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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7 三人牌局(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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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挥舞着双臂向下坠去、坠去,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目之所及是一片漆黑。这是个狭窄的直道,仅能容一人通过,我的手臂在四周坚硬光滑的石壁上擦过,没有带来一点迟缓下坠的作用力。我眯起眼睛向下看去,凭借夜视能力,终于在很远很远的下方看到了一丝火光——可我看它,就像在五十米外看一张邮票!
我的后背陡然一寒,从这个高度掉到那个地方,重力加速度会加到何其恐怖的一个数字?即使我人小体轻,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不会摔伤,但不是绝对的!更别说这个通道窄到完全无法让人采取保护姿势了!就这样掉下去,我恐怕连死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身体会被摔烂,脑浆都会被活活砸出来!
遥远的天堂!果然是在遥远之后迎来的天堂!
我艰难地扭动手臂,这种时候,我只能靠自己。“引力——啊!”
我的引力粘住了墙壁上的一块石头,可是,由于下落的惯性太大,石头又嵌得过紧,我的引力弹性也不够大(我恼火地想起了西索弹性相当好的念),我的左肩关节咔地一声脱臼了,剧痛令我顿时冷汗冒了满头。还好,下落之势减缓了不少,我松开左手的引力。这次我用右手发出引力,不待引力拉到尽头就松开手,再次对准一块石头,如此重复了几次,总算才把下落之势止住。我看看下面,估摸着也只剩一二百米的距离了,于是将右手和双脚缠上引力,手脚并用地向下退。
这时我不由得庆幸自己的能力好用,能屈能伸能推能拉,能上墙,能抽血,还能压缩空气使之爆燃,如果我的阅历增长,说不定还能发现更多用法。就像西索说的,“相当圆滑的能力,跟我的很像”,去年,这句话把我气得几乎吐血,但是不能不承认这话有点道理。
不过……我稍微停了停,如果我没有在爬上石壁时发现自己的能力可以压燃火焰,如果那毒素不是毫无作用……我不由得一阵后怕。
汗水渐渐顺着脸颊淌落,我终于爬到尽头了。
那下面是一个点着四把火把的巨大半球形大堂,四周都有小门。我大概是处在大堂正上方天井一样的通道里。
我向下跃出的同时右手发出一股强大的斥力摁向下方,借着反作用力在石壁上一点轻飘飘地滑下来。
落在地上时,我听见那个阴阳怪气曲里拐弯的声音带着笑意说:“你来啦~真厉害,是第二名哟~”
“你第一?”话音刚落我就发觉自己有点蠢,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我第二,西索显然第一。
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有点不爽——怎么又让他拿了第一?
理伯考官的声音在大堂广播中传出:“300号考生,第二名通过,用时9小时12分。”
“也就比你快两个小时。”西索轻描淡写地说,一边给面前的扑克塔牌添上最后一层。
也就两个小时……我想打人。
“噢对了~去年那个考官~刚才杀掉了~”
“杀掉了?”我心里一惊,“你在地狱门里遇到的就是他?”
“说是来复仇,真可笑~”西索兴味索然地说,“练了半年还是接不了我一招~”
我用力喘息一声,觉得有些缺氧。那个考官……虽然实力不够强但也是个正直的人……他是为了阻止西索揍我挺身而出的。
杀掉了,你倒是说得平淡。
“怎么了?”西索抬起一对狭长的眼睛,“难道你没有杀过人?哦,两个小时前不是就有一个。”
“那不一样。我是正当防卫。”我微弱地辩解,虽然我知道跟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神经病辩论这话题简直是自取其辱。
西索嘀咕了声什么,听起来像是“混乱善良”。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右手扶住左臂,试了好几下才把脱臼的关节推上去,痛得我差点喊出了声。我坐下来,从背包里翻出小本子和笔,简单地记了记这两天的事。
这甚至不算日记。凯瑟琳记事严格遵循时地人因过果六要素,而我的记事比她更简短,除了时间地点人物只记几个关键字,所以一本本子记了七八年也只记了一半。我翻开本子,上一条记录是“1998年12月12日出发”我在后面补上了“1999年1月7日,隧道百里,杰、奇犽、酷拉皮卡、雷欧力。失美乐湿地,西索。豪鼻狂猪,寿司,幻影之卵。”“1月8日,贱井塔,恶鸟,西索,蓝火,藤蔓,毒。第二名。”
记完后我再也无事可做,只好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西索搭扑克塔。他摆好最后一个尖尖,伸出手指轻轻一推,扑克塔顿时分崩离析,散落一地。西索捂着脸,低低笑得浑身颤抖。
我觉得挺无法理解的,一次一次地堆起来,一次一次地推翻,每一次都毁掉自己辛辛苦苦完成的作品,尔后重新开始,有什么意思?
他笑完之后邀我过去打牌,凑过去后我闻到一股血腥味,但是没见他伤口,可能是和去年的考官战斗时弄的,我在心里骂了句活该。他玩的是抽鬼牌。这个游戏其实就是看大鬼最后在谁手里谁就输,一开始我还抽得比较有兴趣,不过几轮后兴趣就慢慢减退了,不管我怎么思考,大鬼都会在最后一刻回到我手中。
玩过四十局后我彻底失去兴趣,不断失败让我有些懊恼,而且长时间玩一个游戏让我头昏脑胀。我问他:“能不能换一个?”
西索狭长的灰眼睛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我:“你还会玩什么牌?”
“‘争上游’。”我把残局收拾起来。要是玩争上游我觉得自己还能凑合,我在流星街时,放工后常常在黑市看大妈们打“争上游”,多少也知道一些。
西索似乎愣了一下:“跑得快?”
“呃……”我也愣了一下,“你是南方人吗?”
他按住嘴唇微笑道:“谁知道呢~争上游得三个人玩,你想不想试试‘黑杰克’?”
这次轮到我皱起眉头:“你是说二十一点?”
“你是北方人~”我刚才的话是问句,但是西索说的却是肯定句,“你有巴托奇亚口音。”
“这有什么问题?你有地域歧视吗?”我不满地看着他。虽然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我的口音却是长期跟着凯瑟琳耳濡目染的,非要说的话,语尾词还有点窟卢塔风味。至于流星街,它确实在北半球,但那根本就是一个种族大熔炉。西索怎么能听得出什么巴托奇亚口音?
“得了吧,我还没去过巴托奇亚。”我反驳道,这句倒是真的,凯瑟琳拒绝带我靠近巴托奇亚共和国以及周边地区。
“有趣,有趣~”西索说了两句后就捂着脸偷偷笑了一阵。这时有一扇门开了,301号,集塔喇苦。广播播报他用时12时44秒,第三名。
西索和蔼亲切地招呼他过来凑齐三个人,集塔喇苦走过来时,全身的钉子都在发出轻微的喀喀敲击声,身上散发的恶意的、若有若无的张力让我背后干掉的衣服又有被冷汗浸湿的倾向。我有种强烈的直觉,西索比起这人恐怕算是好说话讲道理的了(何况这人还不会说话),而且,招惹了他他一定会穷追不舍到底。我抬起头瞥了那张奸商似的鞋拔子脸一眼,又移到西索招摇的火炬头和白漆漆的脸——凯瑟琳在上,一个比一个辣眼睛。
既然有了三个人,我们就开始玩“争上游”。第一轮按照下塔顺序,是西索坐庄,我第二。我们分别摸完牌,我整完后看了眼:没有大小鬼,没有炸弹,没有2,只有两个A。
西索开局轻飘飘地丢出一张黑桃3,我看看手中的牌,我目前有的是4、4、4、6、7、7、8、9、9、9、10、10、J、J、K、K、A、A。应该还能凑合。我默不作声丢出一张6。集塔喇苦压了一张Q。西索看了眼牌,轻笑一声:“不要。”
我看看自己的牌……K和A都是对子,我不想拆。“我也不要。”
这一轮就算是集塔喇苦占上游,接下来他可以第一个出牌。我有些吃惊的是,他上来就压了333。我随即给出444,西索则出了555,集塔喇苦继续压666,我把999也打了出去,而西索,他给出了QQQ。
我摇头不继续出牌,令我有些吃惊的是,集塔喇苦出了222。
又是他上游……
接下来他出了88,我手中恰好有对子可以接,于是出双10,西索随即丢出双J,集塔喇苦毫不犹豫压上双K,西索摆手表示不出牌,接着集塔喇苦直愣愣地看向我。
我其实也有些犹豫不决,我要不要就在这里出双A?他们没有22跟我对,但如果大鬼小鬼在一个人手里,那么我的底牌就算出完了。我犹豫着,然后猛地一咬牙,去!双A!
“嗯哼~不要~”
“咔咔。”
“他也是~”
我赌对了,可是接下来还有难题……我是先出对子还是先出散牌?我的对子还剩77、JJ、KK,散牌是6和8……西索出过JJ和QQQ,而集塔喇苦出过88和KK。如果我出散牌,他们的两个7、一个8、一个9、两个10、一个Q、两个A和大鬼小鬼可以轮流招呼我,这些牌分散比成对的概率要大些……如果我先出对子能争上游,那么出散牌就容易了。
目前我还剩8张牌,西索9张,而集塔喇苦只剩4张。我意识到自己无法从他们脸上看出端倪,一个歪嘴流口水的钉子脸没有任何表情,一个习惯性地微笑着,这笑容也是一副面具。我咬住牙,那就出出看吧,双7!
西索抽出两张牌,“双10。”他的笑容拉大了些,而集塔喇苦……他举起手示意不出。
“双J。”
“不要~”
“双K!”
我的心脏砰砰跳起来,西索竖起一根手指,“还是不要~你呢?”
他问的是集塔喇苦,现在他手中还剩4张牌,西索7张,而我只剩2张了,要是运气好,我可以赢,我可以。
集塔喇苦头上的钉子咔咔响了两声,我不知道西索怎么听懂的,那两声根本是外星的语言。西索转头撇向我:“他不出~到你了~”
我深吸口气掷出6,西索抬抬眼,修长的手指捻出了……希望是7……不,是8!
就差一点点!
集塔喇苦总算有了动作,他放下一张Q,西索出了A,集塔喇苦随即压上小鬼,我的眼皮一跳,西索……他的手指翻了过来,大鬼!
我看过好几次的,熟悉的,涂着油彩戴着滑稽帽子的大鬼……
我紧紧捏住手里最后一张牌,出7以下,7以下!7以下!我几乎是在心里尖叫了。
而西索似乎要享受提着我心脏的快感,他的手指缓缓在仅剩的4张牌上游过,每张牌都意犹未尽地抚摸良久,无限暧昧地,自上而下缓缓滑过……直到集塔喇苦发出不耐烦的咔咔声时,他才慢条斯理地揪出一张,轻飘飘按在牌堆上。
是……9!
完了。
集塔喇苦随即按上一张A,但西索不慌不忙出了2。上游重新回到他手里。
就当我以为自己手里的8将变成全场最后一张打出的牌时,西索令人匪夷所思地丢出了7。
我朝思暮想的7。
我甚至愣愣地看了那个数字好一会,才急忙把自己的8摊开。松开手后,黑桃8像是被风吹拂着,在空气中往复飘摇了几秒,才缓缓落到那张红心7的上方。
我赢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几乎令我有些难以置信。四十几场来,这还是我赢的第一次。
“不错~”西索摊开手中的牌对我微笑道,他剩下的牌是5,而集塔喇苦的是4和7。“这局让你赢了~”
我微微苦笑,即使我当了上游,我心情的波澜起伏却是轻易像西索的牌一样被攥在手中。一般来说,我们出牌尽量先出杂牌再出整牌,先出小牌再出大牌,但西索显然不会按常理出牌,他掌握的是整个牌局,以及,人心。
我有些不甘地咬起牙:“再来。”
“乐意之至~”西索诡笑着将扑克在指间令人眼花缭乱地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