漂亮的流光曲线映衬下显得愈加鲜艳,彼此交织,难以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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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揉了揉太阳穴。
透支太多,debuff的影响还在持续,她少有的感到身心俱疲。
一连串事件透露出幕后黑手在搞事的警示信号,但以她现在的困顿状态,实在分不出余力静下思考。
“……你没事吧?”
诸伏景光投来礼仪性的问候,但他实际自顾不暇。
大概是拖得太久,原本隐隐作痛的肋部猛然发作,不仅疼痛加剧,走路也变得艰难,每走几步就会岔气,只能通过不断调整呼吸舒缓。
琉璃这才注意到诸伏景光的情况,顾不得自身的疲态,再一次询问道:“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诸伏景光态度坚决:“我撑得住。”
再严重的伤他都挺过来了,不过是断了三根肋骨,他还没有柔弱到需要女性照顾的地步。
绝对不是因为让女性公主抱很丢脸才拒绝的。
诸伏景光攥紧拳头,迈步向前,用行动表示:这点距离他可以的。
见他如此坚决且执着,琉璃不再劝说,因此也没有解释还有除了公主抱以为的其他版本的方案。
真的很像呢。
琉璃若有所思,这道坚韧不屈的轮廓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一瞬间的高度重合。
她不由勾了勾唇,灿金眼睛掠过一抹浅显的怀念。
怀念的底色往往是美化后的点滴。
经历漫长岁月的洗礼,记忆早已化作过眼云烟的片段,是否真的属实并不重要。所追忆的无非是一份执念,即便她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
恭喜你寿终正寝。
琉璃垂眸,默默许下承诺。
这份承诺无关契约,也不求回报,完全是她一厢情愿的随心之举。
为了兑现诺言,免遭下楼摔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这种离谱程度的意外死亡。
琉璃示范了花押的正确使用方法。
她折开蝙蝠扇,将绘有双花桔梗和浅金流云星辰纹的扇面朝上,随着金光波动,一面金色法阵自诸伏景光脚下显现,法阵交错运转,悄无声息地没入青年胸口,刻下独属于她的“这人我罩了”的标记。
说是标记,实际是一道保险,旨在稳定命盘、保障生命安全、预防非人之物侵害的作用。
如今的她,所在意、珍视的人与事已经所剩无几,哪怕仅有几分相似,她也想留下多一分的执念。
再者,执念这种东西,不比成为特别一级咒术师更适用建立与世界的连系吗?
琉璃的脚步一顿,脑海里不合时宜地蹦出那面长满诅咒的时空墙。
……诅咒的执念吗?
假设一切的背后都源自执念的驱使,那么又会有谁的执念呢?会有羂索吗?
假设她确实参与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会有共犯吗?
琉璃发散思维,越是没有头绪的瞎猜,越能捕捉到细微之处的异常。
她一下没一下地折开几面蝙蝠扇,又重新合上,如此重复数次,脑海倏地闪过一个身影,那个打破时空壁垒、置身湖泊中央的黑衣男子——第一个预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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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变化,更不知道自作主张的琉璃走着走着就停下不动了。
行至主干道,他撑着肋部刚露出半个身子,熟悉的呵斥声从背后传来,语气极其嚣张:
“——喂,那边的大半夜不回家在外面闲逛什么!”
“……!!”
诸伏景光怔了一瞬,岔了一半的气骤然凝滞,险些没喘过气来,肋部的撕痛扯得他一时无法开口说话。
灯光通明的街道上,一辆明亮的红色跑车肉眼可见地滑行在他的身侧。
率先闯进眼帘的是一头乌黑凌乱的天然卷,接着是歪歪斜斜系在胸前的深色领带和皱巴巴的白色衬衫,方向盘前的年轻人姿态慵懒的叼着烟,俨然一副没个正经的随性模样。
松田阵平调侃:“你怎么混成这副惨样?”
哪怕已经在附近打了好几个转,依旧能听出他的好心情。
“哟,小诸伏~”萩原研二从另一边探出头,没个正经二号自觉报道。
对比驾驶座一号表现出的好心情,副驾驶座二号显得担忧多了。
“没事就好。先上车。”如释重负的萩原研二快速下车,主动承担搀扶的责任,“琉璃小姐呢?”
诸伏景光这才发现琉璃没有跟上来,蓝色凤眼染上一丝困惑,仿佛在说:“刚刚还在。”
松田阵平窃笑道:“呵,人丢了可还行。”
萩原研二瞪了他一眼,不假思索否决道:“不会。”
丢谁也不能丢琉璃啊。
中长发的青年把同期好友安置在后排座上,扭头就往诸伏景光来的方向找去。
没几步,他如愿见到了陷入思考的琉璃,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然落地。
“琉璃小姐~”
萩原研二扬起笑容,语气轻快:“我来接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