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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霓 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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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璃坐在床头,一边给孩子哺乳,一边温柔地安抚着婴儿。等一会儿,列莹就要来把他抱走,明天就是结婚的日子了,新婚之夜不能让孩子留在身边,只好交由列莹照顾。毕竟是第一次让列莹单独带孩子过夜,萧璃担心孩子夜里哭闹,列莹应付不来,决定让她先尝试着带一晚上。
列莹敲了敲门,直接走进房里。萧璃低声说:“等等,还没睡着。”
列莹的手上提着一只包裹,方才她进来时萧璃就注意到了,也没想去问里面是什么。列莹把包裹放到萧璃身边揭开,是婚服,是一套华丽的婚服!萧璃惊讶地看着列莹,这套婚服似曾相识。列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璃,那套婚服不好看,配不上谢——姐夫的衣裳,我就去把这套衣服‘借’了来。明天我再悄悄给她送回去。”萧璃虽然一言不发,列莹依稀见到她眼底的光芒,她把衣服摊开来,“你来试试,阿璃。好像裙子短了点,不过没关系,这裙子下边的颜色和你那件是一样的,只要把你自己的裙子穿在里头,就看不出来。”
萧璃的内心汹涌澎湃,列莹是如此了解她、又那样为她着想,她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口:“真好看,莹莹……它足以配得上子孚的衣服了。”
婚礼当日,桓淑一早就来到客店。虽然桓淑说每日都会来找列莹,但这却是他来到明州以后第二次与列莹相见。列莹一整天都很忙,忙着帮新娘梳妆打扮、忙着排布婚礼的琐事、忙着照顾萧璃的孩子。直到沈老板催吉时就要到了,列莹才抱着孩子出现在大堂,剩下一点扫尾的事,只能由萧璃自己做了。
邻居大婶搀着新娘从房间里走出来,新娘的容颜遮掩在红色的方巾下,谢子孚从未见过这样的新娘,痴痴地望着新娘小心翼翼的脚步,突然担心,这样即使新娘被掉包了,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
“谢公子,快、快去。”在沈老板催促下,谢子孚猛然回过神来,匆匆接过与新娘相连的红绸,他一步三回头地牵引着新娘走到堂前,生怕新娘被那方巾挡住了视线而绊倒。
行完礼后,邻居大婶提醒谢子孚:“可以揭开来。”谢子孚动作极轻,小心地将方巾揭了起来,当那张妩媚如玫瑰般的面容呈现在眼前,突地舒了一口气,或许幸福的结局来得太容易太意外,让他深深畏惧这一切只是梦中的美好。直到看到这张脸,这张熟悉的面孔,像吞了一颗定心丸般,他确信这一切是真实的,阿璃终于将成为他的妻子。
为数不多的客人都是附近的街坊,和桓淑在一旁开心地拊掌,凑在列莹耳边小声说:“新娘为何是这副打扮?我还以为你们把我的小舅妈藏起来了呢。”
“在我们这里,新娘的容颜就要这样遮起来的。”列莹灵光一闪,又道,“这样当方巾揭开来的时候,才有惊艳的感觉,不是吗?”
桓淑认真地看着列莹的眼睛:“你不用遮掩,我每次看到你,都有惊艳的感觉。”列莹眨了眨眼睛,装作没听懂似的转过头去,桓淑在侧面悄悄观察,分明有两朵红云爬上了她的脸。列莹嗔怒地瞪了桓淑一眼,桓淑做出一副忍笑的表情,令列莹更加不好意思。
客人们在一顿吃喝之后散去,桓淑抱着孩子,看着沈老板和列莹收拾狼藉一片的大堂。门口突然出现一抹明艳的红色身影:“我来帮忙了。”
“不行,你今天是新娘,可不能做这些粗活。”列莹把萧璃往门外推。
沈老板也出声道:“就让我和列姑娘收拾吧,你们夫妻应当好好享受良辰了。”听见沈老板也这么说,萧璃不再坚持,向沈老板道了声谢便往房间去了。沈老板看着萧璃离去的门口,突然叹了一身气。
桓淑和列莹同时投去了疑惑的眼神,桓淑先问:“老板,累了吗?”
“没有,要累,也是因为今天高兴了一天累的。”沈老板笑着说,“我有一个女儿,如今也差不多到了嫁娶的年纪,不知道找到了良人没有。”
“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列莹问,“是在东京吗?”沈老板点头。列莹笑着说:“那也不算太远,回去看她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沈老板叹息道:“我已经有十年不曾回去了。”
列莹惊讶地叫了起来:“哎呀,沈老板,你是抛妻弃女啊?”她原是想开个玩笑,想不到沈老板露出了极其难堪的表情,桓淑连连给她使眼色,列莹忙道,“对不起,沈老板,我、我乱说的……我知道老板不是那样的人,你对我们都这样好,何况是自己的家人呢?”
沈老板举袖擦了擦眼睛:“然而列姑娘说的不错,我是对不起我的女儿。我离开东京,便没有打算再回去。我这个人,懦弱无能到家业败光了,决定离开东京的时候,自己都前途未卜,哪里敢带着女儿出来?所以我把她托付给了我的姐姐,姐姐家境好,她在姑姑家过的日子应该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强。然而我竟这样把她一抛就是十年……”
列莹手忙脚乱地安慰道:“老板,别伤心了。你都说了,她在姑姑家过得肯定好,那她就不算抛弃,她也不会怨恨你。我还没出生就没有爹了,不过他不是死了,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离开我和我娘。我娘很厉害的,我跟我娘在一起从没吃过亏,所以我也就不会想爹了。”说着说着,越来越不像安慰了,列莹只好自觉住了口。
果然桓淑望着列莹满脸无奈,桓淑对哀伤的沈老板说道:“沈老板,我经常往返两地,不如将你女儿的消息告诉我,我回去的时候帮你打听打听。”
“啊,多谢桓公子。”沈老板的心情霎时开朗,语气轻快了许多,桓淑与人沟通的能力,确实叫列莹自愧不如,“我女儿叫沈冰,冰清玉洁的冰,今年十六岁。我离开应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时她只有四岁,我将她托付给我嫁去朱家的二姐。朱家是在东外大街上经营肉铺的。”
“开肉铺的朱家?”看来桓淑有所耳闻。
沈老板点头:“东京岛上的肉铺不多,桓公子也许听过。”
桓淑说:“我倒是不熟,不过打东外大街上经过,总能看见。我下次回东京时,便去帮你打听。说不定,令千金还会来明州和你团聚呢。”
桓淑的话是善意的祝福,但沈老板却苦笑着摇头拒绝了:“我在明州十数年,清贫依旧,哪里有什么脸面见她?只要知道她在东京过得好,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