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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重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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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青梅 (已修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管家乐颠颠地奉上宫里传出来的书信:“咱们二少爷容貌好又聪明,果然开了窍用了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林植连忙将那书信抖开,正是他送进宫的眼线小路子递出来的消息,信上写了今日林深得了皇上的青眼,不但被皇上亲自从三等侍卫擢升为二等侍卫,还赐住了栖凤宫。
那可是代表中宫皇后之位的栖凤宫啊!
“好!好!”林植抚须大笑。他果然猜的没错,皇上对那位故去的尹大人用情至深,见了与尹大人有八分相似的林深,又如何能不动心?他收起书信,又压低了声音问管家:“那皇上今晚可有留宿栖凤宫?”
管家笑了笑:“……那倒没有。皇上在栖凤宫待了大半个时辰便回去了。栖凤宫到处躲着暗卫,咱们的人也不敢去打探消息。”他觐着林植的神色,又安抚道:“哪有那样着急呢?再说了,皇上没有留宿却提拔了二少爷,这才是把二少爷当那位一样珍惜,不是当等闲玩物呢。”
林植回想了一下那些风月场上的手段,也赞同了管家的说法,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就叫他不要着急冲动,稳扎稳打,好好抓住皇上的心。”林植轻蔑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林深圣宠在身的模样:“那姓赵的几次三番打压我们林氏,我早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说罢这回,林植又将书信递给坐在一旁,面色不虞的韩夫人。老夫老妻了,加上这会儿心情好,林植也没故意挤兑她,但那得意之情确实遮掩不住的:“你看看,早上还心疼银子心疼燕窝呢,你就说这花得值不值?”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极有道理:“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瞧深儿身上的衣服都旧了,颜色也灰扑扑的不亮眼。等下次休沐,你把锦罗阁的掌柜叫来,给他做几套气派、好看的衣服,发饰也要买一些——对了,让人去打听打听裕城那边的衣着款式,别舍不得那点钱。只要他能得了皇上的喜欢,再多银子,咱们迟早都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得宠之前是废物,这会儿倒成了深儿了。林植半点都不觉得脸红,还觉得自己是个大方又体贴的慈父。
韩夫人心中藏了事,心不在焉地捏着那张书信扫了两遍,心道莫非她真的误会了林深?还是真如林植所说,是自己眼界太窄了?
可事,她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不过眼下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她心中又虚着,也只得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次休沐给尹岑玉裁新衣服。
待林植一走韩夫人便落下了脸色:“把老三身边跟着的小厮全给我叫来!”
而另一头,尹岑玉正在栖凤宫里,由管事大宫女翠瑛姑姑带着熟悉宫中事务。
他虽说被项钺提拔为侍卫,做的却并不是站岗值夜的工作,而是和这些宫女太监一起照顾好小胖猫。
这会儿小胖猫正挂在他脖子上,假装自己是一条围脖。他便也挺直了腰板,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小胖猫摔下来。
翠瑛姑姑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说出口的话却饱含真诚:“殿下真的很喜欢你。”
殿下喜欢他,自然会缠着他,加之是皇上钦点来照顾殿下的,她们其他人便也能安全些。
谁不知道,这整个皇宫里数照顾殿下最危险?
倘若你照顾的是个人,哪怕是个孩子,他至少能说话,能将自己的诉求说出来,下头人照办就是了。可她们殿下是一只猫,谁也不知道它的叫声是什么意思,不确定因素太大了!
干得好没赏钱,干不好罚得比谁都重,宫中所有人都害怕被选来伺候殿下。可偏偏伺候殿下的人最容易出岔子,出了便一波一波的换人,宫中简直人人自危。
好在来了这个人,以后殿下的事儿就都推给他了!
尹岑玉装作没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笑了笑反手摸了摸小胖猫的胖屁股,小胖猫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翠瑛姐姐,我能问一问,这只猫为什么会被封为殿下吗”
翠瑛的脚步顿了顿:“问这么多做什么,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封谁做什么就封谁做什么,全凭陛下高兴。”
全凭高兴吗?尹岑玉摸了摸下巴,封一只猫做殿下,伺候不好就杀人,那还真是符合暴君的品格呢:无常又疯癫。
或许自己内心那点小九九让翠瑛心中有些愧疚,片刻后她还是扭捏着开口了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宫里差不多的都知道。”
尹岑玉连忙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翠瑛的目光在附近的墙头、树上犹疑了一下,欲盖拟彰道:“我这也是为了你今后能更好的伺候殿下才说的。”
她这话大概是说给不知躲在哪里的暗卫们听,尹岑玉心中暗笑了一下,还是表示很理解的。
“你之前应该看见了,这栖凤宫的正殿被锁起来了吧?”翠瑛压低了声音道:“因为那正殿……原本是给咱们陛下心中的皇后娘娘准备的。”
尹岑玉愣了一下。这……这和小玉猫的封号又有什么关系?不过这话似乎正好点在尹岑玉之前的疑惑上:项钺为什么把栖凤宫修好又不娶皇后?于是便追问道:“今日陛下不是吩咐将正殿打开么?”
翠瑛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故事说到一半被打断的不悦表情,尹岑玉只得悻悻住嘴了。
“那是因为陛下每年都要来正殿住上一阵。缅怀那位没能娶进门的娘娘。”
“缅怀?”
翠瑛又瞪了尹岑玉一眼。“正是。那位娘娘已经不在了。所以正殿平日里是锁着的,永远不会再迎进新人。”
尹岑玉若有所思,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他犹疑地问道:“那位娘娘一定很美,才让陛下念念不忘吧?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翠瑛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从前不过是浣衣局的粗使宫女,也就是咱们陛下攻进京那年,宫里头的太监宫女死了一半,又逃了许多,才轮到我进内宫伺候。这事儿也是听别人说的,据说那位娘娘和陛下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怕是只有一直追随着陛下的那几位将军,才见过真容吧。”
尹岑玉:“……”他跟随项钺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项钺有一位青梅竹马?
难道是在他结识项钺之前,项钺老家的青梅竹马?没听他提过啊?
但还是很奇怪。倘若真有这个人,即便是死了,若真情深至此,追封为皇后又有何不可呢?项钺可是连猫都可以封为殿下的暴君啊!而看这翠瑛姑姑说起此人的态度,虽尊称为娘娘却并没有封号,甚至连提及都带着几分禁忌。
翠瑛却没注意到尹岑玉满心的疑惑。她似乎被打开了话匣子,不必尹岑玉追问,也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不过我觉得,能让陛下如此念念不忘,定然是极为人美心善的。陛下将她的东西都搬进正殿,时常会来这边住上几日。哦对了,陛下来时也会召咱们殿下陪伴,你如今专司侍候殿下,届时也是要跟着到正殿去的。到时候可千万要注意言行,切勿乱摸乱看惹了陛下生气。”
尹岑玉:“……哦。”
他还以为被派到栖凤宫来,就不用看到项钺了呢。怎么这样巧,竟赶上项钺来这边小住。
尹岑玉郁闷了一会儿,这才转回正题去:“所以这件事和陛下封一只猫为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翠瑛一言难尽的看着尹岑玉:“你可知道这栖凤宫侧殿,在前朝住的是什么人么?”
这自然难不倒尹岑玉:“嫔妃宫中的侧殿,会安排低阶妃嫔进去居住,唯有皇后不必,可独居一宫。所以侧殿通常是来安置皇后嫡出的皇子与公主,待皇子与公主长大些再迁出去另居别宫。”
翠瑛点了点头:“没错。陛下曾经要正式赐予殿下公主的封号,可被前朝几位大臣联名上奏,闹了好一阵才作罢。说什么若真得封公主,以后是不是也要葬入皇陵……嗨,反正虽然没有封号,咱们殿下的一应待遇,依然是公主的规格。”
“什……么?”尹岑玉心头忽然涌起极为强烈的直觉,便是这翠瑛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他非常难以接受。可是他还来不及阻拦,翠瑛已经说出了口:“咱们殿下就是那位娘娘生前养的猫。陛下和那位娘娘阴阳相隔做不了夫妻了,便将咱们殿下当做是和那位娘娘一起的孩子。因此才赐住中宫偏殿。”
猫主人尹岑玉:“…………”
他愣愣的看着翠瑛的嘴一张一合,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砸在他的心上。
小玉猫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给主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悠悠然在他肩膀上伸了个懒腰,伸出两只爪子搂住了尹岑玉的脖子。
翠瑛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尹岑玉没跟上,疑惑道:“你怎么不走了?”
“我,我……”尹岑玉闭了闭眼,“我维持着这个姿势太久,有些累了。姐姐容我在此处休息片刻。”
翠瑛闻言,同情的看了尹岑玉和他脖子上的小玉猫一眼。这么重的猫挂在脖子上,肯定是极不好受的。可偏偏这是位殿下,想摘下来也是不能的呢。于是便道:“那你在这儿歇会儿,我去看看耳房给你收拾得如何了,再给你端杯水来。”
尹岑玉脑子里纷纷乱做一团,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胡乱点了点头:“麻烦姐姐了。”
他扶着一根柱子,缓缓在廊下坐下。小玉猫歪着头思考了片刻,从他身上爬下来,卧在他的腿上团成一个团子。
尹岑玉愣愣的盯着那个团子。他觉得自己或许早该想到,满院的和自己那般相似的男宠,林植对原主莫名的奇妙膨胀起来的信心,还有出现在宫里,被起名小玉的他的猫……
全部都指向了一个答案。那就是项钺至今未立后,后宫空无一人,满脸阴鸷像守寡多年……都是因为自己。
这怎么可能!
尹岑玉一拳捶在旁边的柱子上,手上传来的剧痛感觉让他清楚的明白这都是真的。如果……如果是他死之前有人这么告诉他,或许还有一丝可信。
他和项钺之间的关系,曾经是有些不同寻常。尹岑玉自己心中也是明白这一点的。这也是为什么军中会有他以色事主的流言传开——项钺待他确实不同常人。
项钺会知道他不开心特意来逗他笑,会在他怕鬼的夜晚陪他一同入眠,会顶着所有的压力维护他一人之下的地位,会对他说你永远是那个最契合我的人。
尹岑玉觉得自己的心肯定也有一刻为项钺这些动人的话所停顿哪怕一瞬吧。也曾在午夜梦回偷偷想过他和项钺究竟是会一辈子维持这样的距离,还是终有一天会再往前踏出一步。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埋藏在君臣之礼下,也许稍微淋些露水便能够发芽。
他望向那间据说摆满了自己遗物的中宫正殿,露出一个酸涩的笑容。
可那一切,都停留在项钺赐下毒酒之前啊。