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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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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道祁宣赴完宫中宴会回到府中,却寻不到小姑娘的身影。询问管家才知如曦去了庙会,想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玩心重。便搬了椅子在廊下等着,可左等右等小姑娘都未回来。甚至到了全城宵禁之时,荀如曦还未回府,祁宣才意识到不好派了府兵出去找可也没有下落。
这一夜,祁宣自是过得不好。他在廊下站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白昼,荀如曦提着一个荷花灯回来了。祁宣迎上去,开口问道,“你这是去哪了?怎么还玩得不知道回家。”
“这王府哪是我的家,我的家早该没了吧!”荀如曦淡淡回答,随后头也不回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祁宣被她那句话给噎住,还想说什么,却见小姑娘的头发竟被盘起,发髻后还插着一支玉珠金簪。他原想请宫中的母妃帮她盘发行这成年之礼。看来昨日一夜,发生了良多他不知道的事。
他招来手下的副将,低语几声后走向书房。
可不曾想过荀如曦这次回来竟又是一场大病,高烧发得神智不清,嘴里念叨着爹爹娘亲哥哥,却怎么也唤不醒。后来几日竟还带着咳嗽,夜里总是咳不停,热度还是不褪去。侍女扶着她顺背,却见如曦捂着嘴角的手帕竟带了些许血丝让人惊心。
吓得拿着手帕便去禀报了祁宣,大渝宫中的太医是换了一波又一波,只道这寒疾是自娘胎带来的,眼前并无大碍,好生养着自是会好的。只是姑娘郁结于心,这才是眼下高烧不退的原因。
祁宣给荀珍写了好几封书信,让他快回大渝,可眼下除了陪在如曦身边,他竟无其他的法子。如曦榻前那支金簪更是刺眼,想起那日如曦的话,怕是他和荀珍要瞒的事终究是瞒不住了。
荀如曦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她身在梅岭北谷处。她的脸上双手都沾满了血,四处遍地狼藉,战旗残破不堪的倒在雪地上,若不仔细辨认甚至看不出那曾是赤焰战旗。两国交界之处,竟像极了地狱,遍地的残肢,烧成焦炭的将士,脚下的雪地竟是诡异的妖红。她跪在地上不停的翻开一具具已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那手腕上的赤焰手环看了一个又一个。
那年的梅岭,滴血成冰。她的双手冻得已毫无知觉。她踉跄的又爬到另一边,继续翻着那些早无温度的尸体。那些曾是父亲手下的忠良将士,保家卫国守护大梁百姓,他们的家人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凯旋。可如今,竟横尸郊野无人收尸。雪不停的下着盖在了他们的身上,可空气中的血腥气却怎么也散不开。她在雪夜里翻了一夜,用尽了所有力气,止不住的咳嗽却在下一刻咳出了殷殷鲜血。
慌忙的用衣袖擦拭,她站起身看到不远处一匹被砍去前肢的战马,那是哥哥的疾风,霓凰姐姐取的名字,那是疾风啊。小姑娘终是再无力气,抱着疾风大哭了起来。
娘亲最后的家书,只有四个字,吾儿勿归。
吾儿勿归啊!金陵一片血海,你的父亲和兄长已葬身梅岭,娘亲要随他们同去了。可是我的孩儿,林家最后的血脉,从此再也不要回到这阴诡的金陵城来。
要她如何明白,要她如何谅解,原来爹娘派人将她送到大渝竟是早盘算好的。或许他们早就预料到金陵城里将出现的风波,哥哥避不掉,他们只能将她送走。怎么突然就说大渝有治她旧疾的良医,还有大半年就是她的笄礼,她去了大渝谁来为她行这成年之礼。
祁宣自是处处瞒她,若不是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她怎会知晓明明是立了战功的七万赤焰军竟在战后死于北境,就连大渝的百姓都知大梁的君主昏庸无道,竟用如此不耻的手段将良将忠臣蒙冤至死。金陵城里皇长子祁王被赐死,曾荣宠一时的宸妃白绫悬梁,林府满门俱灭,晋阳长公主自刎于殿前,太皇太后受不住刺激卧病不起,这一个个消息竟是刺骨寒冷。
大梁的那个陛下是她的舅舅啊,是她的父亲曾舍命护他上了这王位,她的母亲是他的亲妹妹啊。为何不顾念旧情,这七万将士的命在那君主的眼里只怕犹如草莽吧。呵,他可连景禹哥哥也杀了,那是他的亲儿子啊。
榻上的人儿缓缓睁开了双眼,荀珍拔掉了最后一根银针,轻道,“曦儿,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林曦多谢师父救命之恩。”
荀珍摇摇头,叹了口气,“那日,林燮将军和你母亲将你托付于我。曦儿,你虽为林家儿女,可知往事只能让它随风而散。你这样日日郁结于心,日后我如何向你双亲交代。”
“曦儿,知道。”只是此恨绵绵,让她如何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