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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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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生扫视了一遍病房,目光落在床边的点滴上。见她醒来,继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伸手摸摸后颈,走到床前来,“醒了,是否感觉好点?”
她坐起身来,“可是邵打电话给你?”
“他原是打电话给林昭,林昭酒吧走不开。”走得开她才尴尬。
庄弯腰倒杯开水递给她,“饿了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今天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忙吧,稍后我会自己回去。”
他叹口气坐下来,“榴生,定要这样与我见外吗?”
榴生淡淡躲开他的眼神,盯牢手里握着的水杯。水很烫,像他的眼神,叫她抓不住,也躲不开。
“医生说你身体尚很虚弱,最好明天出院。今晚我在这里陪你。”语气里是不容讨价的僵硬。
她将水杯搁在桌旁,强挂起一张笑脸来,掀开被子下床。一面弯下腰来系鞋带一面说:“医生总是爱夸张的,说到底想替医院赚些住院费罢了。我还得回去赶新闻稿,医药费我稍后还给你——”
庄走过去将她拽起来,铁青着脸,“我方才不是说了我今晚留在这里照顾你,你为何非要这么犟。”突然被他从地上拽起来,她险些晕厥,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榴生从未想到过他发脾气的样子,一时呆住在那里。静对片刻,他显然亦发现自己失了态,抚了抚前额方才道:“你若是不愿与我共处一室,我替你请邵小姐过来照顾你,但你此刻不适合出院。”话音未落转身走开,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微侧着头道:“方才我态度不好,望你见谅。我去联系邵小姐,你好生歇着,莫要使旁人挂心。”
庄离去后,榴生坐在床上盯着刚系了半边的鞋带,闭了闭眼又将其解开。半小时后邵尤晴出现在病房。
“抱歉,我今天简直要一人分作三人用。庄继槐call我时我正在办公桌前疾笔。哎,他人呢,先回去了?”
榴生歪过头靠在墙上,恹恹地说:“我如何得知。”
邵凑近摸摸她的额头,“怎么,可还是觉得不舒服?”
“没有。”
“那么,是庄继槐给你脸子看?”
榴生讶异地转过头看着她,“你何以会得知?”
“你勿要怪他,他公司面临大危机。”
“怎么会?”
“其父病危,他近期或将返美。”
“是吗?”
“饶是如此,他还是细心看护你。榴生,他对你有意,我见得出。”
“这不重要。”
邵讶极,“如何不重要,多少女人一生只图觅得个有情人。”
她将靠背撤走躺下,“我累了。”
“你一天米粒未进,我带了粥和小菜。你起来和我一起吃,且吃了再睡,空着肚子长夜难捱。”
“我没有胃口,你独自吃吧。”
邵替她掖了掖被角自走开去,一面口里咕哝着:“也不知有谁能制住你这犟脾气。”
管旁人有意也好,无情也罢,倘若明白自己给不起对方想要的,就不该处处留情,空给人无法结果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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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周日,榴生去给庄继槐送还医疗费用,阿姨说他已经回美国去,近期怕是回不来。她托阿姨将钱转交,附留下一张纸条——多谢你长时间以来关心与照顾,我将你当作朋友。人生本仿若浮云,活着本身亦然,愿你随心随性而活,方不负此生。
原路返回,途中接到钱云来电,匆匆赶往其住所。她正靠在沙发上假寐,榴生不敢冒昧打扰,轻轻坐在离她稍远的地方。
不久她睁开眼来,笑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坐定。可是刚收工回来?”
“嗯,近来不忙。徐小姐,我今日找你来只是想与你闲聊,不知可耽误你宝贵时间。”
“多少人恨不得整日与你促膝闲谈,这可是免费的午餐。”
她仰头大笑,因又吩咐阿姨端两杯咖啡过来,看来开始信任她。
“徐小姐可是一个人住?”
“不,与一个好友兼同事合租。”
“你同她可无话不说?”
“自己同自己尚不可能做到无话不说,该自欺时还得自欺。”
钱云点点头,“徐小姐你很聪敏。”
她摇摇头,“人人可以做到这样,只需要一点坦率。”
“徐小姐这么单纯,还需对身边人提防一二。不过徐小姐坦荡如斯,想必与你同住之人亦然。”
“虚伪做作之人,要与其只言片语逢场作戏已使我觉头痛,如何日夜同处一室。”
钱交叉双臂抱于胸前,浅笑开口:“我很好奇,是怎样优秀的人得蒙你欣赏信任?”
得蒙?她只是个平凡小人物。
“你说邵?她随性可爱。”
“是吗,有空可否介绍这位邵小姐给我认识?”“邵小姐”自她口中脱出熟练自然,仿佛已经叫过许多遍。
“当然,看来今日您是想捧我这位邵姓好友为女主角了。”两人随即笑作一团。
临走,钱云起身亲自将她送到门口,抱住双臂问她:“有空我可以去找你吗,与你聊天很畅快。”
“如果你不介意被狗仔追,我有什么损失呢。”
她站在那里笑,许久,直到眼泪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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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盼到国庆,第一天榴生拉上窗帘好睡了一顿,早餐和午餐都没起来吃,尤晴进来叫了她几多次,都叫她给轰了出去。到晚间终于被久违的胃痛给闹得再睡不着,爬起身来简直摸不清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她拉开窗帘,无力地趴在玻璃上,明黄的月亮光照过来,直照进她略带忧愁的双眼,照见她深锁的眉间。她的眼前晃晃荡荡浮出一张粗糙而温润的带着笑眸的脸,挥之不去。
单位通知10月底或有一场重要酒会,邵拉着榴生去购物,称趁着有空预先为酒会购置服装饰品。邵“购物狂因子”扩散,大放血收入两套昂贵时装,花的都是自己的积蓄。她从不伸手向林昭要钱,手心朝上的生活是可耻的。晚礼服虽贵,所幸日后总用得着,榴生选了套百搭且永不担心被洗白或过气的黑色收腰连衣裙。
在百丽看鞋子碰到杨郢,陪同着一个面容清新秀丽的女子。榴生淡淡的和他点了点头,他也回以淡淡一笑,那笑里有些许苦涩,或许。
出了鞋店,邵尤晴露出她招牌式的八卦脸,“如何,什么感觉?”
榴生转溜一圈她的眼乌珠,作势要哭,邵登时放下笑面,“太假,我是问你的真实感受。不和你闹了,真的没有一点心痛?难过?”
她冷哼一声,慢吞吞开口:“人们不知不觉习惯了‘分手即心碎’的模式,总以为分手后至少要花个十天八天疗伤才算正常,才值得被称作有情有义痴情专一,才值得被歌颂。一旦碰上个对分手无感的,恨不得挖出他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来进行全面批判,最后得出结论——自私冷血无情。”
邵突然猛一阵点头,随即快步走到她前头去,转过头来冲她喊:“冷血!无情!”
榴生啼笑皆非。
逛了一天,傍晚仍旧到菜市场买菜回来煮。榴生不会炒菜,只能给邵打下手,切个菜剥个蒜。
“哎,榴生,你觉不觉得今天下午杨郢身边那个女人和你有点像?”
“嗯,和你也很像啊,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邵剜她一眼,“和你说正经的呢,不觉得她的眼睛和你很像?”
“怎么个像发?”
“说不清楚,像古典美女,又像对狐狸眼。”
正在厨房里忙着,忽有不速之客到访,榴生放下手里的菜刀出去开门。榴生起先没认出她来,直到她摘下墨镜,是钱云。榴生慌忙将其迎进屋。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旗袍领长裙,头发随意散扎着,跷腿坐在沙发上,有种说不出的民国韵味。
邵抓着铲子奔出来,“谁来了,是不是林昭?”
钱云闻声看去,“这就是邵小姐吧?”并没有站起身。
邵以为自己糊了眼,伸手用力擦了几下,确定无误尴尬地返回厨房扔下铲子回来,“不好意思钱小姐,不知道你要来,失态了。”
钱云这才立起身来,“是我唐突了,方才听你说林昭,可是你的男朋友?”
邵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钱小姐不嫌弃的话留下吃个晚饭吧,马上就能开饭了。”
“那就打扰了。”
“不打扰,榴生你先陪着钱小姐聊聊天吧。”
“好。”
榴生端上一杯温水,“咖啡用完了,先喝点水吧。”
钱云接过水杯,“怎么,邵小姐的男朋友今晚要来?”
“他要来都会提前说的,邵不怎么愿意他来。”
“为什么,邵小姐对他不很中意?”
“那倒不是,她怕冷落了我。”
钱云顾自将水杯置于两掌之间滚动着,“如此说来,邵小姐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不多会儿,邵端出饭菜搁在桌上,三人自落座。邵一一盛好饭,“都是些家常菜,钱小姐凑合吃些吧。”
“叫我钱云吧。常听榴生对你赞誉有加,如今见来却是真的,性格好,又贤惠。男朋友一定对你死心塌地了。”
榴生看看邵通红的脸,笑着说:“可不是,非卿不娶。”话出了口才自觉有些不妥,所幸钱云的脸色并无变化,仍是淡淡笑着。
邵捅她一下,脸已红到脖子根。
谈笑间门铃又再响,钱云放下筷子,“呦,今晚可真热闹了。”
邵起身去开门,“这个时候谁会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