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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奇货可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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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慧遥望着身边殷勤关切的亲人和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充满幸福的欣慰。
几个月下来,她仿佛又将人生刷新认知。
明瀚最近常常来陪她,不知道是担心她的安全,还是有别的意思,总是欲言又止,仿佛憋了一肚子的话,就是说不上来。
人人都说慧遥是因祸得福,包括丽秋临走前都劝她珍惜,可她总觉得不安,不知这不安是来自于雪梅,还是慕清雯,是父亲,还是她自己。
慧遥漫步在繁华而又安宁的大街,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昔日练功滑冰的训练场。
打开那个大门,往事一幕幕回旋而过,凝视那一双双精致的溜冰鞋,一条条清洗干净的汗巾,抚摸着当初怎么也打不动的沙袋,和举不起的杠铃,安宁而又祥和,复杂而又温馨。
一阵坠落紧随一声吃痛的惊叫接踵而来,慧遥随声望去,却见沈麟君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揉摔疼的右臂,一面向身边的长椅上爬,“真是的,怎么睡着了?”抬眼望见倍感意外的她,也是揉揉朦胧的双眼,叹道,“你怎么在这儿?”
慧遥莞尔一笑,“你如果不喜欢我出现,我走就是了。对了,这个地方的钥匙也该上缴了。”她将手中的钥匙拆下,双手奉上。
麟君瞄一眼那把钥匙,懒懒地往墙头一靠,“谁给你的,你还给谁。我又不是你们的快递员!”
慧遥微笑将钥匙放进包里,“你不想要就算了,谁敢拿你当快递员!”
麟君坐起来长长伸个懒腰,“最近身体还好吗?到这儿来,是想锻炼恢复呢?还是想锻炼给自己报仇啊?”
慧遥在他旁边坐下,“还好,多谢关心。我记得从前听明瀚说,你并不常来这儿。怎么最近几次,我都能碰到你?你是想来锻炼呢?还是——”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只以玩笑的坏笑暗暗凝视和求证。
麟眉头一动,眸光飞速闪过,而后化作自嘲的笑意,“你如果是想问我是不是有了暴力倾向,也可以明说。就当是吧!”
慧遥噗嗤一笑,“这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两人相视而笑。
片刻,麟君站起来,过去对着沙袋又是一阵痛打。
慧遥撑着脑袋,眯着眼睛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内心世界,悄然改变:“他怎么会为了救我而跑去那种地方呢?他本性是善良的,只是他的身份让我一直偏见。雪梅,或许你从来都没有看错人,是我看错了他。”
麟君擦擦汗,喝着水回到她身边休息,“想什么呢?”
“哦,没有,”慧遥尬笑摇摇头,“你说,明瀚这个快递员,应该干到头了吧?”
“哦,”麟君升起莫名的失落,“那是肯定的。”
他放下水瓶,凝视她不经意的侧脸,最终问出心头的疑惑,“嗨,问你个事儿?”
“嗯?”
“你怎么会看上江明瀚呢?其实,除了他,明明还有很多优质资源可以选择的。”
慧遥尴尬一笑,自嘲道,“你看我,长得不怎么样,还没结婚,身上就已经一个刀孔,一个弹孔,你说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敢要我。至于江明瀚,他之前是干什么,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想来他身上的伤疤也不会比我少。那就他吧,至少,以后不会被嫌弃。”
麟君眉头一蹙,“这也算是理由!”
慧遥双手一摊,“这还不算理由吗?”
麟君微叹一口气,“好吧,这是个理由。不过敢要你的都是不知死活的却是说对了。但你也要知道,凡是不知死活的男人,大部分都不是普通男人,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我反倒觉得你奇货可居,前途光芒万丈。”
慧遥抿嘴大笑,“奇货可居!第一次有人把这个成语用在我身上,我当是鼓励吧。”
“我是说真的。”
“好,”慧遥自信满满地站起来,“那我借你吉言,等待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麟君会心一笑,指了指身边的运动器材,“既然来了,不练练吗?”
“算了,”慧遥笑着走向出口,“还有事,先走了。”
“你等一下,我开车送你。”
“不了,”她在摆手间已经关闭了玻璃门,“你好好练!”
——
离开训练场,走过一个弯道,等了一个红绿灯,慧遥正准备穿越人行道,一辆熟悉而又陌生的黑亮豪车截住她的去路。
马伟赔笑下车,“钟小姐,好久不见,越发漂亮了。”
“马总?”慧遥再遇马伟有些意外,可看他眉角眼梢满满的喜气盯着自己,便知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实话,慧遥对马伟本人没多少偏见,可恨屋及乌,她对他也没什么好气脾气,“马总,在这儿遇到,应该不是巧合吧。”
“当然,”马伟恭敬地摊开手,满脸笑意,“我特地来找你的,黄总邀请钟小姐去赴宴,让我亲自来接你。”
“赴宴!”慧遥大脑急速运转,而后心中也就摸到一二,“能劳驾你马总亲自来接,不知道是在鸿门赴宴,还是龙门客栈啊!”
马伟大笑,“钟小姐真会开玩笑。这俗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钟小姐九死一生闯过这么多大浪,还怕区区一个饭局嘛。”
“抱歉,不是害怕,是不想!”
“哎,”马伟紧急拦住即将扭头就走的她,“不管钟小姐心里怎么想,在迪耀集团,哦不,原先的富思诚集团,我对你还算有点人情在。我今天就拉下老脸来向你讨要这份人情,不知道钟小姐肯不肯还。”
从前马伟确实对慧遥有诸多提点,她也记着这份人情。可后来想想,这一切如果只是他按照黄利耀的指示去引导她,那也够恐怖的。
她淡淡冷笑,“还你可以,只想问问,你从前的那点人情,就是为了今天来讨要吗?”
马伟略带自嘲与无奈地笑笑,“这重要吗?”
慧遥微吐一口气,自嘲地笑道,“也是,是我问多了。”
马伟打开车门,伸手做个请,“这里不能停车,钟小姐快请吧。”
麟君开车追来,别的没怎么看清,只在自己的角度看见马伟将慧遥塞进车里,便迅速关上门,一溜烟走了,心中顿感不妙,不由分说地追了上去。
到了兰苑,正门为慧遥缓缓张开,铺满崭新红毯的道路两旁绽放着各式各样五彩绚丽的兰花,能叫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都跟两旁身姿柔美,面带微笑的侍者一起欢迎她的到来,而黄利耀本人则站在别墅的门口,双手恭立,满面期待的看着她。
这应该是黄利耀最贵宾级的欢迎了吧。
慧遥之前来过兰苑两次,第一次是跟着马伟办事,马伟为主,她代表黄一迪,其实只是抱着文件的跑腿的。
第二次是为找丽秋,还是塞给看门的女孩一百块钱硬闯进来的,差点被当做强盗扔出去。
现在,看着此情此景,慧遥忽然有一种嘲讽的感觉:昔日堂前之客还是别人,今天就换成了她。也不知道那昔日堂前旧客还在不在,是不是依旧可以享受这般花团锦簇的光辉时光。如果不能,那这些过眼云烟就真的值得一个人放弃自己的自尊、身体,甚至是灵魂来追捧吗?
慧遥带着这些疑问一步步走向黄利耀,走到他面前。
黄利耀面带看不出情绪的笑意向她伸出绅士之手,而慧遥淡然地停在原地,倔强的目光不屑地忽略眼前的一切。
黄利耀不在意地缩回手,欠身做了个“请”,而后领着她走进里屋的大餐桌前。
侍者送来两杯热咖啡,黄利耀也彬彬有礼地邀她品尝。
慧遥也不客气,搅动调羹,悠闲地品着咖啡,又尝了尝送来的水果拼盘和各色大餐,很自然地与他干了一杯红酒,放下杯子站起来,“好了,酒也喝了,东西也吃了,黄总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不用拐弯抹角了。”
黄利耀嘴角一拱,而后站起来引她向里屋走,“在说正事之前,要先送你一个礼物,希望你能喜欢,请!”
黄利耀是聪明人,还不至于把坏字写在脸上去干那些下三滥的事儿。
慧遥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大胆地跟他走进里屋,穿过一条狭长的隧道,走进一座暗淡的电梯,直线下沉了一段距离,电梯门便自动打开了。
慧遥走出电梯,阵阵的呻吟声从昏暗的地下室中传来,熟悉而又令人毛骨悚然。
黄利耀上前,打开的一角窗户,“不过来看看吗?”
慧遥紧了紧拳头,长吸一口气走上前,果然看到了那张令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狰狞面孔。
一道刺眼的灯光打在孔诚孤零零的头上,蒙着双眼,绑在铁座椅上,不时发出祈求的哀嚎,“你们是什么人,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他!”慧遥在询问黄利耀的下一刻惊愕地捂紧自己的嘴巴。
黄利耀宽慰一笑,“放心,这玻璃的隔音效果就是枪子儿也听不到。”
瞧着孔诚不知所措地绝望地摩擦绑在身上的绳索,不时哀嚎,慧遥更是五恨难消,“人人都说他跑路了,没想到是被你抓到这儿来了!”
“这个礼物你喜欢吗?”一道闪着寒光的锋利铁片从黄利耀的手上,被强按到她手中,“要是觉得不够,给你个机会,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会有人知道!”
慧遥双手打颤,竭力想要躲开他按到手中的匕首,却被他步步紧逼,“握紧它,这个把你害得那么惨的家伙,现在就跪在你面前,随你处置,难道你不想给自己报仇吗?”
慧遥满心的恨意被他逼出淡淡的畏惧,似是摇头又似是点头,身子不自觉暗暗后退。
黄利耀恨铁不成钢地帮她攥紧刀子,“握紧它!你真的就这么没用吗!连拿刀的胆子都没有!你想想他对你做的一切,你吃了那么多苦,从他身上讨回一二是天经地义的。拿好它,”
匕首已经牢牢被黄利耀紧攥在慧遥手心,“看见那个按钮了吗?你拿着它走过去,摁开门,进去随便给他那么几刀,轻而易举就可以给自己讨回公道。这多好的机会!去,去啊!”
黄利耀推她走到按钮前,慧遥眼巴巴地盯着那个泛着红光的开关,麻木地握着被攥的生痛的手心,心中风气十米巨浪,强大的气流压得她大口喘着粗气,呼呼呼不知所以。
黄利耀抱着手看戏,而慧遥却迟迟不敢妄动。
黄利耀便嫌弃地上前,帮她打开那个按钮,示意她:不要害怕,放手去做!
孔诚那张紧张畏惧的面孔全然在慧遥面前铺现,曾经被他逼到墙角,无处可逃的一幕幕顷刻间带着她失控的情绪,冲上愤怒的高峰:身体的伤痛,心灵的创伤都在这一刻化作无数利剑,下一刻就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她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他碎尸万段,片甲不留。
然而黄利耀眸中那一丝几不可查的得意阴笑,还是在不经意间被慧遥捕捉,胸中的怒火瞬间被理智浇灭,她摔下匕首,转身夺路而去。
黄利耀盯着被甩下的匕首和一旁战栗恐惧的孔诚,漫不经心地冷笑,转身关上门,随即跟慧遥一起出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给你出气啊。”
“给我出气?”她冷笑一声,“你这是给我挖坑吧!如果我刚才真的杀了他,你会怎样!”
“能怎么样,替你处理了就是了。“黄利耀满不在乎地摩挲手指,”他是我抓来,也是我怂恿你去报仇的,要真捅出去,我也跑不掉。”
慧遥眉头不安地跳动,“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黄利耀凝神注视她,“我想要娶你!”
慧遥微微打个寒颤,不确定的直觉被他毫不避讳地点破,如此清晰,如此不加情绪却又感觉不到任何随意。
她瞬间石化,心中各种恐惧感没由来地四处乱窜,像魔鬼一般诡异地凝视她,变化多端,逃无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