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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救回明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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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元在等的人,是碧羽宗的宗主辅朱。
也是辅元的小师弟。
“尊者。”那辅朱并未踏入碧羽阁,而是在门外生疏而恭谨慎地行礼。
面对早已习惯的尴尬气场,辅元却不由得想起了从被夺舍的女弟子脑海里看到的那本《剑仙破魔传》后面的内容。
即使自己与辅朱的龃龉如此之大,他最后……却是唯一试图帮被楚真杀死的自己,报仇的那一个。
而那闭关之人,在《剑仙破魔传》中,无论是自己生前还是死后,都没有再度出现过。
辅朱的视线低低地垂着,“那明阵一事,请尊者明示。”
显然,即使辅元事先什么也没有说,他已经看出明阵之死,绝非是如传言之中,死于妖尊墨今之手那么简单。
辅元并不向辅朱隐瞒:“那明阵恐怕知道了那个东西,在我手上。”
“而且,他身上被下了封神锁念咒。”
“我未曾发觉。”辅朱回答。作为辅元的师弟,碧羽宗宗主,辅朱早已是元婴修为。而他却同辅元一样,未能在平日里看出明阵身上居然有此咒,只能说明下咒之人,绝对精于咒术。
“…怕是他原本就是细作。”
辅朱的看法,与辅元一致。
这样想来,事情变得复杂,也变得有趣了。原本在《剑仙破魔传》中,明阵之死只是简短提及,却不想原来杀死他之人,是妖尊墨今,更难以想到的是,他身上竟然有封神锁念咒,而这暗示了他极有可能是某方安插的细作。
《剑仙破魔传》记载的内容,目前来看,是准确的。但是,具体的细节,它却未必提及。此时的辅元,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接着辅元转而问道:“宗主对于自己的爱徒,被妖尊墨今击杀一事,有何看法?”
“妖修欺人太甚,置薄山和谈于不顾。”辅朱一板一眼的回答,这倒并非他真正心中所想,他所说的,是这件事情发生后,全宗上下弟子们的心声。
也是辅元尊者行动前,就料想到的舆论风声。唯一的不同,就是原本那击杀明阵的妖修理应死无对证,而现在墨今却好好地活着。
辅元尊者点点头,“没错,妖修欺人太甚,既然他们认为薄山和谈不值一提,胆敢如此冒犯我碧碧羽宗,就休怪我宗为死去的弟子讨个公道。”辅元尊者的声音轻轻地,像是在陈述一件百分百的事实一般。
辅朱却皱起了眉头。他听出了辅元话语间想要“搞事”的意味。
“那墨今所居之处,就在薄山以西三百里的寒潭。他向来独行,又已经被我重伤。”辅元尊者举起自己的茶盏一饮而尽。不管辅元尊者的修为境界再高,他天然就代表了碧羽宗。因此,即使很多时候辅元尊者已经有了为所欲为的力量,且早已和宗主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但是这种一旦做了就会代表整个碧羽宗态度的事情,辅元尊者最低程度都会派自己的弟子给宗主传一个话。
“尊者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辅朱沉声回答。
“那寒潭之下,有一株幽冥寒草。且寒草周围三里,必有碧空香鱼。”辅元尊者目光灼灼,“那墨今先违背‘薄山和谈’,而之前我碧羽宗外门弟子又被夺舍,这事情发生的如此巧合,难道不是妖修在针对我碧羽宗?我碧羽宗师出有名。”
辅朱沉默了些许,“尊者之意,我已明了。”
***
待辅朱离开后,辅元尊者静静待了会。
此时,月色皎白明亮,一轮上弦月挂在静谧的夜空之中,柔和的月光洒落,惊羽阁中的庭院里,一颗小小的矮树轻轻地摇曳着。
它又矮又小,仅有几根稀疏的枝干,叶子是青翠的颜色,是那种茂密的林子中,去掉最深色的绿,再去掉最浅淡的绿所留下来的颜色所留下的那种最平常,最常见的绿色。那叶片是椭圆状的,隐约能看到淡绿的叶脉,边缘平滑,像是落叶乔木。
这样的一颗植物,怎么看都很普通,可是细细看去,却又与任何已知的草木有着些许的区别。
光是生长在法宝惊羽阁中,就已经相当异常了。
辅元尊者起身,走到了这颗小树的面前。他伸手冲着自己的左手腕一划,暗红色的液体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当这些从辅元尊者的身体里流出的液体落到这颗植物的叶子上去的时候,几乎是在一瞬间,血液便被这颗小树苗尽数吸干。
这过程持续了一会,辅元尊者觉得应该差不多后,便收回了向外滴血的胳膊,停止了强制让伤口不会自动回复的法术。
这像是某种邪教仪式——或者说,辅元尊者也是如此定义自己的行为的。
待仪式结束之后,辅元回到殿内,正欲着手开始研磨蚌珠,却突然察觉自己悄悄攫取的明夏的一缕残魂,此时气息转暗,隐隐有将灰飞烟灭的迹象。
辅元原本抽取明夏的这缕元魂,是为了完全掌控明夏。利用元魂示警明夏的安危,顶多算是附加的功能。
但是辅元尊者在感到明夏的那缕元魂转弱的时候,差一点失手摔落蚌珠。
明夏从很小的时候,便被辅元收为了徒弟。仔细算算,那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之前,辅元只是命其去世俗界带回一个现在仅为凡人的男童,理应遇不到任何危险才对。
此时,三月一次的‘仪式’已经完成,辅元尊者掐指一算,自己至少会拥有三个月的安宁的时间,同时先前的麻烦明阵也已经处理掉了。
必须得去看看。
他反手一甩袖子,柜子只的一只小巧纸鹤飞了出来,绕着辅元尊者飞了一小圈,便轻轻巧巧地从飞羽阁的窗户飞了出去。
这只小小的纸鹤简单地提及了辅元将会离开宗门一段时间。而这样的信息,辅元虽可以直接传给宗主,但实际上他却是传给了自己的另一个徒弟明舒,让他代为转告。
紧接着,辅元随手从桌上执起四枚棋子,恰好是两黑两白。
此时天圆地方棋虽还未修补好,失去了大部分原来的作用,不过与之配套的黑白棋子绝大多数都未受损。
棋中藏运存玄,依靠天圆地方棋,辅元尊者虽没办法卜出具体的事务,判断吉凶,选一个出行方向与时间,还是做的到的。
默念法决,棋子被悬空抛起,四枚两两相对,浮在半空之中。
随着辅元尊者法决停下,四枚棋子分开落在断成两截的棋盘之上——中吉,向东。
楚家村原本就在碧羽宗东边,向东这个方向不出意外,而且,辅元尊者捏着明夏的一缕元魂,若是明夏正在带楚真回碧羽宗的路上,那么辅元尊者只要距离没有远的离谱,辅元尊者便会以神识轻易地感知到自己的徒弟。
不待天明,辅元尊者便临空腾飞出宗,方向直指楚家村,只飞了半宿,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辅元尊者便感觉到了明夏微弱的气息。
稍作腾挪,辅元尊者便寻到明夏的气息来自群山中的一座小山头,这片山脉中的最高峰不过千尺有余,既没孕育出钟灵俊秀的珍惜药草,风水也只平平,且山脉两边多是俗世城镇,一般修真者都路过都是直接飞过的。
倘若明夏真的出了什么事,这里倒是一个十分明智的休整之地。
辅元尊者在小山头山腰的一处天然形成的洞窟里找到了明夏。
他现在完全不像是一个修真者,身上只覆盖着几片废布,四肢的骨头仿佛全都碎裂成了渣滓一般,全身上下全是伤口,有些流着脓,有些已经结痂了,看起来十分恐怖。
尤其是他的脸,几乎难以看出昔日的好相貌。
见有什么来了,明夏先是惊恐地想要移动,但是破碎的四肢已经无力让他再做更多的移动,且在看清来人是辅元尊者的时候,他的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期冀的神采。
而这丝神采,几乎照亮了他此时已经失去了审美价值的脸庞。
也照亮了辅元的心。
“遇到危险,懂得用四肢包裹住丹田,缓冲伤害,你做的很好。”辅元尊者一眼便看出,明夏身上的这些伤口,显然是十分强大,且范围极大的法术所造成的。
按照辅元的经验来看,在遭遇到远超过明夏自身进阶修为的大范围的法术的时候,明夏选择了完全防御,同时还以金丹修士的已经具有一定强度的身体四肢包住了最为关键的丹田,在应对方面,已经是最佳的选择了。
“选择毗邻世俗界,无珍宝,无妖兽的小山头,地点选的不错。”这一句是对明夏选的落脚点的肯定。
“洞口布下了隐匿阵法与防御阵法,关键时候还能不乱,尚可。”明夏自然在山洞周围布下了防御,只不过对辅元尊者来说,破除起来很简单。
“只不过,你为何在此处?又为何……惹上了妖修?”明夏身上伤口上多多少少还残留着些许妖气,而这自然瞒不过辅元尊者。
明夏似乎是想说话的样子,辅元注意到,他的嗓子已经被寒气所侵蚀,连一丝吱吱呀呀的声音都挤不出来。
见他不能说话,辅元尊者微微思索,此时天圆地方棋已坏,剑扇也已待熔,一时间辅元尊者竟然没有件通用的飞行道器了。
太过珍贵的道器辅元尊者也不想拿出来示人,因此,他取了件宝器腾霄飞舟,将明夏扔进飞舟里,将法力注入飞舟之中,打算在路上先简单处理一下明夏的伤口,然后将明夏带回碧羽宗,再仔细处理那些伤口上正在不断破坏着他的身体的妖气。
明夏低下头,抑制住计划顺利所带来的喜悦。
腾霄飞舟只是件上品宝器,距离道器实在差了太多。辅元尊者之所以会将这一件飞行宝器留在手头,最主要的原因是——
这件腾霄飞舟,打造的实在是太过漂亮了。
它通体纯白,以晶砂白玉打造,上面雕着千种飞禽走兽,虽只一种颜色,但看起来华贵无双。
因此,辅元尊者才刚将之驶出一段距离,这件漂亮至极的宝器便入了其他人的眼。
虽说腾霄飞舟只是一件小小宝器,它远超规格的华丽风格已然彰显了它未必十分简单。
可见,这看中了腾霄飞舟的女修士,并没有多少外出历练经验。
不过,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这看中了飞舟的女修——于潇潇,只是一时赌气,靠着宠着自己的老祖早些时候给的几件法宝,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出了宗门。
“大师兄,我要那条飞舟!”腾霄飞舟实在太过漂亮,只一眼便让于潇潇产生了想要的念头。
她的大师兄非常宠她。虽听了她的要求有些为难,但是看那飞舟只不过是件宝器,便估计主人的修为也不高,想着反正带的灵石多,哄一哄师妹也无妨,便将法力全力注入下品道器的飞行法宝
飞了一程,他注意到,自己操作的下品道器,竟然只能够堪堪勉强能够追上前方的仅为宝器的纯白飞舟。
“师兄,再快一点啊!他要多少灵石,给双份的!我要那条飞舟!”于潇潇很激动,仿佛眼前的飞舟就将是自己的。
而于潇潇的大师兄已经觉得不对了,宝器怎么可能飞的这么快?
见大师兄面露为难,于潇潇声音有些委屈,“大师兄,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么,追上去我们问问价啊,如果对方怎么都不肯卖……我青曲门又不是那种非要夺人珍宝的门派!”
“潇……”
于潇潇并不知道,她的大师兄为难的不是这个方面。这句话是于潇潇生前的最后一句话,而她的师兄,连自己心爱的女修的全名,都没能在死前完整地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