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不寿》曾经繁盛

59、幼年

　　“先生，为什么这次会让我和您一起去啊？”浴火直到出发之后还在问我这样的问题。
　　四周夜色重，雾气浓，风声大，这还真不是一个适合赶路的夜晚，不过浴火那充满能量的声音总会让我心头一暖，所以无论他问多少遍我都还是不厌其烦的回答。
　　“因为其他人都走不开啊，这种时候只有无关紧要的人才可以离开樊城。”
　　“先生！”浴火有些嗔怒。
　　“好了好了，我说的就是事实啊，如果不甘心，那就快点变得和你哥一样可靠不就好了？”当下时局越来越动荡，而刘备集团内部又有萧墙之祸，浴火如果仍然保持着那份纯真率直，固然是难得，只是却也怕难以生存，或者终有一日会成为子龙或者浴血的软肋。所以，对他这样的刺激也是形势所逼实属无奈。
　　浴火听了我的话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但语气却完全不似平常的样子，倒有了点他哥哥的味道。
　　“先生，你想不想听听我和我哥小时候的故事呢？”
　　他们俩小时候的事情，我认识浴火没多久时就听他说过个大概，不过既然浴火现在这样说，自然是有更深的缘由，于是我点点头认真听下去。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还不是孤儿，而是一家四口靠种田生活，过着虽然有些穷困但是幸福的生活，那段记忆现在想起来非常的模糊并且短暂。直到后来渐渐地，忘记是因为天灾还是什么原因，全村的庄稼都没了收成，我们一天比一天没有东西吃，好多人都饿死了，大家都只能啃树皮或者草根。”
　　浴火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开始变得空洞无光，似乎在回忆那遥远而可怕的记忆。
　　“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快就受不了生病了，我烧的很严重，好几次昏睡过去，最后一次昏睡了好几天，可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居然闻到了肉香味，我还以为是我烧糊涂了，直到哥哥端着肉汤给我喝的时候，我开心的哭了。”
　　浴火话虽这样说，可是表情却更痛苦起来，而我看着他，竟从心底生出一丝凉意。
　　“我喝了肉汤又吃了哥哥做的肉包子，感觉回来了半条命，其实就是因为一直没得吃才生病的，后来连续过了好几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舒坦日子，病总算是渐渐有了起色，人也清醒了，这才想起问哥哥家里怎么突然有吃的了。哥哥说爹娘去城里打工了，赚到了钱所以买了肉回来。我这才意识到从我醒过来以后就没再见过我的爹娘。”
　　说到这，浴火打住了，可是我也已经能猜到大概了。
　　好在风声正急，并不会显得赶路中突然安静下来的我们有多尴尬。
　　“你、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我忍不住问。
　　“先生你果然一听就懂了，我那时候竟然一点也没有想到，直到大概又过了半个多月，村子里的人又死了好多，我家隔壁的一户人家也快饿死了，我看他们都不行了，就把家里的肉包子偷偷拿了几个给他们吃，这事被我哥知道了，他动手狠狠打了我一顿说以后再也不给我做包子了，我一赌气就说我自己做，于是不顾他拉扯跑进厨房……”浴火的声音颤抖起来，他猛烈的摇头并且加快了骑马的速度，就像是要把脑中浮现出的画面给拼命甩开。
　　浴火快马跑了一段才渐渐缓下来，我吃力的跟上，以为浴火在哭，可是他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
　　“你知道吗？当时我居然没有哭也没有怕，反而是我哥哭了，他就在爹娘的白骨前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不停地磕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我哥哭，我就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他。在他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才知道，我爹娘是饿死的，我娘死前告诉哥哥人死了之后就是一堆肉，和猪没有区别，哥哥每天都是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开始动刀子……”
　　浴火终于没有再说下去了，我也不忍再听下去，虽然连年战乱让异子而食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是浴火和浴血幼年时经历的更像炼狱。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浴火会成长成现在这样乐天的性格。
　　“其实哥哥从小都一直很照顾我，所以当时我即使亲眼看到都一度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我们离开家去山里找吃的住进了山里，每天打野禽吃，我才开始明白过来，但等我明白了，我只觉得难受却哭不出来了。而哥哥，他明明救了病重的我，却总好像因为这件事而觉得亏欠我，所以一直都对我过度保护，包括跟了将军之后，也是哥哥一直和将军说我还小，尽量不要我上阵，而他自己担了太多了，我越是看他这样，就越是觉得自己就应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才算对得起他。”
　　“浴火……”我轻轻的叫他，策马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样的事，作为一个局外人，我既无法说服他放弃自己的想法，甚至不得不觉得他有这样的想法并且还真的实现了，对他们这对兄弟而言倒是一件幸事了。
　　特别是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浴火，那炯炯有神没有杂质的眼睛，让我一度以为这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经历过，温室里开出的花。
　　“我没事，先生，其实我知道主公和我们现在都处在最危险的时候，你和将军脸上都好久没笑容了，就连哥哥都没什么空理我，我也确实到了不得不长大的时候了。”
　　“没想到你居然能那么想，那么这几天你跟在我身边就尽量偷学起来吧。”我尽可能把语气转的轻松，不然那么重的夜色更要将我压的喘不过气来。
　　然而，还来不及听到浴火的回答，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我和浴火匆忙回头，只见跟在后面随行的四个士兵里有一人从马上摔了下来，而受了惊的马早已朝一边狂奔而去。所有人止住马蹄，还来不及下马去看那人是为何倒下的，又有两人伴随着两道闪光倒下。
　　是飞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