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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目标出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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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的其中一种思维方式是换位思考,骗子到手一个无法确定价值的古董,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首先得还原古董的身份,继而提升其价值,再思考如何脱手。
如果我们所料不差,骗子团伙应该会出现在拍卖现场,因为那是确定宝瓶价值及其扬名的最佳时机。线索还是要继续查,但我的计划渐渐转移到如何在现场甄别与逮住他们。
故此我们封锁了宝瓶丢失的消息,拍卖现场的筹备工作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着,一切看上去都平静如常。
我总有种强烈的感觉,跟那个狡猾又自负的骗子的决战关键就在拍卖会现场。
虽然有点孤注一掷,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明天就是拍卖会了,我漫无目标地在街上逛着,骗子那日的座驾是在车行租的,现金抵押,用的是全国有几万人的假名,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
我默默的想,能骗过眼光精明的古董店老板,此人随身的奢侈物件已武装到牙齿自不必说,个人风度也是极佳,这样放下身段来行骗,而且滴水不漏,难道是哪里新冒起的专吃定上流社会的诈骗高手吗?或许我该到更多的上流场合转悠一下,说不定能瞎猫遇上死耗子。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部林宝坚尼。银灰色的林宝坚尼,如一道魅影,我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车子在街角停了下来,我看见一个人下了车,挺拔的背影,慢着,那个背影,在录影带上看过多次,令人难以置信的好运气。
我走过去,想尾随那个人走进那间会所,却给人拦住,“小姐,你的证件?”
我退开来,走进旁边一间时装店。
然后,在下一部劳斯来斯的主人下来时,我上去对那位外籍老头微笑,老头有点糊涂,但还是很有风度的向我颌首,我走近去,突然在台阶上绊了一下,老头把我扶住,我佯称自己的脚扭伤了筋,他就充分发挥绅士风度,把我扶进了会所。
会所十分豪华,装修是典型的复古宫廷风格,大厅两侧摆开长形方桌,垂地的织花白桌布上斜斜搭一条红巾,边角上用金线绣了指甲大的会所徽章,在青铜烛台烛光掩映加上顶灯斜射下,有种低调的奢华。
长形方桌围着的中间,是一个接一个的小方桌,上面堆着筹码,周围聚拢了一堆又一堆人,正在玩着赌博游戏。而台上铺开了一张四方桌,背景一副大大的投影幕,在进行实时投播。四人在台上围坐,居然正在举行紧张的大富翁比赛。
赛事紧张,都从周围那群衣冠楚楚的人脸部表情反映出来了,这些上流人士一边玩着小赌桌上的游戏,一边不时转头看着投影屏幕,更有不少人停下来目不转睛的关注赛事。
这时我在一个喷水池旁找到那背影,孤身一人远离人群,手里擎着一杯酒在注视那起起落落的水柱。水花摇曳多姿,每一秒钟都在变换形状,逝水如斯本有种悲凉的美,但此刻这些水花却是活泼而多情的,注视着它们的人静立如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看周围的环境,包围喷水池的是放着食品酒水的宴会桌,除了来取食物的宾客几乎没有闲人,而且喷水池所处的入室花园是密闭的,没有通往外界的门。这简直是擒住罪犯的天赐良机,我信心百倍地地走上前去。
“先生,你好。”
那人缓缓转身,突然之间,我知道自己出错了。这个人的背影与录像上的背影十分相似,但我几乎可以肯定我认错了人。这个人,完全不是周福平形容的感觉。他虽然也是温文而英俊的,但他有那样沉稳如岳的一种气质,绝对不会是一位骗子。
原来我居然认错人了,一时有重大的失落感。那人却认真地看着我:“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
“哦,”我挤出一丝笑:“我想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
那人望了望大厅中拥挤的人群,说:“在大厅的那一边,我带你去吧。”
我正想拒绝,突然间,大厅中响起了一曲爱尔兰的波尔卡舞曲,周围的人一声欢呼,丢下手头的事,拥到大厅中心牵手轻快的跳起舞来。
那人莞尔一笑,微微曲起了臂。
一时不想拒绝,把手搭在他臂弯,便跟着他走。
人都从赌桌周围流水一般汇集到大厅中央,人数竟近二百人,在吊灯下挽手踢脚擦身回头,相看微笑,男士身躯挺拔,女士裙摆散开如花,生命在这刻丰盛而美好。
那人领着我,在人群中慢慢穿行,如穿过欢腾奔放的河流,看似闲庭信步,却自蕴节奏。我们自大厅一侧东侧穿到西侧,没有挨擦到一个人,却似参与了整个舞会。
驻足在大厅另一端,音乐恰好停了。
台上有人说:“我代表大会宣布这次大富翁比赛的冠军是来自加拿大的康柏先生,他将会获得本次比赛的全部奖金一百万……”
我不经意地抬起头来一瞥,突然之间,我认出射灯下那个笑得刺眼的年轻男子就是那个骗子!他竟敢暴露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竟然差点让我忽略!
他甚而还是当天那套深色西装。他白净,高大,英俊,玩世不恭的笑容,得意洋洋的表情,我敢肯定,就是他,要害得我的委托人破产。
我只瞧了两眼,就垂下眼帘,心念急转。
人在台上,跑是一时跑不掉的,只等他下台。
领路的人看我有点心不在焉,关心地问我:“小姐,你认识康柏吗?”
康柏?这个骗子很有名气吗?我不知道要点头或是摇头。
台上的得奖者在得意洋洋的致辞:“其实最大的秘诀在于耐性……当你没有足够资金的时候,你必须放弃次要的地皮,以等待最好最肥的地皮……”
突然“砰”一声响,大厅正中的水晶大吊灯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那是枪声!
在宾客们还没有来得及尖叫的时候,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大家都蹲下,以免意外受伤……”
尖叫响起,大厅中黑压压的蹲下了一大片。
“砰”又一声枪声,打碎了主席台上的麦克风,那个声音不耐烦地:“你们太吵了……”
这时我跟带路人也一起蹲下,看见人群里只有四个黑衣人没有蹲下,兀然而立,为首的举着枪,对准台上的康柏,一步步向台上走来。
主席已经吓得抱头蹲在桌下,叫康柏的骗子举着手,笑嘻嘻:“大伙是来找我的?”
带头的黑衣人长着一个硕大无朋的鹰钩鼻,咧嘴一笑:“不错,想请康柏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康柏还是在笑,看着枪口离他越来越近,突然说:“好。”朝鹰钩鼻走来。
鹰钩鼻又阴森森的笑了笑:“不要离我太近,康柏先生,我的手枪会走火的。”
康柏停住脚步,笑说:“好,你们说怎样办就怎样办。”他的目光从手枪慢慢上移,盯住鹰钩鼻的眼睛,慢慢说:“你们说怎样办就怎样办。”
这时我离康柏大概有二十来米,但接触到他的眼光,也觉得一阵眩晕,连忙垂眼不与他目光接触,镇定心神。我并未与康柏的眼睛直接对望,却也差点遭到迷惑,可知是极高级数的摄魂术。
那鹰钩鼻果然上当,一下子怔住了。
康柏还是那抹神秘的微笑,慢慢说:“你看我那么听话,你还那么辛苦举着枪干吗?不如把枪放下来吧。”
鹰钩鼻受了催眠,缓缓点头:“是,我那么辛苦举着枪,把它放下来吧……”手慢慢垂下。
他身后的人看看不对劲,惊叫:“罗拔,你怎么啦。”
康柏转移目光,对他们微微一笑。
不到半支烟功夫,这四个人已经都受到催眠,把手枪乖乖放了下来。
康柏一笑,潇洒向门口走去,人群开始骚动,有人窃语,有人已经想站起来。如果这时我不出手的话,等一会儿场面肯定非常混乱,届时一定会失去康柏的踪迹。
我“霍”地站起来,喝道:“康柏,请留步。”
康柏一怔,回头看我:“美丽的小姐,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我笑笑:“但我认识你的那个花瓶。”
康柏马上震动了一下,随即又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转身急行。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抓他手腕,是一招精确的小擒拿手。
康柏错身一格,嘴里咦了一声,叫道:“你穿成这样,也跟我动手么?”
我怔了怔,真的忘了自己身上是一件小小黑裙配高跟鞋。
我迟疑一下,康柏手腕一抖,摆脱我的手,反肘向我肩骨撞来。
我侧身出拳击他的右腹,正是形意拳中一式炮拳。
康柏身手极敏捷,变招虽不如我快,但反应可是非常迅捷,看躲不过我的拳,就右手横挥,右脚横踢,虽无招式可言,但可见其有极高的自由搏击造诣。
我赞声好,身形急转向左,变炮拳为横拳,挥向他胸口。康柏避无可避,伸手挡格。他手臂力量颇大,带起一股劲风,我侧身轻拨,打算四两拨千斤,但就在错身而过这一瞬,右足穿着的高跟鞋突然一歪,身体霎时失去了平衡,被康柏手臂的劲风一推,只有向后急退。我想努力扎稳下盘,但脚下的细鞋跟显然已断,如想强行稳住身体,脚髁可能就会扭伤,但身子向后急跌,要撞在什么东西上也免不了受伤。
就在我犹豫一瞬,我跌到身后一个人的怀里,结果他接不住我,我们一起跌坐在地上。我身形一稳,马上把脚上的鞋子踢去,打算跃起再追,那一刻我是真的生气了,也打算豁出去了。但我的身子才一动,被我压着的那个人马上按住我肩头,沉声说:“小姐,你的头发……”
一挣间,我的头发一阵疼痛。
我身后的男人好声好气地说:“小姐,你的头发被我的领带夹钩住了。”
那一刻,我宁愿牺牲手里的所有东西去换一把剪刀,但天从不如人愿,我只能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康柏迅速往大门而去。但被催眠的那几个黑衣人由于失去控制已经恢复了,领头的鹰钩鼻捡起手枪,瞄准……
我不及转念,右手在地上摸索到什么东西,用力向那鹰钩鼻的手腕掷去。“砰”的一下,鹰钩鼻手枪上扬,打中天花板上一盏壁灯,火花与玻璃四溅,神经早已绷得紧紧的宾客不堪刺激,尖叫逃窜起来,立时大厅内一片混乱。
我叹了一口气,身后的男人温和的说:“我们在一张桌子前面,只要呆住不动,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抱歉把你的发髻解开了。”
头发终于自由了,但康柏也早不见了,我回头看看是谁撞了我这个霉头,却是那个领我走路的人,也难怪,只有他一直跟在我身边。
他望着我,我望着他,突然我笑了,他也笑了。身边的人流穿梭,我们只静静坐着。然后我说:“穿不惯高跟鞋,出丑了。”
他笑笑:“但我羡慕我的领带夹的福气。”
我笑着,也不介意他看着我坐无坐相,蓬头赤足的样子,伸出手去:“顾倾城。”
他微笑着,很有绅士风度的握了握我的手:“邵康文,很高兴认识你。”
我一笑站起来,但,我的鞋子呢?
邵康文也站起来:“找水晶鞋?你为了救王子,把它当暗器扔出去了。”
呵,原来我随手扔了自己的鞋子,我可怜的皮尔卡丹,我跟它才不过一个小时的缘分。
邵康文拉过一张椅子来,让我坐下,答应给我弄双鞋子来。
有种人天生就有种教人信任的气质,我乖乖坐在椅子上等,不忘打个电话给苏眉,但苏眉的手机很久都没人接听,我不得不怀疑她也遇到了什么特殊的情况。
一刻钟后,邵康文出现,手里拎着另一双皮尔卡丹。玫瑰红色的软皮,半高跟,冷艳。
我换上,款式跟尺寸无不合心。邵康文蹲下来,突然伸手按按我的鞋尖,那是试验鞋子合不合脚的方法,从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的鞋子合不合穿。他的手指似发出一股暖流,从我体内缓缓流过。
邵康文抬起头来朝我微笑:“鞋子一定要合脚,不然全身都会不舒服。”
我感染到他的镇定,也向他微笑:“很合穿,谢谢……”
本来已空无一人的大厅突然冲进一个人来,那个人还在大嚷:“顾倾城,顾倾城……老天,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那是苏眉,她见识了我跟她相识十五年来的第一次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