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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CHAPTER 102 瞳孔中的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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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糊糊地醒来时,感到自己躺在一张带软垫的床上,四周一片银白色,我试图偏转头向两边看,但立刻发现脑袋昏昏沉沉,像灌满了铅。我的身体也软绵绵的,不能做出协调的动作,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有四肢,但是我还是设法从那张该死的床上翻了下来,摔在地上,之后警报铃响起,我还没有看到警报叫来的人,就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的手臂被一种给精神病人穿的拘束衣捆在了身上,身体则被皮带牢牢捆在了病床上。大概是麻醉剂的药效过去,我的脑袋没那么昏沉了,但随着感官的苏醒,自身体各个穴位袭来的细微疼痛开始清晰地向我袭来。这不对劲……我蹙起眉头,想要催动斥力撕开拘束衣,但我一点也没法使用能力了。
我的内心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以前我敢和伊路米针锋相对的底气就是我的实力,而是否能使用念能力就是人类实力的分水岭。没了念能力,我要想对抗他,无疑就像赤身裸体的人站在冰雪里。
那么,要使用强制变形这个底牌么?这个念头只闪现了一下就被我打消了,变形后我只会遵从内心最强烈的意志,无论是逃跑还是杀戮,我都不认为自己能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成功。我要面对的,除了伊路米还有妈妈,柯特站在他妈妈这边,糜稽不知道会不会插手,爷爷不像是在家管事的样子,那爸爸呢?他知道这一切吗?伊路米和妈妈这么做,是得到了他的默许吗?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底说:朝夕相处了24年对家族尽职尽责的优秀长子,和仅仅回家两周缺乏管教的叛逆女儿,他当然会选择前者。
我摇摇头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现在,唯一会坚定地站在我这边的只有奇犽,但他对我的处境一无所知。我就像一个孤军奋战的白棋士兵,黑棋国王、王后、车、马、象早已在我身边布下了滴水不漏的棋局,我无法后退,而往前走任何一步都是死棋。
所有的形势都对我不利,我想最好先假装服个软,日后再慢慢找逃离的机会。
“竟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可真是大吃一惊呢。”伊路米听起来有些吃惊地说,“难道麻醉剂让你性格大变了?”
“……总之,我愿意当个杀手,你和妈妈的期望不就是这个吗?我愿意从现在开始接受训练,可以了吧?”我睁大眼睛,装出一副诚恳的表情。
“听起来不像是你的真心话呢。”伊路米反手合上房门,向我走近了一步,悄无声息的移动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是为了脱身而违心说出的话么?如果现在开始训练你,一旦你有了出门杀人的机会,恐怕会立刻逃之夭夭吧。”
“哪里的话,”我假笑了一下,“我这个人很讲诚信的,说到做到,既然说了愿意接受训练,那么我当然会负责到底,又怎么会出尔反尔逃之夭夭呢?”
“实在是因为你的顽劣性格,我才不得不考虑最坏的可能呢。”伊路米以手撑着下巴,作出一副苦恼的表情,“付出了难以计数的时间和精力,让你学会了暗杀和隐匿的技巧,结果却培养出一条白眼狼,还不知道会不会背刺家族,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背刺家族这种事,我也绝对不会干的。”看他仍然没有给我松绑的意思,我有些急了。
“连这句话都是谎话呢。”他垂下手,五指轻轻掠过我的额头,那若有若无的恶念立刻让我头皮发麻。“如果你开口的第一句话问你的念能力是怎么回事,那么以你的性格来说还正常些。你的谎话说得太急了,路路比,看来西索始终没有教会你撒谎。”
既然他看穿了我的意图,我也就不装了。“说吧,你把我的能力怎么了?”
“嗯,这个倒是费了一番功夫,”他倒是没有向我隐瞒的意思,也许是再也不用顾忌我了,“虽然我的针是第一次用于阻断念力在经脉里流动的人体实验,不过效果看起来挺成功的。鉴于你无视教导,用能力攻击家人,还砸烂了一个手术室,我认为你暂时没有使用能力的必要。”
阻断在经脉里流动的念?也就是说他的针已经扎进了我体内,方才穴位的轻微疼痛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我粗略感受了一下,还在疼的就有三十来处,加上已经几乎感受不到的恐怕得有一百来处。我该怎么把它们全部弄出来?
“我劝你不要动这种念头,”他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拘束衣下的身体,“贸然挖出来的话,会死哦。”
“苟活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摇头说,“我还以为对于你这种收割性命的杀手,死亡早就伴随你左右了。但我可不想忍受着目前的苦难 ,还要投奔向另一种苦难。”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背哈姆雷特,不知道你是过度自信呢,还是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伊路米说,“现在的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呢?”
“我之前说过你砸烂了手术室这件事吧,你弄坏的设备可是很昂贵的。”他一条条列举着它们的价格,我没听懂那些仪器究竟是什么,反正总价是个天文数字,“这笔费用需要你来赔偿,当然因为你没什么储蓄,所以是我代付的。”
我哼笑一声,“这个时候开始亲兄弟明算账了?你打算快点把我训练成杀手,好赚回这笔费用?”
“不,这已经是沉没成本了。”他不为所动,“本来我是那么打算的,但即使我用最短的时间把你培养成合格的杀手,你也不能立刻赚回这笔钱,而且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逃跑,所以我想要一样能当做定金的东西。”
我这时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的裙摆推到小腹上时,那种不详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干燥凉爽的皮肤,犹如蛇的身躯顺着小腹蜿蜒而下,手掌握住我的膝盖轻轻一推,就让双腿彻底分开来,长发垂在我的大腿上,视线停留在双腿之间。
“幸好你是个女孩,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这么说着,他(删去)了我,“既然你也不是第一次,稍微粗暴一点也无所谓吧。”
我首先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极度的厌恶。我的胃似乎正被一只无形大手挤压,伴随着腹肌的强痉挛性收缩,胃内容物反涌上喉咙,像是呕吐的预兆。在医学上,这是机体的一种防御反射,我很奇怪在遭受了这么剧烈的生理疼痛和心理刺激之后自己居然没有发疯。
我把作呕感强行压下去,不,那只会让他发现我的恐惧。所以我只是盯着他冷笑,用我所能想到最恶毒的话讥讽他不行。
“用点力气,你没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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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冲我发泄,看来你没法不靠钉子征服女人,所以才在亲生妹妹身上找存在感吧——”
“你太吵了。”伊路米抬手往我脑门上刺进了颗圆头长针,直接让我陷入了沉默,“这张嘴还是留着做点别的事比较好。”
我察觉到他波澜不惊的外表下隐约的怒火,此时变得狭长的眼睛就是证明。众所周知,男人不能被嘲讽那方面的能力,这让我有一种抓住他痛处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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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低头审视着我的表情,那无机质的眼神就像在检验一个刚刚出厂的情/趣玩具。“嘴上说着不行,下面已经洪水大作了呢。”
我当然说不出任何话反击,眼睛里开始因为疼痛和屈辱开始泛起眼泪。在明晃晃的无影灯下,被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盯着,我觉得自己像个没有任何尊严的东西。
“只让我动好像也挺不公平的,毕竟你只是躺在那里享受而已。让我看看西索都教了你什么。”(删去)
一支尖长的电夹是白鹤的嘴,伸向敞开的贝壳之中探取粉色的珍珠,它衔住向下一扯,顿时汁水四溅。这样残酷的折磨让我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发抖,我的牙齿咯咯碰撞着,嘴唇间漏出沉重的喘息,生理性泪水模糊了眼睛。
“忍痛也属于刑讯审问课的训练之一。”伊路米冠冕堂皇地说,“就你的反应来看,这门课完全不合格呢。既然你愿意接受训练,那么我当然会贯彻到底。”
我张口想要辩驳,但嘴里只吐出了螃蟹那样的泡泡,这让我想起自己吞下过什么东西,为了不让呕吐物呛死自己,我忍住了吐在他身上的欲望。而伊路米将更多电夹夹上了我的肢体。
“如果你执意撒谎,那么我只能延长刑讯审问训练的时长了。拿出点诚意来,路路比。”
他接通了高压电源。
痛苦,无尽的痛苦。电流在我的身体里流窜,像蛛网一样覆盖我的全身,烧焦我的每一根头发,烧坏我的每一根神经,肌肉从痉挛抽搐到再也无法动弹。我希望自己能赶快昏厥过去好回避这种痛苦,但是我没有。我仍然维持着一种可怕的清醒状态,□□被捆在刑床上受难,意识则像一只被撵着的狗一样,在无法回避的痛苦中仓皇逃窜。我觉得我会发疯,形体消弭,意识涣散,直到连死亡也变成一种奢望。
有人给我穿上衣服,推门和交谈的声音在耳朵里模糊成一片嗡鸣声,我像只熟透的虾一样蜷在床角,眼前发黑,全身疼痛,皮肤烫热,只有眼睑能够微微跳动。有双温凉的手轻轻覆在我额头,随即一只勺子伸到我嘴边,我本能地就着这只手喝了几勺水。手的主人温柔地抚摸我汗湿的额发,为我擦掉脸上的汗水和眼泪。她小声呼唤:“露露……”
是基裘。
我立刻躲开了她的手,意料之中地听到了她呼吸的一滞。
“不要碰我。”我气若游丝地说,“我不想让操作系的碰我。”
“露露,”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心碎了,“妈妈只是想好好照顾你。”
这时我的视力渐渐恢复了,我看到基裘坐在我身前,没有戴电子眼。就像我想象的一样,伊路米和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她的眼睛比伊路米的更细挑妩媚,左眼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平添了几分美艳。
“你对我最好的照顾,就是放我自由。”我抓着扶手试图坐起来,“我不想待在这里,打开门,让我出去吧。”
“露露,你的训练才刚刚开始。”她对我的请求置若罔闻,“你已经不是个小孩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当然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孩,我已经十五岁了。”我终于坐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要什么、不要什么。放我出去,让这该死的训练见鬼去吧!”
“露露!”她尖叫起来,让近在咫尺的我耳朵又开始嗡鸣,“你只花了四个小时就能耐受两百二十万伏的高压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天赋!你比你的兄弟们都要强,只要加以打磨,很快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强大杀手,可是你却宁可放弃自己的前途,甘愿跑到外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鬼混吗?”
“妈妈是为你好,露露。”她的手掌不容拒绝地握上了我的,带着一种爱恋与着迷抚摸着我的每一根手指,“你是妈妈最满意的作品,就像一尊最完美的白胚,还没来得及上釉,就意外流失了,好不容易找回来,却到处是磕碰和破裂,涂上了低俗恶劣的颜色……啊,露露,你知道妈妈有多痛心吗?”
她自顾自地说着她在意的一切,我终于无法忍受,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你知道伊路米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吗?你—他—妈—管那也叫训练?他xx我!”我很惊讶在这样虚弱的情况下我还能发出如此尖锐的声音,我的手指猛地抓住了衣服下摆,“来,我给你看看证据,这些就是证据!”
“露露……”她抬起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但不是由于心痛,也不是受了极大的震撼。
接下来她对我说的话让我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我只能勉强提取出几个要点:1.杀手不需要道德感。2.她不觉得这件事是背德的。3.她愿意用一切办法留下我。
“你和伊路,都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她带着无限的温柔亲吻我的脸颊,吻我那双因为难以置信睁大的眼睛。她说我和伊路米都是母亲孕育的一部分,来自同一个卵巢,享用同一套染色体,在同一个子宫里长大,是母亲生下来的,是母亲的,没人会嫌弃自己的骨肉,没人会把爱的结晶的交he视为无耻,因为它们就是这样诞生的。长子是母亲的一部分,因此长子代替母亲疼爱女儿,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就像溪流来自海洋蒸发的水汽,最后也将重回海洋。那么两条河流分别回归海洋,和它们在途中交汇后回归海洋,其实并没有本质上区别。与伊路交汇就是回家,和他做ai就是回家。
“你能明白吗?露露?”她的声音离我很远又很近,像在水中一般听不真切。“我和伊路,都是爱你的。”
“我有多么爱你啊。”她紧紧抱着我,像是要把我碾成肉块,再次按回她的子宫,“是我孕育你,是我抚养你,是我教导你,是我不惜一切代价找回你。你瞧,我就是有这么爱你。你是我的,你的每一部分都来自我。”
“不要离开我。永远留下来,当妈妈的女儿吧。”
我不清楚这悲剧的来源,我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如果我留下,那么往后瞳孔中的风景将只有牢笼和鲜血。
“我拒绝。”我的声音终于浮出了混沌的水面,微弱但坚决地说,“我只是借助你来到这世界,但不是为你而来。你能明白吗,基裘?我不是你的,也永远不会是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