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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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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捡起地上的外衣,端着冒着热气的金盆站在门口:“公子,洗漱可好?”
楼下有姑娘的声音:“昨日公子在门槛上坐了一宿,却也滴酒未进,不晓得是喜是忧。”
另一个姑娘说:“新婚之事,大喜也是大忧。”
初晨的阳光洒出一点,便一发不可收拾,光影拉的老长。我回过神,走向里屋:“嗯。”
铜镜前,丫鬟细心的用红缎绑着我的头发。
梳理完毕,她伸手轻触我的脸颊,如梦似幻的说:“真美。”
发觉失态,她跪下来不敢抬头:“奴下一时失神,冒犯了公子,对不起,对不起……”
也昭示着将要走到末尾了吧,我始终相信,越是美丽,越是易碎。就像是我的生命,似乎也该结束了。
起身拿起大红色的外袍披上,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镜中的模样。
我说:“别跪了,准备迎接新娘。”
她爬起来,脑袋垂得很低,飞快的走路。
还未下楼,已经闻到鞭炮刺鼻的味道,南边的战事影响不到燕城的繁华,汹涌的硝烟到这里,也成了庆典上的一颗烟花。
我骑在马上,手里捧着肥硕的红花。
牵马的中年男人借着道路的喧嚣,在我旁边说:“你要笑,这是娶妻,再不乐意也不能面子上过不去。”
勾起嘴角,双唇微闭,放松眼部肌肉。以前在宫中就是这么训练的,笑容既不会太放肆,又不显得牵强。
维持着这个笑,牵出轿子里的人,一步步走上红地毯。
我保持着一贯的姿势,后颈直立,步伐从容,只是视线不太配合的落在脚尖上。
此时此刻,我只期盼路再长一点,再走的久一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走完,我也不必花心思去想我牵着的到底是谁。
跨过第一道门槛,过道旁两排着装一致的姑娘争先恐后的撒着花瓣,粉红色的一片片,轻盈的飘舞。
脚背上落了一片,我走一步就刻意颠一下脚,没有抖下去,再颠一下,依旧没有抖下去。
边走边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心里又好过一些。
突然,欢呼声和掌声戛然而止,奏乐和击乐顿了一下,在一声唢呐响亮的啼唤中重新奏起。
我才懒得关心发生了什么事,抖着脚上的花瓣,自顾自的走。红绫的另一端扯起来有点费力,用力拉了两下,没扯动。
我回头看牵着的那个人。
陆惜的手里握着盖头,惊心的红唇抿的紧紧的,眸光冰火交融。
哎,满头叮叮咚咚的坠饰,压的整个人都显得晦气。
我说:“盖好。”
她没动,视线穿过我,落在后面。
早就感觉到强大的气场,穿过鼎沸喜庆的人群,冷峻又霸道。
我转过身。
红毯的尽头立着一个瘦高的人,白色发亮的衣裳,黑色斗篷遮住的上半身。
蓦然望去,除了单薄,剩的都是美好。毕竟没有人看得见黑纱后的那张脸。虽然我知道,但我不排斥,应该是……很喜欢……特别喜欢……
我抬出一脚,差点就向他走过去。不,我这样做让陆惜立于何地?她毕竟是个女人,对我也只是一时痴迷,我不能这么就害了她。再说,我此行的目的是救半夏,我不能半途而废。又想起前天的事情,他都他那样对我了,我怎么能心动呢?我咬住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坚定的缩回脚,远远的望着瘦子。
他的手里握着一柄剑,是一把出鞘的剑。
这点到是和我很像,这种事情我也做过。上次抢亲没抢到我要的人,倒还杀了一个无辜的新娘。果然是杀人会给人留下阴影,我现在就有很不好的预感。
他缓缓走过来,衣摆随着动作飘开,像蝴蝶的翅膀,轻盈,飘逸。
一阵带着香味的清风,他已经站在我的身旁。
拿起红绸,黑色藤痕交错的手指抬起来。
黑色的纱,红色的绸,白皙的肤色,像易怒的情绪,随时有可能爆发,却意外十分好看。
瘦子说:“你穿红色还是这么好看。”
他什么时候见我穿过红色?额头热乎乎的,我也没见细想,稀里糊涂的盯着他。
手一振,红绸化成细碎的丝线在空中散开,那朵肥硕的花从边缘融化,扬起一阵红尘。
他对我伸出手,手指微微张开:“和我走。”
我费了很大的劲劝自己平静,告诉自己要理智,他这不是救赎,根本是把我拉向深渊。
指头动了动,手握成拳,竭力的拼凑力气,我说:“等仪式结束,我单独敬你一杯。”
与他的手擦空而过,我对陆惜笑了笑,快步走上红毯。
瘦子走向陆惜,再我面前第一次与其他人搭话:“他是不会娶你的,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我身下婉转低吟,他可是一点也不会吝啬叫声。”
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着甘甜的味道,他毫不羞耻的说出来。
我根本没勇气去看陆惜,脸热的不像话,间接承认了他的说辞。
他又说:“这个人是你满足不了的,你非得放弃。”
强行的牵起我的手,走在人群中。他说:“殿下,你想见我杀人吗?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杀了这些人。”
我摇摇头,暗地用力挣扎,手指头被他捏的要碎了。
他一带,拉我到怀里。
单手搂着我的腰,他低喃:“这几年是不是想我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这可不行呢,殿下。”
那个隐私的位置疼得厉害,也许是因为心里原因,这两天忘了我是个伤患,是个很严重的重患。
贴近我,他碰了碰我的额头,自责的说:“你发烧了。”
原来是发烧了,难怪连疼的都这么迟钝。
我眨眨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他,看的不太真切,我不停的眨眼睛。
他心情大好,抱起我腾空而起。
不行啊,我还没救半夏……
我用头顶了顶他的下巴。
他说:“我需要和你慢慢解释,先带你见半夏好了。”
“啊?”我呆呆的看着他。
他拿掉我脸颊的乱发,说:“你希望我救半夏,我当然会按照你的意愿做,他现在已经安全了。”
“嗯。”我应了一声,抱着他的脖子睡过去。
实在是太累了,果然还是在他身旁睡得稳。
进入一个黑甜的梦乡,是虞明,在开满红色的古道旁,挥手向我告别。
他说,炎柏,我希望你幸福。
请你忘了我。
“不!”我冲过去。前面的大路化作河水,无论怎么扑腾,都到不了虞明那头。
不要走。我嘶声竭力的叫喊。
他摇摇头,指了指我的身后,无奈的摇头:“你看,有人在等你。”
一艘木船缓缓行驶到我身边,船头站着白发清瘦的人,他对我伸出爬满藤痕的手。
我转过头,坚定不移的说:“我要和你在一起,虞明。”
他凄凉一笑,转身留下一个美丽寂寥的背影,和一句话:“按住自己的心口,诚实的问问你自己。”
我追过去,眼看就要揪到虞明的衣角,突然被人狠狠的拽回来。他把我箍在怀里,甜腻的香气紧紧的缠绕着我,双唇靠在我耳边:“你只能是我的。”
拽住成把的白发,我紧咬牙关,骂道:“滚。”
“梦到什么了?”宛如清泉般轻脆的声音,忧心忡忡的响起。
我恍然睁大眼睛。眼前正是拖拽着我的瘦子,他的头发正被我抓在手里,搅成一团。
我拽了拽,威胁他:“放开我。”
他没有松手,似乎我揪的并不是他的头发。
想也没想,一口咬住他的脖子,狠戾的下嘴,只想撕下他的皮肉。
他始终一动不动,双臂始终没有松懈。
甜香的血顺着嘴角流下,闻到香味之后我清醒了多了,松开口,有些虚脱的倒在他怀里。
视线划过的地方似乎有一处悬崖,我立即打起精神,撑起身体。确定旁边有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我埋在他肩窝偷偷笑了。
舔了舔渗血的伤口,满口都是血肉的味道。
我说:“你疼吗?”
他说:“你开心吗?”
“我想走走。”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跟什么对话。
他松开胳膊,牵住我的手。
温顺的跟着他走了几步,我甩开他的手,一瘸一拐的跳了几步。
“不要跟过来。”我迅速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胸口。
他缩回手,连接退后好几步:“我不碰你。”
头又晕又热,随时都要炸开似的,我在胸口刺了一下,疼痛又给了我莫大的勇气。屏住呼吸,拼尽力气运用轻功移到悬崖边上。
脚一踩,松动的石块落到谷底,始终没听到回声。
瘦子站在原地看着我,眼神冷的空洞。
“你听我说。”我擦掉嘴角的血迹,扶着就近的树木喘气,喘了好久才回过神,“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请你好好照顾半夏……我是……等不到虞明了……”
纵身跳下悬崖,强烈的下坠感反而使我觉得轻松,丢掉所有的心理包袱,轻轻闭上眼睛。
这个美好的世界,留给其他人去拼搏,兴衰荣辱,与我无关。
终于放下了,轻松的走完了这一生。若不是条件不允许,我真想大笑一场。
一股柔劲的风从身后呼啸而来,整个身子揽进一个暖香的怀抱,他用力拉扯,强迫与我相对拥抱。
我也想过瘦子可能对我有些依赖,但也不会深到这一地步。
风凌冽的吹,下降的速度渐渐变慢,最后停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边上。
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揪住岩缝的树枝。
抵在粗糙的岩石上,他狂野的吻我,粗重气息断断续续的扑在我脸上。除了回应,其他的都忘了。
此时此刻,犹如新生,第一个触碰的便是眼前的人。
吻完之后我差点断了气,随他抱着,也不知道最后到了那里。
他说了好多话我都没有听见,只是朦胧有点印象,他说赔我虞明。
过了很久,他特意叫醒我,认真的强调:“不许和半夏亲密。”
“哦。”睡眼惺忪的回答。
“碰一下都不可以。”
我拼命点头:“好,好,知道了,碰一下都不可以,让我睡吧。”
这一觉睡得很沉,过度睡眠之后全身酸软乏力。
瘦子见我醒了,挡住面孔,隔着黑纱也能感受到两道炙热的视线。
头依旧是晕晕的,但是我没忘记跳崖的那一段,还有回应瘦子的那点,都让我无颜面对。
等了好一会儿他也不说话,我不耐烦的开口:“有什么话赶紧说。”
“你饿不饿?”
“我又不是饭桶。”虽然确实肚子里面空空的。
“那你……”
“我也不渴,你还是直接说吧,我听着。”
他稍作沉默,抬起头说道:“那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我有些激动,所以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听他蹩脚的解释,并且诚恳的道歉,总觉得怪怪的,心里闷闷的难受。
他发现我迟迟没有反应,一急之下又说:“其实我把你带出来之后就返回去救了半夏,还有林淮。我不想看到你和半夏在一起,所以才……单独和你在外面,我不知道会下雨……”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低到没有。
“我知道了。”他说了这么多不擅长的话,我当然明白多不容易。对他,我也确实生不起来气。
锤在床边的那只手爬满黑藤,交错的皮肤更显苍白透明。
握住他的手,我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点点头,一鼓作气说完:“不然我也不会给你机会穿上那件喜袍。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所以你不要讨厌我。”
用力的回握我的手,捏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