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藏剑山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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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唐阡终于告别于睿之时，唐空几人已无聊到差不多将大半个纯阳都踏遍了。
鼎鼎大名的论剑峰，广为流传的老君宫，饱受赞誉的五峰……华山美景不能胜数，而纯阳多雪，雪中道观，于那庄严壮色之中更有一番不能言喻的清冷安寂。
唐霜怏怏从落雁峰跑回来：“简直可怕！”提起纯阳山门外那位结庐而居的人时他既怜悯又抓恼，“还以为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压根就不是！万花不是多儒雅温和之辈么！怎的就会有这样冷漠无情的女人！”
“你那说的是长歌。”唐子羽擦完千机匣开始擦暗囊里的小匕首，头也不抬道，“青岩的花可是会吃人的。”
万花立谷并不十分久，但是东方宇轩的追随者可是遍布大江南北。万花往年一直缺的，也就一个确切的门派之称与门派地址。
自万花谷主于秦岭青岩开辟门派以来，他所笼络的天下奇人异士纷纷前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万花形成兼容并包的宽容门派气氛几乎是必定的，人才汇集，在极短时期内将万花谷打造成为大唐思想最超前、气氛最自由的地方。相较于长歌门这等讲究诗词歌赋、吟诗作对风雅之事的骚人墨客聚集之所，万花谷更可以说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
“那也不带那样的啊！”唐霜还觉得不可思议，“长得那般好看，一言不合就能暴走啊！”
怪不得人说刺客与大夫是最杀人不见血的两把刀子。刺客他天天见，自觉很正常，可是谁能想说好宅心人厚的大夫杀起生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倒不是说杀匹雪狼宰条狍子什么的有什么错，可是顶着那等柔美纯善面貌却满手鲜血的模样，剧烈的反差叫人简直难以接受。
雪松很好看，冰泉也好看，那间小小的茅庐被雪压得实实的，要不是屋前被清出一小块空地，晃神就能被人忽略了去。唐霜溜了圈没见到人，越看这屋子越觉得危险，总觉得再落点雪就能压塌了去啊。
他在去找人还是放篮子走之间犹豫了片刻，就见着茅庐的主人拎着猎物回来了，重点不是这位外表有多出尘——而是她手上那两只还是活的啊！他在短短数息间，眼睁睁看那狼跟狐被活生生拆得皮骨筋肉分分明明……
这个照面实在有些惊悚，叫唐霜这种沾满人命的刺客都觉得心里发怵。
把食材与皮料随手丢在雪里，那位女子才像是看见人一样抬起头打招呼。初时态度还是很缓和的。她也不是单纯的冷漠，只像是有什么心事沉甸甸压在心底走脱不得，所以对周身的一切都集中不了注意力一样飘忽，说着话呢眼神就飘了，难免有些木然。
唐霜是个闲不住的，马上就把最初的怵意忽略过去，见人家长得好看着又笨，就跟撩拨唐门后院的熊猫一样撩拨人家，结果聊到他们接下去要去藏剑山庄，他发誓真的就只说出这个名就见那女子勃然大怒。
然后唐霜就跑了……他都恐自己多待一刻就会被活生生拆掉，太可怕！
众人纷纷嘲笑。笑完回山下客栈补给，启程往杭州西湖赶。
“听说叶英瞎了？”
“听说藏剑的重剑二十斤！”
“才二十斤！不是说五十斤么？”
“……”
“五十斤是属重剑中的神兵了，我与藏剑交过手，大概模样就在二三十斤。”
哦~然后众人认真看唯一有点靠谱的唐子羽，等待着他继续扒。
藏剑山庄大庄主叶英是个绝对传奇的人物。二十余岁就得其父放心交予藏剑山庄，第三次藏剑大会以掌中剑独斗明教法王莫言笑，叫叶家四季剑法声名大噪，如今目盲，起因还是枫华谷那一战。
战前其实丐帮曾与藏剑求助，可是藏剑拒绝了。后来丐帮惨败也导致一部分人敌视藏剑，觉得若不是他们袖手旁观，也许还能挽回几分……藏剑当然有拒绝的权利，庄主叶英正是从那时起感悟天下纷争渐起，难得独善其身，为求不被乱世激流波及，他决意闭关领悟无上心剑，以增藏剑自保之力。
而心剑大成之期，破关而出，众人所见，他双目已盲。是以人知，要修得无上心剑，必得是失明之人。
抵达杭州西湖的时候，已是春时。
唐阡是首次见识江南地带的春。纯阳遮天蔽日的大雪已叫她过目难忘，藏剑大气秀丽的春-色更是叫她流连不已。她曾以为信使大叔口中的世界已是瑰丽到难以想象，可大唐的山河竟比得想象还要壮美数倍。
先前派过去的人已经将材料检查交接，台面下那些东西也交换过，只需要唐阡过去打个照面即可。虽然对于藏剑的铸剑术心痒已久，但唐阡不准备久留，这趟出门有些情报她亟待向师门汇报一下。
拜帖递上，藏剑二庄主叶晖亲自接待的她。
在藏剑的第一晚她住在青荷别院，这是栋建在水上的楼榭，推窗就是西子湖。风景自不必多说。这般礼遇连着唐阡带手下都颇有受宠若惊之感。怎么说呢，毕竟江湖四世家齐名，彼此之间明里暗里都有矛盾与竞争，纵互有合作，也不会做到这地步。如今这情况，仔细一想差不多也知道原因——唐阡这地位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天亮起床。她算起得够早了，藏剑的人过来的更早，在外已等了一会儿。
“唐姑娘，”见她出来，潇洒挺拔的藏剑弟子双手一抱拳，爽朗笑道，“某乃叶芳致，忝为藏剑剑炉总管，某慕唐门机关术已久，闻说九宫亲传到此，特来拜会。”
唐阡：“……”这可真是……高看啊！
都说藏剑君子如风，要真恭维起人来果然叫人如沐春风。铸剑术与机关术虽说是都属门派顶尖秘传，说到底大相径庭。藏剑君子之道大开大合，唐门崇尚诡秘行走阴影，唐阡很清楚，人没什么图自己的，反倒是她，一直对藏剑铸剑术中处理材料的手法极好奇，她着实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器具才能锤炼九州精铁与九天玄铁这类材料，那传说中的巨型熔炼铁炉“炼天”又是如何模样！
所以这所谓的仰慕机关术显然就是个托辞，藏剑方面很明显是想与她交好……至于究竟是为她本人，还是说她身后的唐门……两者皆有吧。
唐阡怎么好推脱，她兴高采烈跟着参观人家的剑庐去了！
不是所有人都对此有兴趣，手下瞬间窜出去只留一个，唐阡看着唐子羽：“你不去跟着玩？”唐子羽耸了耸肩。
剑庐叫唐阡大开眼界。历代藏剑炼剑之地，其中置有其历代搜寻而来的各种研磨、淬炼、锻打兵器之器具，还有众多技艺高超的工匠，唐阡初时还只看不说，没多久已经能跟匠人们搭上话。叶芳致叶大总管就一个走神的功夫，唐门来客已经跟自家的工匠们相谈甚欢。
唐阡偷师偷得光明正大。她又不铸剑，只是某些技巧对熔炼坚硬的材料实在是有用。千机匣零零碎碎上百个零件，某些关卡的研究一直存在问题，材质很难找到合适的，不是制作困难就是没有可替代的，学会这些熔炼技巧足以叫千机匣材料的范围再扩大无数倍。
技艺到顶尖的地步，总会有共通之处。唐阡很快融入剑庐的氛围，如鱼得水，在交流的过程中，她给了对方启发，对方也为她解决不少困扰已久的问题。
等到藏剑山庄大庄主叶英终于闭关出来，旁人才意外地发现那位唐门的客人已经在剑庐里泡了十数日。转去剑庐寻人，叶芳致无奈道那位唐姑娘进了剑冢。
唐空唐霜这几日天天找藏剑弟子过招，没有束缚，又受人礼遇，疯了一样浪遍整个山庄。剑冢还是他们发现的。这可是个好地方啊！唐阡问过叶芳致，得到肯定作答之后当日就跳了进去……剑庐的剑不好上手，冢里可多得是死剑残剑，能够亲身接触实验，不是很令人高兴的事吗？
唐子羽看她东挑西拣选中柄残剑，拿矬刀小心搓了点剑屑收进瓷瓶，很奇怪：“作甚？”
“拿去研究下水腐不坏的秘密，”唐阡头也不抬，“毒性内功对千机匣的负荷毕竟有点大。”
唐子羽：“……”不想要改良千机匣，“我只想要八相连珠。”
唐阡一愣。哎呦，有追求！
与主事叶泊秋告了别回别院，听说庄主叶英出关，明天就能见她，还有些惋惜，打个照面估计就该走了，准备洗洗睡，忽然看了一圈：“……唐霜呢？”
没人知道。她抹一把脸：“唐时唐沙去找找，别声张。”想了想，“我也去。”
当时去剑冢的路上，应该在烟霞山那边见过唐霜的影子。
藏剑山庄地界占地极为辽阔。回忆了一下去往烟霞山的路，似乎轻功翻山与走大道之间也没便宜多少。直接沿路找。
“大晚上摸过去真的好么？”虽然这么说，但唐沙眼里显然就有些跃跃欲试。
跃个什么试！还当是去打架的？
“没在山庄里溜达，”唐时慢慢道，“在外走走不会有碍。”
路过满陇停了停，唐时问：“村镇都在这里，唐霜也许不会跑太远？”
唐沙道：“他要真在这里，早回去了。而且大晚上都宵禁了，哪家还开张？”
唐时瞥一眼：“乡野之地，哪来的宵禁。”他这话才刚落地，手指已经摸到武器上，短短一息间千机匣架起，一发化血镖已经丢了过去。
那个显然是藏剑弟子装扮的青年蹲在满陇村的村石上，本来习惯性踩一脚就要飞走，迎面撞见这三位唐门弟子不知道想到了啥，竟顺势就蹲了下来，笑眯眯看着他们。这会儿眼见着暗器当头而来，也没变脸色，当即旋身一跳，躲开，脚尖在虚空点了点，又稳稳落回原点。
唐阡没表示什么，只是平静道：“不是有人么，问一声。”
来人相貌不俗。高马尾，金灿灿服饰，一张脸倒是年轻气盛的藏剑弟子特有的骄纵，只是腰间挂着烤鸡，后背斜挎个长长的糕点盒，手里还拎着俩酒坛，就形象看来……颇为不羁。
这会儿见人都看向自己，他懒洋洋的眉毛一挑，笑道：“唐霜？”
黑夜里千机匣弩-箭上膛的声音格外清晰。
“真是简单粗暴啊。”这个人道。
“他在哪？”唐阡问。
来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起身拍拍衣摆：“跟我走。”
烟霞山山腹地带有个小庄子，藏剑惯来大气磅礴不差钱的风格，就算处地偏僻，都没有朴素上一两分。
“嘘，”这个奇怪的藏剑弟子跟做贼一样溜进去，“隐匿对你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才是，”
三个唐门不约而同运起鬼隐身法。唐阡偏了偏脑袋，面无表情地把手中一直在把玩的石子丢了过去——“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石子弹跳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分外明显。
守门的两个藏剑弟子……“叶藏锋！”某一个放下重剑郁闷道，“你就不能好好关你的禁闭反省么！”
被坑了的叶藏锋：“……”
“大庄主问起来不用想我们帮你隐瞒！”另一个说，“见面分一半，快自己交出来！”
被搜刮了的叶藏锋灰溜溜跑进去，唯一得到保全的只有两坛酒，抬头见着昏暗飘摇的宫灯下三个安静到几乎跟影子融合在一起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做人太不厚道！”
唐阡对着他微微一笑。至少她现在知道了，烟霞山庄是藏剑高级弟子的试炼时休憩之地，不过寻常没多少弟子在此驻扎，而此人名为叶藏锋，因不知名的原因被关禁闭中，除非大庄主叶英开口，否则他就没法离开。
跟着他走了好一段，直到个偏僻的院落。说是偏，可是满院子的鲜花却极是引人注目，这里面大概有着春时的所有花硕吧，才能有如此美的色彩。
可推门就是一股浓烈到嗅一嗅都带醉人的酒香。
大厅一片狼藉。酒坛子滚得到处都是，席子上横七竖八躺了个人事不省的家伙。
唐阡：“……”这蠢货到底是怎么在逆斩堂生存下来的？
唐时上去检查了一下，点点头，唐沙一把就将人扛起来。
“等等，”叶藏锋丢下酒坛双手抱胸，“你们这么简单就想把人带走？”
唐时的手又摸到了千机匣上。
“唐门中人都是这样的么，”叶藏锋眉毛挑得老高，“一言不合就开杀？”
唐时唐沙两人面无表情，但眼中都有抹怒意。唐阡倒是笑了笑：“你待如何？”
叶藏锋拍拍酒坛子，笑眯眯道：“带走了我一个酒友，你们就得陪我一个。”
这话虽无威胁之意，但话语中的强留之意已经相当明显。悄无声息的两把弩-箭就上了膛，唐阡听得动静，不由失笑——唐时这表里不一的爆脾气，竟然闷声不响开始读追命。
伸指在他千机匣上一敲，匣口一震，零件运转，打断了追命箭的前置。随意挥了挥手：“你们先走，明早来接我。”
真打起来，杀掉叶藏锋是能，毕竟再专业不过唐门杀手。但要制住他，他们三个合起来大概才恰恰能打个平手。唐阡武功并不能说是出色，然而她混迹在唐无乐唐无影那堆人中，对于武功的眼光自然是有。自她来藏剑见过那么多人，要真论起武学，眼前这人或许可在前三，连叶二庄主与之相比或许都有些小亏——也不知道他为何人门下弟子。
闻言，唐沙皱眉。两个人对视一眼，唐沙扛着唐霜走了。唐时放下武器，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两个人啊，”叶藏锋见状也没什么表示，只是伸了个懒腰席地摊下，“那更好。”
“我这可是上好的状元红！”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出奇。
唐阡没说话。她的眼睛总能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就像这个藏剑弟子笑了笑，却连门外满院的鲜花都拂不去那一缕莫名的悲凉。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藏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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