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后》桃花农

11、十一

　　十一

　　今井翼站在客厅中央，夕阳将尽的余晖细密地铺在他一侧脸上，海蓝色的HERMES日常服也仿佛变幻成了莹白，让人明明看得到他，却又觉得怎么也看不清楚。
　　“你们也来啦。”淡淡的微笑，像要消失一般，平静的语气里已听不出任何波荡起伏，“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昨天是央登右典他们，今天又换了你们俩……”
　　堂本刚一言不发，直接快步走上前去，紧紧地搂住他。
　　今井翼猝不及防地被他扑得差点没站稳，定住身形后才回抱住他，轻声地说：“刚，我没事啊，不用这个样子……我真的没事，你看我不是很好么……早就不难过了……”可是刚仍然不肯松手，今井翼没办法，只好用眼神示意堂本光一。
　　光一走过去，轻轻抚上刚的肩，将他带离今井翼身上，刚很顺从地放开，脸趴进光一肩窝里，双手抓着他后腰处的衣片，把精致的PRADA西装揉得皱了起来。
　　光一边安抚着怀中的人，一边向今井翼解释：“他只是情绪不稳……”
　　今井翼点点头，“我明白。”
　　十分钟后，等刚发泄够了，便从光一怀中钻了出来，吸吸鼻子大喊一声，“我好啦！”然后牵着今井翼咯咯笑了起来。
　　三人坐到沙发上，佣人送来三杯综合咖啡和两盘巧克力榛仁起酥，边喝咖啡，今井翼边问起他们最近的情况。
　　“我们公司忙着接一个大客户的软体定单忙到要死呢，否则哪可能让右典他们抢在前面，说起来他们跑□□的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闲啊，天天都有空的样子。”刚恢复了精神后，就变回讲话讲个不停的样子。
　　“没有啊，只不过你们两个实在太晚了才会落后，他们也是知道后好几天才过来的嘛，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很闲，感觉有些怪怪的呐。”
　　“呃？怎么怪法？”刚立刻好奇地追问。
　　“就是……说不很上来，不像平时那么珠联璧合的样子，虽然还是形影不离，但就是看着哪里别扭……央登有时候会心不在焉，右典也没那么爱闹，可是又很正常的样子，弄得我也不好说什么问什么。”
　　刚和光一对看了一眼，那两个人，一直好好的，看起来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幸福的，但最根本的事情其实却从来没解决过，也不知熬到何时才有转机，这次倒不晓得又是为了什么。
　　“好了，你别担心他们了，照顾好自己就已经最重要了。”
　　“我？我什么都好啊，吃也好睡也好，不觉得我脸又变圆了些么？”今井翼捏着自己脸颊上的肉笑道。
　　光一默默看着他，明明那张脸上哪里都看不到伤心的痕迹，为什么还是让人觉得好像在哭？
　　“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光一终于忍不住说道。
　　今井翼停住了表情，没有说话。
　　光一继续说：“我们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着你们两个，尽可能想着分担一些，就算不能分担，至少让你们有个发泄的渠道。虽然秀明他是我朋友，但我也没办法为他说什么，以前的事是他做错了，你现在不能原谅他也很正常，难过的话在我们面前就算骂他也没关系，但是别再这样强撑了，好吗？”
　　“……你都知道了？”
　　“嗯，我问了铃木亚美，她把大概的事情都告诉我和刚了。”光一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在听到铃木亚美的名字时他眨眼的动作大了一下。想到当时送铃木亚美出咖啡厅时她最后跟自己说的一句话，“这句话我永远也不会跟泷泽或今井说，但今天跟学长说了却没关系，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能赢过今井。”连自己听到时都忍不住惊讶，一向不服输的她居然一直是这样想的。也许，不只是铃木将今井作为最特殊的对手，今井其实也很介意她的存在吧。
　　“不愧是光一呢，竟能找到她，除了……她大概是最清楚的人了。”今井翼顿了一下没有说出名字，然后正容说，“但是，我是真的想笑着对你们。我想笑，不想哭泣失神沮丧像个痛苦得要死的人，我不想。……你知道吗？人就是这样，如果让自己尽量去笑的话，就会想笑了……我希望自己能笑啊。”
　　“翼……”堂本刚本来平复的情绪看到他这样子，又忍不住了，坐到他旁边抱住他。
　　光一听他这样说，也知道再劝无用，只轻叹口气摇摇头，“你真能的话，自然好。还有句话，属于我非理性的，或许只是为秀明辩解，但还是想说。我认识他也有几年，至少相信他的为人，虽然有些缺点，但还不至于喜欢这样刻意地伤人。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光一，谢谢你，真的。”
　　最终，今井翼只是回答了这句话。

　　星期日的下午，是一般上班族最后的休息时光，一过了晚上就要再投入到连续至少五天的辛劳工作中。当然，这并不完全适用于像今井翼这样可以比较自由掌控自己时间的人，所以他念头一到，便自己开车出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来预备做顿个人火锅，之所以是一个人的，因为两位本来该在家里的哥哥都又有事忙而不会回来吃饭，只剩他自己反而无所事事。
　　遣了佣人下去，只自己守在小桌旁，摆好一小盘一小盘的材料，羊肉、白菜、百叶、鱼丸、蟹肉、豆腐、粉丝、菜花、面筋、香菇、香菜，一样样排开，调好了涮料，正预备开锅煮汤，脚步声却传了进来，抬头一看，佣人带进来的人却是有好几天没见的伊崎右典。
　　“怎么了？”赶紧站了起来走过去，打量他外套也没穿，嘴里还急急喘着气，想是出来得不知多急。
　　伊崎右典大口呼气，脸上却是一片惨淡地笑，说出的话如平地掷雷，“翼，收留我些日子吧。”
　　今井翼虽然吃惊，但还算镇定，不动声色地拉了他进来，一思量下，知道能让他这样的铁定和央登有关，问也无用，便带着他坐到桌边。
　　“你今天来得倒是好福气，知道我这儿有好东西不成？巴巴地跑过来，好在我买得还算足，不然加你双筷子我便要没得吃了。”
　　取了碗来放到右典面前，今井翼什么也不问，只开了火，洒下姜片葱段大料煮汤，招呼着他一起涮肉。
　　开了锅，滚了水，今井翼依次往锅里下了丸子白菜，等再开锅时放进去粉丝豆腐和肉片，没多时已经香味四溢，惹人食指大动。
　　“你吃什么？我给你下。”
　　直到今井翼把筷子塞进他手中，右典才好像回过神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别招呼我了，咱们都各弄各的就好。”
　　“那好，我开动喽。不可以吃少了，不然我以为我手艺差。”今井翼笑着答应，果真开始挟了肉沾料吃起来。
　　右典见他这么体贴，再不好推辞，况且急着过来也实在耗了不少力气，被眼前的火锅勾得肚子饿了起来，便端起碗也扫了肉片菜叶等等大吃起来。
　　“没想到翼你这么会做吃的……早知道该早些来找你蹭饭……”右典边吃边称赞。
　　“哪有，火锅这种吃法谁都会的吧，又不需要什么技巧。”今井翼一面继续下菜一面顾着锅里沸度。
　　“煮的技巧当然简单，不过你选东西的本事就能看出来啦，羊肉又嫩又细，粉丝筋道，别的东西也好味，选的都是好货色好牌子，肯定是很有研究。”
　　“那你多住这儿几天，我有时间就给你做些菜尝，好不白费了你这么看得起我。”今井翼顺着他的话接过来邀请，当他一开始进门时说的话没有过，让他好更安心住下。
　　“那我可就赖上你喽。”挥舞着筷子，右典才如常一般笑了出来。

　　吃到中途，两个大男生胃口好吃得快，下的东西就有些接不上，今井翼添了些水又下了一拨食物然后合上盖子，等着再滚水。抬头看右典，不知什么时候已放下了碗和筷子，看着黑色大理石桌面出神。
　　今井翼没出声打扰，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陪伴和空间。右典的脸上一时浮现出甜蜜的笑意，一时又默默叹息，或又拧紧了眉满脸的哀凄，看也知道是深陷感情之中无法自拔的样子，越是情深越是伤魂。
　　不觉间，锅里水咕嘟嘟冒了起来，今井翼赶紧掀了盖子，热气一下子冒出来，曛得人脸上都热烫了起来。忍着热，拿起小碗刚要再加点凉水，今井翼一回眼，却看见伊崎右典终于隔在面前大片的水气后怔怔落下了泪来，打在身前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